最新网址:www.llskw.org
起义前,孙武和蒋翊武分别是革命团体共进会和文学社的老大,派系矛盾由来已久。
两人斗得越凶,黎元洪越高兴,还时不时把火往张振武那边引。
张振武是个炮筒子。
起义时黎元洪扭扭捏捏不肯做都督,拔枪要毙他的是张振武;满城的旗兵反攻军政府时,要拿他脑袋安抚叛军的也是张振武。
而且,张大侠一贯不尊重领导,对黎元洪呼来喝去当阶级敌人看,黎督的任何人事安排都要不阴不阳地讽刺两句,深深地伤害了黎胖子的自尊心。
南北议和期间,张振武携款数十万跑到上海去买枪,结果碰到日本奸商,买了一堆废枪。
黎元洪得知后,电催他返回。讵料张振武看到议和濒临破裂,准备去山东投靠蓝天蔚,北伐清廷。
无组织无纪律,此风一开,以后队伍还怎么带?心念及此,黎元洪严令张振武回鄂。
归来后,黎元洪认真查账,细追每笔款项,惹得张振武勃然大怒,冲进都督府指着他鼻子大骂:“当初把你拉出来当大都督,现在你富贵了,也清起我们的账来!”
黎胖子不吭声,挥笔核销了张振武的发票。
其实,首义后张振武纳妾九人,私生活不检点,难免有侵吞公款的行为,但数目不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照黎元洪这样锱铢必较小题大做,不如搞整风运动算了。
整风没搞起来,倒孙运动爆发了。
一帮原共进会的革命士兵,起义成功后不但没分到革命的果实,还被投闲置散,弃如敝履,一个个别有忧愁暗恨生,全把气撒到孙武头上,高喊着“驱逐民贼”的口号,冲向军务部。
幸亏孙武跑得快,躲到汉口的租界里。乱兵烧杀抢掠,扣押了蔡济民等军务部高官,跟黎元洪叫板。
孙武寒了心,主动辞职。黎元洪趁机把军务部缩编为军务司,两个副部长蒋翊武和张振武均被罢免,只留以“顾问”的虚衔。
一场乾坤大挪移打完,军政府上下全成了黎元洪的心腹,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蔡济民很识趣地拒绝了军务司司长的任命;蒋翊武一头扎进同盟会的怀抱,不跟武汉这帮人玩儿了。只有张振武不甘心边缘化,把持着武装力量将校团,继续死磕。
为了改组这个团,黎元洪想尽千方百计,却连派个副团长过去都被赶回来,顿时感到不下黑手不行了。
可惜,张振武是公众人物、革命元勋,杀了他既会遭到舆论非议,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破坏湖北的稳定局面。
因此,黎元洪将皮球踢给袁世凯,向北京“推荐”张振武出任“东三省边防使”,还给他一镇军队,天天盼着这尊大神能早日离境。
张振武一心想扬名立万,根本不用家长操心,已经开始收拾行装。
袁世凯却不乐意。东三省是战略要冲,怎么可能用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人?
他拖了一阵,随即电令三武入京,授予“总统府军事顾问官”的虚衔,以示笼络。
孙武和蒋翊武都默默地接受了,唯独张振武,又开始放大炮:“我们湖北人只配当顾问官吗?”
他两次上书袁世凯,要求外派戍边,其实是想效法黎元洪,霸占一块地盘。
为了敷衍张振武,袁世凯授其为“蒙古屯垦使”。
但凡懂点事的,拿了俸禄也就算了。可他一根筋,三番五次地申请拨款,要当真的屯垦使。
袁世凯搪塞说政府没钱,张振武大怒,撕了委任状,气呼呼地回武汉去了。
精力旺盛的他又在湖北四处奔走,上下串联,设立了屯垦事务所,一边筹兵,一边找黎督要经费。
黎元洪则一面敷衍,一面发文痛斥武官干政的“十大害”,着手在湖北推行“军民分治”。
张振武针尖对麦芒,在一次公开演讲中煽动道:“革命非数次不成,流血非万万人不止!”
一批下岗的起义同志受激,暗中策划“二次革命”,准备武力推翻都督府。
幸亏黎元洪提前侦破,一举捣毁该反革命团伙,砍了十几个带头的,镇压下来。
见武汉派系林立,乌烟瘴气,袁世凯派去了两个湖北籍的参议员了解情况。
连月来,无论袁世凯作何选择,黎元洪都坚定地站在他这边,还经常发些貌似忧国忧民的通电,怒斥南京集团的拖延刁难,赢得了袁的好感。
因此,通过参议员,黎元洪同袁世凯达成了一项秘密协定。
饶汉祥的剧本“梨园红”的戏
收到大总统的电邀时,张振武喜上眉梢。因为按电报里的说法,他即将走马上任梦寐以求的东三省边防使。
张振武带着三十多个将校团骨干,拿着黎元洪给的四千元路费,趾高气扬地踏上了入京的不归路。
到京后,张振武四处宴飨会友,大讲安边之策,还呈递了《上袁大总统书》,整个一舍我其谁的架势,殊不知两天前袁世凯就收到一封要他命的密电。
电文言辞恳恳,杀气腾腾,罗举了一大堆罪名,说张振武蛊惑军士,勾结土匪,破坏共和,倡谋不轨,狼子野心,愈接愈厉。假政党之名,遂其影射之谋;借报馆之扬,掩其凶顽之迹。
简直就是坏得掉渣,恶得流脓,人神共愤,百鸟悲鸣。
控诉会开完,作者叹了叹气,一副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口吻道:元洪爱既不能,忍又不可,回腹荡气,仁智俱穷。伏乞将张振武立予正法,以昭炯戒。
袁世凯召集在京的湖北官员商议,又回复黎元洪,征询电文是否确定。
黎元洪马上确认,并派自己的笔杆子饶汉祥赴京面见袁世凯,告知武汉方面已布置妥当,不会因杀张振武而出事。
1912年8月15日夜,张振武一行在六国饭店宴请北方将领。
晚上10点,酒酣人散,张振武乘车返回金台宾馆,途经正阳门时遭到预先埋伏的军警袭击,被绑到西单的军政执法处。
该处好比前苏联的克格勃、以色列的摩萨德,直属于袁世凯,处长陆建章。
陆处长亲自审讯,先念黎元洪的电文,再读由袁世凯签发、陆徵祥副署的手令,直听得毫无思想准备的张振武目瞪口呆。
他当场抗议:“不能仅凭一纸电文就擅杀无辜,请执法处查明真相再做处置。”
陆建章两手一摊:“军人只知服从命令,你准备遗嘱吧。”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想起启程时,前来送行的黎元洪握着他的手说“抚心自问,对阁下并无一丝相待不好之心”,张振武就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痛心疾首地提起笔,良久不能成一字,最后仅留书黎元洪:“但恨不能死战场,而死于仇雠之手!”
行刑时,张振武身中六枪,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开枪者说的:不料共和国竟如此黑暗!
举国震骇。
按理说张振武跟南京集团关系疏远,又曾与黄兴交恶,同盟会完全没有必要替他出头。
但或出于倒袁,或因为义愤,弹劾瞬间满城风雨。
袁世凯淡定地将黎元洪的电文在报上全文发表,说自己只是出于维护湖北长治久安的好意遵照办理的,撇清了干系。
怒火又烧到陆徵祥和黎元洪头上。陆总理脸皮薄,不禁骂,愤然辞职。黎元洪则让饶汉祥写了一篇珠圆玉润的骈文,通告全国,历数张振武罪状十四条,泣陈自己挥泪斩马谡的无辜与无奈:元洪数月以来,踌躇再四,爱功忧乱,五内交萦,回肠九转,忧心百结。宁我负振武,无振武负湖北;宁取负振武罪,无取负天下罪。刲(kuī,割)臂疗身,决蹯(fán,兽足)卫命,冒刑除患,实所甘心。
夫汉高、明太(刘邦、朱元璋),皆以自图帝业,屠戮功臣。勾践、夫差,皆以误信谗言,戕害善类,藏弓烹狗,有识同悲。至若怀光(唐德宗时的叛将李怀光)就戮,史不论其寡恩;君集被擒(初唐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侯君集,因从太子李承乾谋反,事败被诛),书不原其战绩。矧(shěn,况且)共和之国,同属编氓,但当为民国固金瓯(疆土),不当为个人保铁券(皇帝赐给功臣的免死勋章)。
然后声东击西,一会儿说自己“积劳成疾,咳血盈升。俯仰世间,了无生趣”,一会儿又装好人,说要“赡其母以使终年,养其子以使成立”。
演戏就要一撸到底,黎元洪来了个富贵险中求,自请辞职。
紧接着,由他策动的署名“湖北全体军民”的电报打到了北京的临时参议院,竭力挽留黎元洪,搞得人一走湖北就要大乱似的。
其实,黎胖子完全可以冷处理。国人对政治事件的关注不会超过半个月,时间一到,注意力自然跳转到别的新闻,对真相的挖掘从来浅尝辄止。
这次的“救场新闻”是孙文的北京之行。
当然,他不是来替黎元洪解围的,而是专程参加国民党的成立大典。
民初的政党有六百多家,但小党众多,想在国会中争得一张议席,除了合并或被大党招安,别无他法。
宋教仁甄选了四个大党予以收编,将同盟会改组为民国第一大党国民党。
当然你会问:卧榻之侧,袁世凯能容他人安睡?
事实上他一直在隐忍,想像笼络汪精卫那样把宋教仁拉到自己这艘大船上来。
为此,袁世凯曾赠宋教仁一沓空白支票,任其填写。宋教仁辞掉农林总长,袁又派人以退休费的名义送来五十万元。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