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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薛向生出这种感慨,确非凭空而发,实乃是有其原因的。
因为他知道这次薛安远独自举旗,有多大风险,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亦有多少人等着失败。要说薛安远虽然是开国将领,亦是这次南征之战最闪耀的将星,可论资历和实力,要独立竖起旗帜,实在是勉强至极。毕竟现下是七九年,不是九九年,数位老帅尚且在世,资历和实力盖过薛安远的元勋、将领大有人在,但是薛安远和薛向商议的结果,还是一个字:举!
而这极端冒险的行动,正是有了老首长和安老爷子的扶住,方才稳住了舵。
先说老首长,他老人家不仅让南大叔送来了写就寓意深远的八字手术,而且南大叔还在当庭亲自展开,这其中的意义就大了去了。毕竟这手书,如果当时南大叔不要求展开,那作为主家的薛家人自也不可能在客人未走之前,就拆开礼盒的。而如果不能当众显露,那这八个字的威力恐怕就得大打折扣,好在当时,薛向抱了礼盒要行,却被南大叔拦住,当众打开,这其中传出的意思,稍稍一品,就没有不知道的。这是明摆着老首长不只是挺薛家人,而且是力挺。
至于安老爷子给的帮助,更是只有薛向、老爷子,外加老王三人知道。原来,薛向早在和薛安远商定完毕,便给老爷子送过信去,而这信非是电话,也不是文字,而是几页漫画。而薛向之所以选择这般原始和非常规方式传递信息,自然有他的道理。细说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薛向和老爷子之间的情谊,就方佛一坛美酒,越酿越香甜。
而正是由于这种太过亲近的感情,反而让薛向不好意思冲老爷子明说此次变故,毕竟无论怎么解释,薛家人自立乃是事实。但是不解释又不行,因为纸是包不住火的,到时漏了,反而更加被动。然而在这事儿上,薛向终究有些惭愧,开不得口,下笔亦难成文字。是以,薛向便选择了漫画这种颇具游戏性质和相对助于调节气氛的题材,作了传递信息的手段。且薛向知道以老爷子的胸怀和城府,不至如此器小,也不可能瞧不出画中涵义,品出其中利弊。
……
却说安在海抢过老王递给安在江的数页稿纸,翻看一看,入眼的竟是图画而无文字,翻遍数页,皆是如此。安在海先是一脸不解地看着老王,老王做了个请的姿势,安在海暂且忘掉方才收到的老爷子史上最严厉措辞,紧紧盯着图画思索起来。
这边,安在海翻开纸张的时候,那厢,安在江并左、陈连襟,齐齐拥上前来,都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几张纸上到底藏了什么玄机,让老爷子连这等大事儿都能压下,实在是令人好奇。
一众高官毫不顾忌形象,围着安在海挤作一团,好在安在海观画极慢,数分钟才翻一张,众人倒是都看了个清楚。
原来第一页上,画了一株大树,大树边上立着一株小树,第二页上那株小树死亡,三四页上大树渐渐变大,而方才倒下的小树渐渐变小,直至消失,第五页,起了狂风,大树没经受主住摧折,连根而断。
接着,第六页的画面和先前第一页一模一样,只是把大树的一个枝干画得极长,像是一个弯曲的胳膊,环抱着小树一般,第七第八页,小树渐渐长大,第九页,照例起了狂风,吹得大树东摇,长大的小树西摆,一东一西弯腰的大树小树的枝干相交倚着,第十页,风更大了,两棵树弯得更狠了,却是依旧倚着,未曾折断。
白纸上漫画的画技很拙劣,却是精准地表达了意思,就是最不善猜人心思的安在江也读出了这十来页画说的什么故事。
显然一到五页是一个故事,说的是小树死了,身体化作养分,被大树吸收了,暴风来了,因为单木不成林,没了支撑,大树最终也倒了;而六到十页又是一个故事,说的是在大树护佑下,小树渐渐长大,暴风来了,大树和小树倚为臂助,结果共同抵御了暴风,获得了生存。
细说来,此画不断拙劣,还有许多违反常识的错误,比如第六页上大树的枝干几乎快要包住小树了,按正常的科学常识,都知道收不到阳光的小树是无法茁壮成长的。还有第九第十页,风来了,两棵树不朝一边倒,竟是一东一西呈相向弯折,显然是违反力学定律的。
第七十七章 薛系独立
可就是这两处违反常识的错误,更加突出了画作的主题,只要智商正常的人,稍微一思索,便知其何指。很显然,画中的大树是安系,小树是薛系,十张画作的整体意思是,就算薛系并入了安系,也不过是为其添补养分,助其成长壮大,可终难成擎天臂助,暴风之下,依旧难存;而薛系若是独立出去,待得壮大,双方能互为臂助,共度时艰。
显然,第二组漫画隐隐还有薛家人的承诺在里面。
要说薛向真是好手段,一副拙劣至极的漫画却起到了无数语言不好、也不能表达的出效果,怕是比最优美的语言,最完整的解说更能打动人心。
果然,安在海看罢,长叹一声,良久,才出声问道:“老爷子怎么恢复的?”
……
薛向伫立大堂,感概良久,忽地伸手进裤兜,掏出一张白色笺纸来,展开一看,纸上也是一副画作,画的是个裂开的石榴,且画中石榴生得七斜八歪,裂开来,露出无数的石榴子。
看着这幅画,募地,薛向笑了,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对着这画作发笑,而是每每拿出来观赏,便会不自觉地露笑,俄尔,又会生出满心的感动来。原来,这副画作,正是他把那十张漫画送进松竹斋,悄悄交给老王后,当天下午,老王拿来给他的。当时,老王还一个劲儿地叨咕着“你和老首长的缘分可真是十世修来的”。
原来这画作正是安老爷子亲笔所画,也算是给薛向那十幅画的正式回应。这七斜八歪的石榴,正是指薛向,而裂开的石榴还故意露出许多子,是在说薛小子多心了,而后,故意把石榴画得丑陋,正是有调侃薛向人丑戏多之意。而在一件老爷子本该生气的事儿上,带上这种调侃的意味,正是老爷子在向薛向传达他并未萦怀,而是某人真的多心了。
薛向持画观赏良久,便上前将悬挂正中的那副老首长手书取下,将之并安老爷子送赠的多子石榴图,一道珍而重之地放进了红木条盒内。因为在薛向心中,这一书一画,同样重要。
……
老王推开书房的门,缓步入内,见老爷子坐在书桌前,也不入睡,赶紧紧走几步,到得近前,“首长,该休息了,护士长可是跟我提醒过好多次了,您这个年纪可是最不耐熬夜的。”说话儿,老王便要来扶老爷子回卧室。
熟料,伸来的手却被老爷子轻轻推开,“都走啦?”
老爷子声音沙哑,显是熬了半夜的后遗症出来了。
老王急道:“走了,在海同志让我给您带好呢,他说保证在三年内,让您看到他在吴中的成绩。”老王语速甚急,似乎想快些应对了安老爷子,让他安心归寝。
老爷子冷哼一声,显是对安在海的气依旧未消,“小王,你说我老头子戎马半生,浮沉半生,教子也算严正,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东西,还就没一个成材的,唉!”老爷子今次对安在海几乎是彻底绝望了,也对安系的未来产生了忧虑,故才发此感概。
老王和老爷子相守多年,老爷子话方出出口,他便明白老爷子此刻心中是何感受,赶紧劝道:“首长,要我看是您的要求太高了,在海同志或许器宇不够恢宏,城府和智谋却也是一时之选,而在江同志为人方正,生性严谨,更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您又怎能说自己教子无方呢。实打实地说啊,自打有了薛小子,您对在海同志可是严厉太多了,说句不中听的话,这样对在海同志不公平,毕竟薛小子这种怪胎,数百年未必出一个,您总拿他作在海同志的参照物,又怎能对在海同志满意呢。”
老王一语中的,老爷子冷峻的脸老脸立时有了几分暖色,心中自觉老王说得没错,自打见了薛小子,自己总是不自觉把在海和在江,与之相较,可每每得出的结果,都叫人叹气。可漫说在海兄弟,就是自己这大半辈子所见英才俊杰如过江之鲫,可有一个半个能敌得上薛小子的?呵呵,真真是想多了,进套了。
老爷子心结既解,脸色又好了几分,端起茶杯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待老爷子放下茶盏后,其内已然空空如也,老王赶紧持了茶壶给续上,再观老爷子脸色大好,悬起的心放了下来,“首长,说句心里话,我觉得在海首长的担心,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纵算薛小子来信,算是打过招呼,可薛安远这般独自举旗,对咱们的影响终归是不好的。”
老爷子抬眼,瞅了下老王,“你呀,难怪方才还说老二的城府和智谋是一时之选,怕是拿你自个儿对比的吧,真是矮子跟矮子比个儿,都觉自个儿个高儿。”
老爷子心情大好,打趣一句,老王刷的红了脸。要说老王心思细腻,干秘书工作却是一流,可对权谋通变,即使是在老爷子身边耳濡目染这些年,依旧是有些力不从心。
见老王红脸不语,老爷子接道:“看事情一定要用发展的眼光,在这一点上,薛小子才真真是当得起‘一时之选’四个字。你别以为那十张画只是自辩、敷衍之词,薛小子是画里有话,话里还有话啊。”
老王不解道:“首长,不就是对比的两套图么,意思很明显啊,一套是说若是他安家人归在咱们一堆里,不过是壮大些咱们的能量,终难成擎天臂助,度不过灾劫,后一套画的意思则相反,说的是他安家人举旗后,对咱们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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