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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脚步声从背后的街道上传来,我猛一回头,紧紧抓住挂在钥匙串上的辣椒水防身喷雾。
马里诺庞大的身躯出现在眼前,他的声音随之响起,“医生,你不该这时候跑出来乱逛。”
我惊讶得甚至忘了指责他干涉我的行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他。
“你的邻居告诉我的。”
对此我并不在意。
“恰巧遇上的,”他说,“在去你家的路上。”
“马里诺,你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下吗?”我克制着心中的恼火,知道他也是为我着想。
“暂时办不到,”他说,“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我想你最好先坐下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露西出事了。我时常认为总有一天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她的死讯,思绪顿时崩裂成千万残片,浑身瘫软,摇晃着攀住马里诺的肩膀。我无法思考无法言语,灵魂远远飞离了身体,坠入深不可测的可怖旋涡中。马里诺赶紧抓住我的手臂。
“老天,”他大叫,“我先扶你进车里坐下再说吧。”
“不,”我需要立刻知道,“露西怎么了?”
他踌躇着,似乎有些困惑。“露西可能还不知道,除非她看了新闻。”
“知道什么?”我的血液激荡不止。
“嘉莉·格雷滕从柯比疗养中心逃出来了,”他说,“今天下午的事。直到集合女犯去吃晚餐时才发现。”
我们走向他的车子,他的恐惧变成了愤怒。
“而你,竟然跑来这种黑黢黢的地方,身上只带着一串钥匙,”他继续说,“该死,真他妈的不应该!以后绝不许这样,听见了吗?我们还不知道那个臭娘们的下落,可有件事我很确定,只要她逃脱在外,你就不可能平安无事。”
“这世上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我喃喃着爬进他的车,忽然想起本顿正独自待在海边。
嘉莉·格雷滕对他的怨恨比对我的更甚,至少我这么认为。本顿侧写出她的犯罪档案,担任这场追捕竞逐的四分卫,最终导致她的被捕和邓波尔·高特的死亡。本顿设法杜绝嘉莉侵入调查局计算机系统且成效卓着。
“她有没有可能知道本顿在哪里?”在马里诺开车送我回家的途中,我问,“他正独自住在岛上的度假中心,说不定不带枪支就跑到沙滩上散步,根本不会想到或许有人正窥伺着他……”
“是啊,就像我认识的某人一样。”马里诺打断我。
“说得好。”
“本顿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会打电话告诉他,”马里诺说,“我想嘉莉·格雷滕不会知道你在希尔顿海德岛有个度假小屋。露西把你所有的小秘密告诉她时你还没买那间小屋。”
“这么说太不公平,”我抗议道,他将车开进我屋前的车道后刹车,“露西不是故意的,她从没想过背叛我或者伤害我。”我拉起车门把手。
“到了这种地步,她有心无心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将烟雾吐出窗外。
“嘉莉怎么逃出来的?”我问,“柯比疗养中心在岛上,相当偏僻。”
“没人知道。大约三小时前,她本该和那些可爱的女囚犯们一起吃晚餐的,警卫却发现她不见了,忽然就没了人影。一英里外的地方有一座旧人行桥,跨越东河到对岸的哈莱姆区。”他把烟蒂丢在我的车道上,“他们能想到的唯一逃脱路径就是从那个方向离开小岛。到处部署了警力,也派了直升机搜索,以防她还藏在岛上。但我认为这不太可能。我想她策划这次越狱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时间算得很准。她不久就会跟我们联系的,等着瞧吧。”
我忐忑地走进屋子,仔细检查每一扇门并设定防盗警报器,接着做了件很少会做且令自己相当不安的事情。我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九毫米口径格洛克手枪,紧握着它进入每个房间,锁好楼上楼下的所有柜子。我心脏狂跳,如今的嘉莉·格雷滕俨然变成了一个拥有超能力的怪物。我幻想她侵入我的保安系统,趁我毫无防卫时忽然从暗处冲出。
我的两层石屋似乎是安全的。我端着杯勃艮第红酒走进卧室,穿上睡袍,拨电话给韦斯利。他没来接听,我心中泛起一阵凉意。将近午夜时我又打了一次,依然无人应答。
“老天。”我自言自语。
柔和的灯光拉出化妆台和古董桌的阴影,都是些古旧暗沉的橡木家具,我喜欢岁月锲刻其上的缝隙和时光流逝的痕迹。从百叶窗钴进的微风拂动淡玫瑰色的窗帘,一动一静都令我感到莫名的心烦意乱。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逐渐被恐惧奴役,只得努力压抑有关嘉莉·格雷藤的种种意象。我期待着本顿的电话,说服自己他安然无恙。我想好好睡一觉,便开始读谢默斯·希尼的诗,不久便在思绪流连于《诱饵》的诗句之际沉沉入睡。凌晨两点二十分,电话响起,我的书滑落在地上。
“斯卡佩塔。”我对着话筒大喊,心脏怦怦直跳,这是我每次在梦中被惊醒时必有的现象。
“凯,是我,”本顿的声音,“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但我猜你可能在找我。我的电话答录机不知怎么出故障了,真是不巧。我出去吃晚餐,然后在海边散步两小时,思考一些事情。我想你已经接到消息了。”
“是的。”我再次警觉起来。
“你没事吧?”他说,他对我太过了解。
“今天晚上我几乎把整栋房子翻了两遍才上床睡觉。我随身带着枪,把所有柜子和窗帘都检查过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感觉像是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接到炸弹邮件了。”
“不,不是这样的,凯。我们不确定是否真会有人找上门来,也不确定在什么时候或用什么方式。要是知道就好了。这正是她的把戏,故意让我们乱猜一通。”
“本顿,你也知道她对你的态度,我不喜欢你独自待在那里。”
“你要我回家吗?”
我想了想,没有找到答案。
“我这就去开车,”他又说,“如果这真是你希望的。”
我告诉他在肯尼斯·斯帕克斯起火的住宅中发现尸体的事,以及我,这位报业大亨在胡特农场会面的经过,话题始终不离这起案子。我将原委一一道来,他只是专注地聆听。
“总之,”我对此作结,“这起案件既古怪又复杂,要做的事很多,可你没有必要牺牲宝贵的假期。马里诺说得对,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嘉莉·格雷滕知道我们在希尔顿海德岛有间度假小屋,也许你待在那里还更安全,本顿。”
“我倒希望她来找我,”他的声音紧绷,“我会用西格手枪迎接她,正好了结整件事情。”
我知道他这想法是认真的。但果若如此,这将是她制造的最大灾难。诉诸暴力不是本顿的作风,他也一向不许自己的良知和心灵笼罩在他缉捕的那些恶棍的阴影中。他的话让我产生了罪恶感。
“你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了吗?”我难过地说,“我们坐在这里谈论着要给她一枪、送她上电椅或替她注射一针毒剂。她果真把我们操控于股掌之间了,本顿。因为我不得不承认,我希望她死的想法压倒一切。”
“我想我还是回去更好。”本顿说。
二
挂掉电话,我彻夜难眠。天亮前的几个小时就此虚度,脑中涌入千万段焦躁恐怖的噩梦。我梦见自己在赶赴一场重要约会的途中被困在了雪地里,又无法打电话。天蒙蒙亮时,我梦见自己无法应对验尸工作中的种种问题,感觉一生就这么完了。忽然我又开车来到一个惨不忍睹的车祸现场,车里满是尸体,我却动弹不得,无法上前帮忙。我翻来覆去,不停整理着枕头被子,直到天空转为灰蓝,星光逐一隐没,才起床去煮咖啡。
驱车前往办公室的途中,我打开收音机收听有关在沃伦顿大火中发现尸体的实时新闻。报道中充满疯狂煽情的臆测,指出受害者就是那位媒体巨头。我不禁猜想,斯帕克斯听了大概会觉得有趣吧。我好奇他为何不发表辟谣声明,让公众知道他还活着。想到关于他的诸多疑点,我又陷入沉思。
杰克·费尔丁医生的红色野马跑车停在新办公大楼位于杰克逊街上的后侧通道口。大楼处在占地三十四亩的高新信息科学中心——生物科技园区的核心位置,左右分别是修葺过的杰克逊监狱和弗吉尼亚州立大学医学院。
法医办公室两个月前才从旧址迁至此处,至今我仍未完全适应那些时髦的玻璃、石砖和窗顶那亮得足以映出整个小区的楣梁。新的工作场所十分敞亮,有着便于清洗的棕色环氧树脂地板和墙壁。还有大堆东西等着开箱整理。我终于拥有了崭新的解剖室,内心却感到从未有过的惶恐。我在办公楼后侧通道口的内置车库里停车,阳光斜射入眼,我打开后门走了进去。
走廊纤尘不染,飘散着工业除臭剂的气味,墙角还散置着许多电线盒、插线板和油漆罐。费尔丁已将比普通客厅更为宽敞的不锈冷冻室的门锁和通向验尸间的门一一打开。我把钥匙塞回钱包,走向更衣室,将套装换成实验袍,把扣子直扣到领口,然后脱下高跟鞋,换上被我称作解剖鞋的黑色锐步运动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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