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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所料,到处都是猫毛,很可能是受害者倒在地板上时沾上的。
“猫毛又长又细,”杰德说,“是波斯猫?”
“很像。”我说。
第15章
一
证物采集工作极度繁琐,必须先于其他调査工作进行。若不是从事这种工作——在显微镜下扫描衣服、尸体上那些肉眼看不见的细屑,一般人很难想象自己这副皮囊有多么邋遢。我找到一些可能来自地板或墙面的木屑,还有猫窝杂屑、泥巴、昆虫和植物的残片,以及燃烧产生的灰屑和余烬。但最重要的发现来自颈部的伤口,我在显微镜下发现两片闪亮的金属细屑,便用小指指尖蘸取,谨慎地移到一块干净的棉布上。
我将屋里旧金属桌上那台切片显微镜的放大倍数调到二十,然后调整照明灯。莹白的光圈中显现出许多细小、扁平又弯曲的银色刨屑,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这太重要了,”我呼吸急促,“先用棉布和证物盒把它保存好。我们还必须小心确认其他伤口上是否也有类似的残留物。肉眼看来这东西很像银色小亮片,一闪一闪的。”
“是凶器的金属屑?”杰德也兴奋起来,凑近细看。
“这东西黏附在她颈部伤口的深处,所以没错,我想应该是。和沃伦顿案受害者身上发现的残留物十分相似。”我说。
“目前对此了解多少?”
“只知道是镁金属残屑,”我回答,“我们还没告诉任何人,怕媒体知道。当然我不会向本顿和麦戈文隐瞒。”
“放心吧。”他体恤地说。
死者身上共有二十七处伤口。经过漫长的全盘检查,我没有在其他伤口上发现类似的金属亮屑。这让人有些困惑,因为我原本推测,喉咙的伤口是最后形成的。但果若如此,为何其他更早被割伤的部分没有粘黏这些碎屑?照理说答案应是肯定的,尤其刀刃插入到刀柄再抽出时,碎屑肯定会黏着在肌肉和弹性组织上。
“并非完全不可能,但不合常理。”我对杰德说,一边开始测量喉部的伤口。“长度是六又四分之三英寸,”我说着将其记录在一张验尸图表上,“右耳一带很浅,通过带状肌和气管时变深,向上延伸到颈部另一端时再度变浅。凶手应该惯用左手,是从背后割断受害者喉咙的。”
将近下午两点,我们开始清洗尸体,我用柔软的大块海绵刷洗顽固的血块,一时间不锈钢验尸台上淌满红色污水。清洗干净后她的伤口似乎绽裂得更大更深了。凯莉·谢弗德生前是个漂亮女人,颧骨高耸,皮肤光洁无瑕,身高五英尺八英寸,纤细健美。她没涂指甲油,被发现时也未戴任何首饰。
我们打开她被穿刺的胸腔,里面足有一公升的积血,是心脏大血管和肺部出血造成的。这样的创伤足以让她在几分钟内死亡。我推测她是在激烈抵抗之后受到的重击,那时她已相当虚弱,动作也缓慢下来。胸部这几道伤口的角度几乎没什么差异,我怀疑当她躺在地上遭受来自上方的肆意攻击时,或许已没机会稍作移动。后来她挣扎着翻身保护自己,也许用尽了垂死前的最后一丝力气。我推测她就是这时被割喉的。
“凶手身上应该会染上一大摊血。”我说着开始测量这几道伤口和双手之间的距离。
“毋庸置疑。”
“他一定得找个地方清洗,总不能一身血污地跑进汽车旅馆。”
“除非他就住在附近。”
“或者迅速躲进车里,只要不被拖吊就不会遇到麻烦。”
“胃里有少量褐色液体。”
“这么说她很久没进食了,也许晚饭后就再没吃东西,”我说,“我觉得有必要检查她的被褥是否被动过。”
我脑中浮现出这样一幕,周六晚上或周日凌晨,一个女人在睡梦中被惊醒。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她起床关掉了防盗铃并打开后门门锁。四点刚过,杰德和我已将Y形切口缝合完毕。我到停尸间的小更衣室去清洗身体。一个用来在法庭上示范暴力犯罪的人偶被随意丢弃在淋浴间的地板上,形容凄惨。
除了一些青少年放火焚烧旧农场的恶作剧,发生在利哈伊郡的纵火案可谓十分罕见。至于谢弗德居住的这个被称作威斯可维尔的中产阶级小区,暴力犯罪更是闻所未闻。发生在这里的案件不过是见财起意的入室盗窃,最严重的也只是抢劫、斗殴。而由于利哈伊没有警察局,待州警响应防盗警报赶来时,罪犯早已逃之夭夭。
我从工作箱里拿出制服和强化金属长靴,与那具人偶共处一室。杰德体贴地送我到火灾现场,夹道是枝繁叶茂的枞树和花圃,不时还能看到悉心维护的质朴教堂。车子转入汉诺威大道,这一带的住宅全是宽敞时髦的二层砖造或木造建筑,庭院里有篮球架、脚踏车和各种孩童玩具。
“你知道这里的房价吗?”我望着逐渐增多的住宅问道。
“大概二三十万吧,”他说,“有很多工程师、护士、股票经纪人和主管级人士住在这里。七八号州际公路是穿越利哈伊的主干道,从这里开车去纽约只需一个半小时,因此很多人在两地间通勤。”
“这一带还有什么特别的?”我问。
“附近有好几个工业园区,距此都只有十到十五分钟车程。像可口可乐、空气化工产品公司、雀巢仓库、巴黎水等等,当然还有许多农田。”
“可她在医院里工作。”
“没错。现在你知道了,最多只要十分钟车程。”
“你以前见过她吗?”
杰德沉思片刻,稀薄的烟雾从街道尽头的树丛后方袅袅升起。“我肯定在医院餐厅见过她,”他回答说,“她那种美女很难不引人注目。她好像和其他几个护士坐在同一桌吧,我记不太清了,但我从没和她交谈过。”
谢弗德那栋加有镶白框黄色护墙板的屋子尽管没在大火中化作灰烬,但救火时喷洒的水和为了灭火而在屋顶凿开的大洞仍给房间造成了极大损害,如今,它只剩下一张哀伤污秽的面孔、残破不堪的脑袋和死气沉沉的眼睛般破碎的窗户。墙角的野花被肆意践踏,修剪整齐的草坪泥泞一片,甚至停在车道上的丰田凯美瑞都通体覆盖着煤渣粉尘。消防员和烟酒枪械管制局的调查员在屋里忙忙碌碌,两个身穿防火外套的调查局探员正在屋子外围巡视。
我在后院看见麦戈文正与一名身着牛仔短裤、凉鞋、T恤的年轻女人说话。后者显得十分紧张。
“那时候是几点,将近六点?”麦戈文问她。
“对啊,我正在准备晚餐,看见她在车道上停车,就停在现在那个位置,”女人激动地描述,“她走进屋子,大概三十分钟后又出来拔草。她喜欢在院子里干活,修剪草坪之类的。”
我朝她们走去,麦戈文回头看到了我。
“这位是哈维太太,”她对我说,“住在隔壁。”
“你好。”我向哈维太太招呼。她眼里闪现着激动和些微的恐惧。
“斯卡佩塔医生是法医。”麦戈文解释道。
“哦。”
“之后呢?你还见过凯莉吗?”麦戈文又问。
女人摇了摇头,“我想她大概进屋了,应该是吧。我知道她工作非常努力,而且通常都睡得很早。”
“男朋友呢?她有约会对象吗?”
“哦,很多,”哈维太太说,“都是医院的人,也有医生。我还记得去年跟她约会的那个家伙,他原本是她的病人,但似乎没能维持太久。问题在于她太漂亮了,男人们的目的很单纯,她却不同。这些都是她对我说的。”
“最近没有约会吗?”麦戈文说。
哈维太太略作思索,“只有她那群女朋友,”她说,“几个女同事有时会来找她,她们一起出门。可那天晚上好像没什么动静。当然这很难说,也许有人来找她,但我没有听到。”
“我们找到她的猫了吗?”我问。
麦戈文没有回答。
“那只坏猫,”哈维太太说,“她的宝贝,宠得不得了。”她微笑着说,眼里泛着泪光,“她把它当儿子养。”
“家居猫?”我问。
“哦,绝对是。凯莉从不让它出门,当它是温室里的番茄。”
“它的猫砂盆放在后院,”麦戈文对她说,“凯莉有清理猫砂盆后把它整夜放在外面的习惯吗?或者说,她是否习惯在晚上清理猫砂盆?所以天黑以后会打开后门,并关闭警报器?”
哈维太太一脸困惑。我猜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邻居遭到了谋杀。
“这个,”她说,“我的确见她清理过猫砂,但都是用垃圾袋装好丢进垃圾桶里。所以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在晚上清理。我想,说不定她清理后放在屋外风干,你知道我的意思吗?也可能她来不及把它冲干净,就先留在外面,想等第二天早上再说。但不管怎样,那只猫会用马桶,。所以就算一整晚没有猫砂盆也没关系。”
她抬头看着一辆警车缓缓驶过,“没人提起是怎么起火的,查出原因来了吗?”
“我们正在努力。”麦戈文说。
“她死的时候没有……嗯,发生得很快,对吗?”她在夕阳下眯起眼睛,紧咬着嘴唇,“我只是希望她死得不那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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