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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五月十日的邮件中写道:
找到她了。这次联系真是死也值得。媒体大亨的反应如何?我很棒吧?
次日嘉莉回信给他:
是的,你最棒。我要他们的命。办完事驾机来接我吧,鸟人。你可以稍后再向我证明你有多厉害。我要先亲眼瞧瞧他们那空洞无神的眼睛。
“天哪,”我喃喃道,“她要他在弗吉尼亚杀人,并且设法让我参与其中。”
露西继续打开邮件,点击“下一封”时越来越急躁愤怒。
“他是在拍照时认识克莱尔·罗利的。她正好成了送上门的诱饵。她和斯帕克斯的关系是完美的诱因,”我继续说,“乔伊斯和克莱尔一起去他的农场,可斯帕克斯出国了,并因此逃过一劫。乔伊斯杀了克莱尔然后毁尸,最后放火烧了房子。”我停顿片刻,读着更早的一封电子邮件,“如今我们来到这里了。”
“我们来到这里也是出于她的意愿,”露西说,“她要我们发现这里的一切。”她用力敲着键盘,“你还不明白?”她问,一边回头注视着我,“是她设下圈套让我们踏进来并发现这些的。”
大铁剪忽然发出剪断钢锁的巨响,冰箱门应声打开。
“真他妈的见鬼了,”马里诺惊叫起来,“该死的!”
第23章
一
顶层的架子上摆着两个光秃秃的人偶头烦,一男一女,没有五官的脸上沾满黑糊糊的血污。这是乔伊斯处理脸皮的模具,他将所有脸皮覆盖在人偶头颅上,然后加以冷冻硬化,制作成自己的战利品。那些类似面具的可怖作品都罩着三层塑料冷冻袋,证物似的加了标签,上面写着案件编号、地点和日期。
顶端那个是最近的作品。我机械地将它拿起,心脏狂跳,眼前瞬间一片漆黑。我开始颤抖,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麦戈文一把将我抱住,扶我坐在电脑桌前露西刚才坐过的位子上。
“谁去给她倒杯水,”麦戈文说,“没事的,凯,没事了。”
我盯着敞着门的冰箱和那一包包装着尸块和鲜血的塑料袋。马里诺在车库里踱步,用手指猛抓稀薄的头发,面色绯红,好像快要中风,露西则不见了踪影。
“露西呢?”我焦急地问。
“去拿急救箱了,”麦戈文轻声回答,“冷静,放轻松,我们马上送你出去。你不必看这些东西。”
但我已经看见了。我看见了那张空洞的脸皮,变形的嘴巴和鼻梁的鼻子。我看见了那蒙着冰霜的蜡黄色皮肤。冷冻袋上的日期是六月十七日,地点费城,只需一眼,那副影像已深烙在我的脑海,再也无法磨灭。或许我终究会看见的,因为我必须知道这一切。
“他们来过这里。”我边说边挣扎着起身,又是一阵晕眩,“他们一定在这里待了相当久才能留下那些东西,让我们找到。”我说。
“可恶的婊子!”马里诺大吼,“操他妈的混账婊子!”
他粗鲁地用手揉着眼睛,继续疯子似的来回踱步。这时露西走了进来,她脸色惨白,眼神呆滞,失魂落魄。
“麦戈文呼叫科雷尔。”蒂恩冲无线电对讲机说。
“我是科雷尔。”
“请你们立刻过来。”
“收到。”
“我这就联系验尸人员。”斯克罗金斯说。
他同样震惊,但和我们有所不同。他从未听过本顿·韦斯利,对他而言,这只是执行公务。斯克罗金斯仔细检查冰箱里的袋子,一遍蠕动着嘴唇计数。
“乖乖,”他惊愕地说,“一共有二十七袋。”
“日期和地点。”我拼尽全力向他走去,和他一起查看着。
“一九八—年,伦敦。一九八三年,利物浦。—九八四年,都柏林。还有一九八七年,一、二、三、四、五……十、十一,总共十一个,在爱尔兰。这些年他似乎是欲罢不能了。”斯克罗金斯激动地说,像是陷入了濒临歇斯底里时的狂乱。
我坚持着,和他继续查看。乔伊斯的杀戮从北爱尔兰的贝尔法斯特开始,朝戈尔韦扩展,在都柏林以及邻近的马拉海德、桑特里和霍斯犯下九起谋杀案。接着他将魔爪伸向美国,主要在西部,包括犹他州、内华达州、蒙大拿州和华盛顿州的偏远地区,还有一次在密西西比州的纳切斯。这些发现解释了许多疑点,尤其是嘉莉写给我的信里提到的奇怪字眼:锯断的骨头。
“那些残骸,”我说,真相如闪电般划过脑际,“是爱尔兰那些尚未侦破的肢解案。有八年了,类似案件没有重现爱尔兰,事实上是转移到了美国西部。这些尸体没被发现,至少没有上报,所以我们才不知道。这么多年他从未停手,直到他向弗吉尼亚下手,我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自此被推入绝望的深渊。”
一九九五年人们发现了两具残骸,一具在弗吉尼亚海滩,一具在诺福克。短短几年内又在弗吉尼亚西部发现两具,一具在林奇堡,另一具在弗吉尼亚技术学院附近的布莱克斯堡。一九九七年乔伊斯似乎消失了踪影,我推测,正是在此期间嘉莉勾结上了他。
那段时间,关于肢解尸骸的报道铺天盖地,其中只有两具被斩头截肢的残骸经放射线照射后被证实符合失踪人口的X光片记录,两名男性大学生。这两起案件是我经手的,那时我便为此奔走疾呼,逼联邦调查局涉入。
如今我才恍然大悟,乔伊斯肢解尸体的目的不只为了混淆死者身份,更重要的是掩盖他毁损尸体的事实。他不想让我们发现他在盗取受害者的美貌,用刀剥取他们的面孔,再将他们变为自己骇人的收藏品。也许顾虑到大量残骸会让缉捕行动进一步扩大,他改变了作案模式,焚尸灭迹,当然这也可能是嘉莉给他的建议。可以肯定的是,某种机缘使他们在网络上认识了对方。
“我想不明白。”马里诺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上前翻动冰箱里的塑料袋,“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搬到这里来的?从大老远的英国和爱尔兰?从威尼斯海滩和盐湖城?”
“干冰,”我望着墙角的金属相机套和泡沫塑料冰盒说道,“只要好好包装,藏在行李箱里,就没人知道。”
经过进一步搜査,更多纵火证据出现在眼前,搜查令列出的起火镁砖、刀具和尸块等物品让警方有理由翻遍所有抽屉,甚至在必要时拆掉墙板。本地的一名法医将冰箱里的东西移往停尸间,警方则搜索橱柜并撬开了一只保险箱。保险箱里藏着许多外币和好几百个幸免于难的猎物们数以千计的照片。‘
我们也发现了乔伊斯的照片,据推测那应该是他。照片中的他或坐在那架白色施瓦泽直升机驾驶舱内,或倚着机身两手交抱胸前。我注视着那张脸,将其烙在心中。他矮小瘦弱,一头棕发,若非脸上长粉剌,其实算得上英俊。
他皮肤上的坑洞一直蔓延到颈部和衬衫领口处露出的胸膛。我可以想象他在青少年时期的自卑和伙伴们对他的揶揄讥笑。我这一生见过许多他这样的年轻人,因先天的外貌缺陷或疾病困扰,无法享受青春的愉悦或被追求的快感。
于是他从别人身上掠夺自己欠缺的东西,他要别人像他一样残缺。真正的起火点是他的悲惨命运,是他可鄙而又可怜的自我。我对他没有一丝怜悯,也不认为他和嘉莉还待在这座城市附近。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至少目前如此。我是在作茧自缚,她要我来这里寻找本顿,如她所愿,我果真找到了。
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最后一招无疑会冲我而来,只是此刻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已经死了。
我静静地坐在乔伊斯后院里一张破损的大理石长椅上,玉簪、秋海棠、无花果、灌木丛和野草丛生机勃勃,竞相吸收着阳光。我看见露西坐在几株橡树投下的稀疏阴影边,身边那片红色、黄色的木槿正在恣肆绽放。
“露西,我们回家吧。”
二
我在露西身边坐下。身下的石块冰冷、坚硬,让我想起墓碑。
“希望他们下手前他就死了。”她再次说。
我不愿去想这些。
“希望他死得没有痛苦。”
“这就是她要我们担心的,”我说,之前的空洞麻木被一股激愤取代,“我们被她整得够苦了,你不觉得吗?别再任她宰割了,露西。”她没做声。
“从现在起由烟酒枪械管制局和警方接手这些案件,”我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家,重新开始。”
“怎么重新开始?”
“我也不知道。”我坦诚地说。
我们起身走出大门,看见麦戈文正在车前和一名探员说话。她回头瞥见我们,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请送我们回直升机那里,”露西的语气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我想把它开回里士满,再交给边境巡逻小组。我是说,如果可以。”
“我认为你现在不太适合驾机。”麦戈文忽然恢复了作为露西上司的身份。
“相信我,我好得很,”露西的语气愈发强硬,“况且除了我还有谁能驾机呢?总不能把它留在网球场吧。”
麦戈文迟疑着将露西打量片刻,然后打开了车门。
“好吧,”她说,“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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