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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组织集体生产不容易,管理集体经济则更需要相当程度的会计水平。在许多群众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条件下,大量文盲半文盲的存在必然造成大量集体经济财务管理的混乱。据调查,定西地区10124名会计人员,能记上账的6034人,工作能力差到干脆不适合做会计工作的4090人,占40%。该地区去年调查了7148个生产队,其中账目较清楚的有3337个队,大致有账的3023个队,账目混乱不堪的有788个队。据陇西县1977年调查,全县生产队会计,业务生疏到不会记账程度的占30%左右,财务混乱、不能按时向社员公布账目的约占41%。其实在这些经济困难、文化落后地区,会计即使能算清账,能按时公布,群众也看不懂。我们接触的许多农村干部和社员群众,能说得上去年分配大致情况的没有几个。这种情况下,“民主办社”必然成为幻影。
第三,在物质生活资料普遍缺乏的贫困条件下,集体经济管理和财务的混乱,必然给少数人多吃多占和挥霍浪费集体财产、浑水摸鱼提供可乘之机。定西县去年在1872个生产队搞了财务检查,其中有经济问题的(贪污、挪用或缺款不清)就有192个队,占10%以上。临洮县新甸公社新甸大队的五个生产队,从1966年到1975年,十年时间竟干脆没有记账,分配时有多少分多少,多拿的就多拿了,少拿的就只好少拿。靖远县水源公社陡城大队20个生产队中,有14个去年没有分配账目,钱在谁手里是谁的。据陇西县云和公社1977年统计,全社用于请客送礼等不合理开支,粮食4910斤,洋芋15.59斤,买烟、茶、酒等花现金872.52元。该社双湾生产队因侦察失盗小麦550斤一案,又吃掉粮食550斤,洋芋1040斤,尚未破案。碧岩公社庞坪生产队队长贾思义,在社员没米下锅的情况下,还两次贪污476元。我们听到不少干部群众反映说:如果再搞一次“四清”,问题肯定会比当年大得多。
第四,在农业生产力水平很低,基本生产过程尚无需专业化分工的情况下,用行政办法集合起来的集体生产中的人为的分工,只能对农业生产起到阻碍作用。首先越来越多的基层干部脱离直接生产劳动,已成为群众的沉重负担。很多群众气愤地说:“我们过去几个村养活一个保长,现在一个村养活几个保长。”据我们调查,情况确实如此。例如榆中县上庄公社,26个自然村,新中国成立前属三个半保,有保长、保队副、保丁十余人;新中国成立初原三个乡,也只有干部十名左右;目前,按实行包产到户精简之后的编制计算,除去18名公社干部外,还有拿固定补助的6个个大队干部26名,49个生产队干部98名,三项合计142人。如果算上民兵干部、妇女干部、共青团干部、社办企业干部、计划生育等其他干部的补助,群众负担就更多了。另外,在三级所有的体制中,各种企事业对农业劳动力的平调,各种人为的专职分工,普遍造成农业生产劳动力严重不足,更成为农业生产者不堪忍受的沉重负担。例如陇西县渭河公社1977年共有3906个劳动力,实际上在农业生产上的仅有2224个,占57%;该社渭北大队1354个劳力,抽调外出(大都是精壮男劳力)的合同工、临时工,公社、大队企业工、水电工、扩路工、护林工、农田水利基本建设专业队和各种非生产人员共508人,长期有病和其他原因不能劳动的135人,农业生产上只剩下711个劳动力,占57.5%。我们还调查了渭源县祁家庙公社布世生产队,该队52个劳力中有男劳力35人,最好的男劳力中有养牲口4人,放牛2人,养羊2人,开磨面机2人,开手扶拖拉机2人,护林员2人,赤脚医生1人,林场和公社医院的合同工2人,民请教师2人,长年基建队(1978年取消)5人,再加上基本脱产的正副队长2人,会计1人,保管1人,记工员1人,共计29人,真正在农业生产上的男劳力只有6人,其余全部是妇女、儿童和老人。老百姓曾自嘲说“我们是3861尖兵部队”(三八妇女节,六一儿童节)。不唯宁是,那些不从事农业生产的干部和专职人员,不仅要从生产队分粮食,而且工分普遍比农业第一线的妇女,儿童、尖脚老太婆挣得多,还要农业生产来特殊养活。【贺氏藏书·刘大海精校】
第五,干部和专职人员的补贴,生产费用的浪费,不合理的开支和挥霍,上级企事业的平调以及部分干部多吃多占和贪污挪用,最后,都要由社员群众负担。这就必然增加集体经济的提留,减少社员分配。据我们调查,许多地区的社员分配(其中还包括队干部和专职人员的补贴),一般都不能占到当年总收入的60%。例如渭源县1977年农村可分配总收入22341045元,扣除生产费用,国家税收、集体提留,社员分配的只有11831942元,仅占53%。该县1977年粮食总产131205427斤,集体提留39071826斤,占去30%,其中仅所谓“其他”一项就有1696139斤,社员分配只有76871696斤,占总产的58%。就在这不到60%的分配额中,社员的劳动所得,仍少得可怜。例如陇西县花园生产队1976年参加分配的总工分25682个,除去合同工、民请教师、大队干部补贴、饲养员工分、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工和820个肥料工,真正参加农业劳动的社员所能分配的工分只有16392个,占63.1%。就是在这两次折扣之后剩下产品分配中,又普遍实行平均主义的分配原则,是人就有一份口粮,多劳不能多得。即便承认少数劳多人少户有多得的份额,也往往是一纸空文,由于大量超支户的拖欠而无法兑现。例如榆中县78年分配,全县64530农业户中,累计超支户24012户,累计分空户12790户。分空户占收益户的32%,加上超支户,不算收入相抵和仅收入几元钱的户,就有57%以上的农户劳动一年一无所得。这样劳动的结果,怎么能调动生产者的积极性?定西县的社员说集体劳动是:“队长乏了打转转,会计乏算盘,保管乏了数圈圈,男人乏了煨旱烟,妇女乏了作针线,年终六两半(指国家返销粮,人均一天六两半),大人娃娃都傻眼。”综上所述,脱离生产力的发展水平,用行政手段把人们绑在一起吃大锅饭,必然带来许多弊病,使广大农民丧失信心和劳动兴趣,严重阻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新中国成立三十年了,但截至1978年,甘肃省农业人口平均收入仍只有6~0元,35%的生产队人均收入在40元以下;每个农业人口平均分配口粮354斤,其中:300斤以下的就有24个县。全省有7万多个生产队拖欠国家贷款,占生产队总数的80%,负债总额达5亿多元,人均31元。定西地区1971至1979年,九年中社员口粮超过300干的只有三年。1977年算好年成,全区12529个生产队中,口粮在290千以下的还有5436个队,占43.4%;其中口粮在100斤以下的有1645个队,占13%。1971年以来,仅定西地区,国家就拨救济款4423.22万元,回销粮105897万斤。但截至1979年8月底,全区集体和社员欠债总额仍达8051万元之多,平均每个生产队负债8348元,每农户平均189元,人均33元。集体经济负债累累,社员群众也债台高筑。很多社队,日分工值只有二三角钱,甚至几分钱。很多地方人均口粮在百斤以下,但每月20几斤返销粮,尽管国家补贴一半,也仍然销不出去。许多社员困难到必须卖掉部分救济粮才能买回其余救济粮的程度。一些困难地区,社员生活的困苦状况,若非亲眼所见,绝难置信。榆中县上庄公社中等水平的上庄4队,去年日分工值019元,全年人均口粮仅40斤。全队32户,179人,竟没有1床褥子。全村共有新棉被3床,旧棉被35床,烂棉被27床;平均每3人一床。全村只有旧毡13张;平均3户才有1张。有的社员土炕上连炕席都没有,铺的是包装水泥的牛皮纸袋!全公社1405户,除房屋家畜外,全部家当价值30元以下的188户,占13%;15元以下的41户,平均20户中就有1户。全社7643人,竟有4371人无棉衣,裤或棉衣,裤破烂不堪,这是在海拔2400—2800米的高寒阴湿地区。难怪有些社员对负债累累的集体经济满腹牢骚,说三级所有是“三级没有”。岂止是“没有”,简直是“负数”。实际上,在许多社员劳苦一年尚不足温饱的地区,早已不是集体经济养活社员,而是社员群众用自己的劳动和所换得的饥饿养活集体,集体经济已经成为社员群众发展生产、改善生活的累赘。
合作化以来,为了能促使农民干起来,人们在这种与生产力水平、管理水平、群众思想觉悟水平不相适应的体制中,用尽了行政、政治手段。从1957年社会主义大辩论,每年的整风整社,1964年的农村社会主义教育,十年浩劫中的“农业学大寨”,基本路线教育,一直到冼恒汉的“用无产阶级专政的办法办农业”,一次运动接一次运动,一次折腾接一次折腾,用教育、用批判、用围攻、用斗争会、用民兵专政、用对待农奴甚至用对待奴隶的办法来管制农民,强迫农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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