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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本顿说这个人患有恐惧症略微夸大其词了,他看上去并不像那种会被痛楚和医师吓倒的人。
当她打开本顿为她留在办公室里的那只犯罪现场调查专用工具包时,感觉到奥斯卡正用那双颜色不一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和那些无须使用医用钳的职业不同,斯卡佩塔必须和形形色色的证据袋、照相设备、医用光源以及锋利的刀刃打交道,所以她时常会遇到工具不足的窘境。如果瓶装水都不能通过机场海关,那么她的专用工具包就更不能了,出示法医证件只会引来更多注意。
她曾经带着专用工具包闯过洛根机场,结果被关进一个小房间接受质询、搜身等种种羞辱,以判断她究竟是不是恐怖分子。直到一名运输安全局的官员认出她就是CNN上的那个医学检验官时,她才摆脱了尴尬的处境,但最后还是没能把工具包随身带上飞机,她又不愿意把包托运,最后只能驾车前往目的地。后来她在曼哈顿又准备了一套过不了机场安检的法医用具。
她问奥斯卡:“你知道提供这些生物样本有什么意义吗?为什么你要自愿把这些样本提供给警方?”
检验台上覆着一层白纸,奥斯卡看了看上面放着的证物袋、医用钳、卷尺等工具,然后转过身,无神地盯着墙壁。
管教官说:“奥斯卡,医生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要看着她。”
奥斯卡仍然盯着墙,用虚张声势的语调说:“斯卡佩塔医生,你能不能重复一遍刚才说的话?”
“你签署过一份知情同意书,这份文件允许我从你身上提取一定数量的生物学样本。”她解释着,“我想确认的是,你非常清楚这些生物样本的科学意义,而且你是在没被任何人强迫的情况下自愿提供的。”
奥斯卡仍然没有被控以任何罪名,斯卡佩塔不清楚本顿、伯格和那些警察是不是觉得他装病是为了随时向她承认自己犯下的一起杀人罪行。这把斯卡佩塔推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因为奥斯卡并没有被逮捕,所以除非他同意免除医患间的保密协议,否则斯卡佩塔不能把诊疗期间他说的内容泄露给任何人。到现在为止,他仅仅签署了一份允许斯卡佩塔在他身上提取生物样本的协议。
奥斯卡看着她说:“我知道DNA是派什么用场的,我知道你为什么需要我的头发。”
“我们会分析这些样本,然后实验室就会得到你的DNA剖析图。你的头发能告诉我们你是不是个瘾君子。警方和我们这些研究人员还想得到一些其他东西。比如说微物证据……”
“我知道微物证据指的是什么。”
“我必须得让你明白这些检查有着什么意义。”
“我从不嗑药,也不是任何一种类型的瘾君子。”他声音颤抖,再次把脸扭向墙壁,“她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我的DNA和指纹,还有我的血,我把拇指割破了。”
奥斯卡把右手伸出来给斯卡佩塔看,拇指的第二个指节处裹着块创可贴。
“我被送进来的时候,就让他们提取了指纹,”他说,“任何数据库里都找不到我的指纹资料,他们会知道我没有前科。我连违章停车的罚单都没吃过,我从来不惹麻烦。”
他看着斯卡佩塔手里的医用钳,蓝绿不一的双眼里充满了恐惧。
“别用那个碰我,”他说,“我自己来。”
“来这儿以后你有没有洗过澡?”斯卡佩塔说着放下了手里的钳子。
“没有,我说你来了以后,我才会和你们配合。”
“你洗过手没有?”
“没有,我尽量不碰任何东西,只是在你丈夫让我作心理测试时用过一支铅笔。他可能想通过这种测试来分析我的心理吧。我拒绝吃东西。你来之前,我不让他们碰我的身体。我怕医生,也非常怕疼。”
斯卡佩塔打开放着棉签和膏药的纸包,奥斯卡一直默默地看着,像是盼着她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似的。
“我要在你的指甲缝里刮一下,”她说,“只有通过特定的事物,我们才能发现微物证据,比如说DNA和指甲缝里的碎屑。”
“我懂。但任何能证明我对她做了什么的证据你都不会找到。即便你在我的身上发现了她的DNA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她的公寓里到处都有我的DNA。”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斯卡佩塔用塑料刮刀在他的指甲缝里刮擦着,奥斯卡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斯卡佩塔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她,觉得他的目光像一股热流般触碰着她的头以及其他部位,似乎她在为他进行检查的同时,他也在检查着她。她取到指甲缝里的污物,抬起头看着奥斯卡,他却马上把视线转到了墙上。斯卡佩塔让他拔下几根头发,他提出拔的时候她不要看着他,斯卡佩塔照做了。拿到头发以后,斯卡佩塔把它们放进了证物袋。接着她又把收集到的耻毛放进了另一个证物袋。他很怕疼,但没有半点退缩,只是脸紧绷着,额头上也满是汗珠。
斯卡佩塔拿出一把口腔毛刷递给奥斯卡,他用刷子在嘴里刷了几下,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现在可以让他离开了吧。”他指的是管教官,“他在这里没什么用处。如果你坚持让他待在这里,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别听他的,”管教官说,“他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奥斯卡沉默着,两只眼睛死盯着面前的墙壁。管教官看了看斯卡佩塔,不知道她会采取什么行动。
“没关系,这里出不了什么事。”斯卡佩塔终于作出了决定。
“医生,我希望你别这么做。这家伙相当危险。”
他看上去并不危险,但斯卡佩塔不想这么对管教官说。奥斯卡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仿佛处于崩溃的边缘。
“用得着把我像霍迪尼①那样锁起来吗?”奥斯卡问,“就算进了监狱,也只有在关禁闭时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你们不能像对付连环杀手一样把我锁起来。真是奇怪,他们居然没有把我扔进汉尼拔的狮虎笼里。这里的职员显然不知道从十九世纪中叶开始,精神病医院就不允许使用机械束缚器具了。我是捅了多大的娄子,叫他们这样对我?”
①美国著名魔术师。
他举起戴着镣铐的双手喋喋不休,显然是受够了。
“都是因为像你这样无知的人把我当成马戏团的小丑。”他说。
“嘿,奥斯卡,”管教官答道,“告诉你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这里不是普通的精神病院,而是一个精神病监区。”接着他对斯卡佩塔说:“医生,我最好留在这儿。”
“我才不是你们这种无知小人想象中的小丑呢!”
“和他待着不会出什么事。”斯卡佩塔重复道,她理解伯格为什么要郑重其事了。奥斯卡会一针见血地指出不公平等遇,会提醒别人自己是个小个子,实际上除非他站起来,否则别人不会注意到他是个侏儒。当斯卡佩塔走进诊疗室时,头一眼看到的不是他的个头,而是那两只盯着她的不同颜色的大眼睛,那两抹蓝和绿色与光亮的牙齿及头发形成了鲜明对比。另外,他的体格也非常完美,身体各部分的组合方式使她惊叹不已,她琢磨着奥斯卡口中的“小丑”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实际上并不丑,反而能跟古币上健硕的武士媲美!
“我这就出去。”管教官说。
他顺手关上了门,钥匙也只有他才有。诊疗室的门和监区里的其他门一样都没有把手,所以务必要把两道锁都上好,否则门随时都可能打开,让职员或像斯卡佩塔这样的来客和刚肢解过吧女的体重二百磅的壮汉同处一室,当然这只是举个极端的例子而已。
斯卡佩塔拿起一把卷尺,对奥斯卡说:“我想测量一下胳臂和腿的长度,以及你的实际身高和体重。”
“我身高四又四分之一英尺,重一百零九磅,”他说,“我平时穿三十六码的鞋,有时三十五码。如果是女鞋,有时就三十七码。主要取决于鞋的样式。我的脚板相对来说比较宽。”
“如果不介意伸直胳臂的话,我要量一下从左臂肩关节到无名指的长度。对,这样就好。左边是十六又八分之一英寸,右边是十六又四分之一英寸,处于正常范围之内。大多数人的两臂并不是等长的。现在把你的腿伸直,我从你的髋关节量起。”
她把手伸进奥斯卡单薄的囚服,摸到了他的髋骨,然后测量了髋骨到脚趾间的距离,脚镣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奥斯卡只要一动,就会隆起某一块肌肉。他的腿只比胳臂长两英寸,稍稍有点弯曲。她在纸上记下数字,从桌面上取下另一叠纸。
“现在我要验证一下他们刚给我的资料。”她说,“根据上面记录,你今年三十四岁,中间名是劳伦斯,习惯用右手。”在被奥斯卡打断之前,斯卡佩塔还把他的出生年月和居住地报了出来。
“你是不是准备问我为什么要把你叫到这里来?为什么我会提出这种要求?为什么我要告诉杰米·伯格,除非你来我才会配合?让她见鬼去吧。”他的眼睛湿润了,嗓音有些颤抖,“要不是因为她,特莉应该还活着的。”
他把头偏向右边,直愣愣地看着墙。
“奥斯卡,你能听清楚我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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