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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修女当众打过你耳光吗?”
“当时我和一个女孩对质,因为她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修女决定给我一个教训,就这么简单。浴室里绝没有发生过不体面的体罚,那番荒唐的对话更是无中生有。”
“我原以为我对你很了解。从互联网上看到一些陌生信息时,当然会觉得不那么开心。传言不管是否荒唐,都会不胫而走,可能已经铺天盖地了!媒体会争相而上,甚至连有你许多朋友的CNN也不会例外。当你成为新闻主角时,一定会有人迫不得已出来向你询问。我想你必须学会面对,我们都如此。”
斯卡佩塔从来没想过这种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还要去习惯的局面。她想起了马里诺。
“露西刚才给你打电话时谈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吧。”斯卡佩塔说,“一定和马里诺有关。”
本顿不置一语。斯卡佩塔猜得没错。
“你说马里诺走投无路是什么意思?或许你说的是其他人?别再瞒我了,尤其是现在。”
“事发以后,马里诺就逃离了查尔斯顿。露西说的走投无路是这个意思。”本顿支支吾吾地说。斯卡佩塔一眼就能看出他在含糊其词。“因为他不见了,所以当露西指责我把马里诺逼得走投无路时,我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她相信马里诺的离开只是为了换个环境。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你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了解露西,她总是那样风风火火的。”
“我应该知道什么?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去向。他消失了。我觉得他不会选择自杀,他不是那种人。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笨,此外他贪生怕死。他相信地狱真实地存在于地球的火核里,觉得自己死后肯定会落进地狱,被那里的永恒之火炙烤着。这番话是他有一次喝醉以后说的。他希望自己能活得久一些,尽量延后地狱之火的来临。”
本顿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传的悲伤神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她说,“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他们互相瞪着对方。
本顿说:“马里诺在这里工作。从去年七月起,他就开始在这里工作了。准确地说,是去年七月的第一个周末。”
接下来他告诉斯卡佩塔,马里诺已经在伯格手下工作一年多了,伯格是今早从八卦专栏才得知了马里诺离开查尔斯顿的真相。现在连露西也知道了,因为她刚和伯格见过面,得知马里诺在这儿工作。
“所以露西打了电话给我,”他说,“我非常了解你,所以觉得你也许希望我能帮助马里诺。也许你希望我带他去治疗,然后开始新的生活,跟你不再有任何瓜葛。”
“你早该把这事告诉我。”
“我不能把相关细节透露给任何人,这和你与奥斯卡的关系是一个道理。我也有遵守医患间保密协议的义务。马里诺从查尔斯顿失踪后不久,就从麦克连医院打电话给我,让我把他送进那里的治疗中心。他请我同那里的诊疗师协商治疗方案,监督并参与治疗的全过程。”
“接着你就帮他在杰米·伯格这里谋了份工作,是吗?这难道也要保密?这和保密协议有什么关系?”
“他让我不要告诉你。”
本顿的声音异常坚定,似乎认定自己的做法没错,但游移的目光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什么保密协议和对他的保证,通通是借口,”斯卡佩塔说,“你早就预见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知道他一旦为杰米·伯格工作,我总有一天会得知。你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得这么快。”
她开始看警方递交的调查报告,因为暂时不想看见本顿。她觉得有个人站在身后,转过身,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这人穿着街头混混常穿的宽松大衣,戴着一根粗大的金项链,一副刚从监狱病区逃出来的犯人模样。
“凯,我想你和莫拉莱斯警官应该还没见过面。”本顿的语气并不是特别友好。
“我想你可能不记得了,不过我们确实见过一面。”莫拉莱斯大摇大摆地走进办公室,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斯卡佩塔。
“对不起。”斯卡佩塔表示她真不记得了,同时也没有准备和来人握手的意思。
“去年劳工节假期,我们在停尸间见过一面。”
莫拉莱斯的鲁莽使斯卡佩塔愈发不安,她觉得对方是那种过于率性的家伙。这种人无论到了哪里,都会摆出一副颐指气使的架势。
“当时你正忙着检查一具从东河上捞出来的尸体,我和你隔了好几张桌子。那具尸体是在沃德岛的岸边发现的,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他问,“我知道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关键在于他的死因:是厌倦了生命,从天桥上跳河自杀;还是有人想让他消失,在天桥边推了他一把;或者只是心脏病突发摔了下去。我记得这件案子一开始是交给莱斯特医生处理的,但她显然没有把尸身上的蕨形图案与死因相联系,竟然说死者是被雷电劈下的树枝击中而跌落东河的,因为她没有在袜子和鞋底上看见烧焦的痕迹,所以认为死者本人并没遭雷击。真是一派胡言。你借助指南针证实死者的皮带搭扣被磁化,从中得出死者死于雷击的结论。那天我在停尸房进出了几次,把从另一具尸体上取出的弹头送到实验室分析。你自然不会对我有任何印象。”
他从齐膝宽松裤的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证物登记表,展开后趴在桌子上填起表格来。写字的时候他的胳膊不时触碰着斯卡佩塔的肩膀,她只得把椅子往旁边挪。填完以后,他把钢笔和表格递给斯卡佩塔,由她填写完剩余项,并签名。莫拉莱斯接过奥斯卡·贝恩的证据袋便离开了。
“看出来了吧,伯格很信任这家伙?”
“他也是伯格手下的?”
“不是,否则事情还会简单些,伯格可以多少管着他。”本顿说,“一有重大案件发生,他总是会及时出现在现场,想尽办法找真相,就像刚才提到的那桩雷击致命案。顺便提一句,刚才他说了三次你不记得他的事,看来他是记上这仇了。”
第13章
本顿安静地坐在仿皮椅上。在满是疤痕的书桌的另一边,斯卡佩塔浏览着莫拉莱斯送来的报告。
他喜欢斯卡佩塔笔挺的鼻梁,喜欢她轮廓分明的脸庞,喜欢她做事时不显做作的优雅姿态,比如现在翻纸页的样子。在本顿的心目中,斯卡佩塔还像第一次照面时那般美丽,当时她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金发自然地垂落着,没有化妆,白大褂的口袋里放满了钢笔、纸巾和几张还没来得及付费的粉色电话账单。
本顿当时就感受到了斯卡佩塔的强势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也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真诚和善良。即使她正在气头上,即使她又一次受到了本顿的伤害,但目光中的真和善却没有改变。他不敢想象失去她会怎么样,心头涌动起一股对马里诺的强烈恨意。本顿好不容易才过上了想要的生活,马里诺却横插一刀让他们产生了隔阂,产生了一道本顿无从去弥合的裂痕。
“警方是什么时候到现场的?你为什么盯着我?”斯卡佩塔头也没抬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大概是六点一刻吧。我有点理不清头绪。请别生气。”
“奥斯卡通知谁了?”斯卡佩塔翻过一页纸。
“打电话报了警,说在五点左右发现了特莉的尸体,但直到六点以后他才打电话报警,准确地说是六点零九分。警察没多久,最多五分钟,就赶到了。”
斯卡佩塔没有马上答话,本顿百无聊赖地拿起一枚回形针,把金属丝拉直。他不是那种静得下心的人。
“警察发现大楼的门锁着,”他说,“楼里还有其他三套公寓,但都没有人,楼里也没有门房,所以警察一时进不了楼。不过特莉的公寓在一楼,所以他们绕到楼后面窗户那里,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奥斯卡在浴室里,怀里抱着一个女人的尸体。她的身上盖着条蓝毛巾。他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不断拍打着尸身,像是要把她唤回来。警察猛敲了一会儿窗,才引起他的注意,开了门。”
他的话断断续续,显得思绪凌乱,可能是压力过大的缘故。他把注意力从回形针上收回来,看着斯卡佩塔。
一阵沉寂以后,斯卡佩塔抬起头来看着他。“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和他们谈话了吗?”
她在核对细节,本顿想。她想把我知道的情况和刚才奥斯卡向她交代的作个核对。她一点儿也没动感情,看来并不打算原谅我。
“对不起,请别生我的气。”他说。
斯卡佩塔迎着本顿的目光,说:“我不理解为什么除了胸罩和绳索以外,在她身上没有发现别的东西。如果叫门的是陌生人,她会穿成这样去应门吗?”
“这样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指的并不是案件,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能不能暂且把这个问题撂在一边?”
当私人感情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影响到正常工作时,他常会借这种方式权作缓和。斯卡佩塔的目光不像刚才那样冷硬了,眼眸呈现出浅蓝色,本顿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幸而以对他的爱,斯卡佩塔不会对他穷追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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