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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罗丝,她对任何人都守口如瓶。
斯卡佩塔对罗丝说:你知道,常言道,往事若能重历!
我永远都不会说这样的话。罗丝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床单被初升的阳光照得耀眼。别再有这么荒唐的幻想了。
好吧,反正再怎么想也于事无补。你是对的。我不会再纠结于那晚的事,因为事实不会有丝毫改变。马里诺还是会做出那番举动。如果想要改变已发生的一切,必须从头开始。也就是说,早在十年二十年之前就应该有所改变了。我的过失在于平时对他太大意了。
她对马里诺所做的与马里诺和露西对罗丝所做的没什么两样。斯卡佩塔没有发现,干脆点说,是装作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陷入感情的漩涡中。她总是以工作忙为借口避免与马里诺面对面。她应该向杰米·伯格学一点,若有好色的男警员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她的罩衣和裙子时,毫不犹豫地与对方交涉,断了对方的念头。她不会成为对方的性伙伴、情人或妻子,更不会成为对方的母亲。而上述种种恰巧是那些臭男人的梦想。他们只会这样想,因为他们想把女人变成自己的奴隶。
二十年前在弗吉尼亚受聘成为主治医生的时候她就应该那样做了。当时马里诺匆匆出现在过道上,面对着她,局促得像个小男生。她很害怕伤到马里诺,因为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尽量不去伤害他人。但到头来,她把自己和马里诺都伤了。
最后她不得不承认,她实际上是个很自私的人。
斯卡佩塔曾经对罗丝说过这样一段话:我是世上最自私的人。我为自己的过去感到羞愧万分。我总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我独一无二。我知道被人排斥羞辱是什么滋味,从没想过要置别人于这样的境地。我也避免遇到这样的麻烦。最后一点最为重要,我最不想做的就是让别人难堪,这会让人觉得心寒。
你的确独一无二,罗丝说,所以我知道那些女孩为什么不喜欢你,也知道大多数人过去乃至现在为什么不喜欢你。因为大多数人品行不是那么高尚,看到你,发觉了自己的渺小。贬低你可以抬高他们。你对一切了然于心,但是又有几个人能明白你?但我很喜欢你。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可能不配你垂青。斯卡佩塔说。
怎么不配?我跟你搭档了差不多二十年。你为我提供了宽松的工作环境,送我珠宝和毛皮大衣,还带我去国外旅行。即使没有这些,你也是我最倾心的人。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走进那间办公室的情形吗?在那之前,我没见过女法医,心想你一定是个难缠无礼的人。为什么女人要做法医?我那时没见过你的照片,把你想象成一个刚刚爬出沼泽的怪物。那时我正在筹划未来,想去医学院找工作,也许有熟人会雇用我。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和你共事的可能。我不想让你形单影只,但是现在不得不把你丢下……
二
“我想我们可以回医院查看电话记录和发给办公室的电邮。”斯卡佩塔对另外三人说。
“没必要这么急,”伯格转过身来,“不过你有空最好先看看露西发给你的那些消息,看看特莉·布里奇斯在给你的信里写了些什么。我们假定那封邮件是她写的,但奥斯卡·贝恩甚至是那个‘露娜茜’同样有机会接触那台电脑。”
“我拿到了一份发现于现场的证物清单,”马里诺说,“还有现场的示意图。我给你们每人都准备了一份,所以你们可以清楚地知道证物的来源。”
伯格把两份资料向后递。
马里诺驱车驶上一条两旁树木、砂石房屋林立的漆黑小路。
本顿向外看了一眼,“这些楼里没几户亮着灯,看来大多数人还没度假回来,不像是个高犯罪率的地区。”
“你说得不错,”马里诺说,“这片地区非常荒凉。这起谋杀案发生之前,只有一户人家投诉隔壁的音响开得太大。”
他把车停在纽约警察局的巡逻车旁。
“根据我和露西看过的那些电子邮件,我们有了一个新发现,”伯格说,“我们怀疑特莉也许在和另外的男人交往。”
“看来没人想到要把警车藏起来。”马里诺抱怨了一句,关掉了引擎。
“为什么要把警车藏起来?”
“莫拉莱斯说他不想让警车停在显眼的位置,怕那个怪物会回到现场。也许他忘了通知相关人员。”
“你的意思是想制造假象诱骗奥斯卡?”本顿说着打开车门,“也许特莉一直都在欺骗奥斯卡吧?我想我们可以把外套留在车上。”
斯卡佩塔脱下大衣,套装领口和发梢在寒风中抖动。马里诺也下了车,他对着手机说着什么,显然是在通知楼内的警官出来开门。犯罪现场的搜查工作还没有结束,所以里面的情况应该和凌晨一点警方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根据调查报告斯卡佩塔作出了这样的推断。
门开了,一行四人相继登上了五级台阶,进入门厅。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官神色肃穆地站在门口,表现得尽职尽责。
马里诺对他说:“你的车停在大楼的正门口。你是没有接到总部的命令,尽量做好隐蔽工作?”
“前一班的同事觉得不大舒服,我想应该是气味的原因。不过现在气味应该快散尽了,”那名警官说,“我接班以后,还没收到隐蔽车辆的通知。你要我把它挪走吗?”
马里诺对伯格说:“你觉得该怎么办?莫拉莱斯希望不要让外人知道警察在场。我已经说了,他觉得凶手很可能会回来。”
“他在楼顶装了台摄像机。”警官说。
“看来这已经成了尽人皆知的秘密。”马里诺刻薄地说。
“会回来的人只有奥斯卡·贝恩,”本顿说,“除非还有人持有特莉家的钥匙。我不大相信奥斯卡这样的妄想狂还会出现在这里,并试图冲进公寓。”
“像他这种心理状态的人倒是很有可能出现在停尸间,为了看上爱人最后一眼。”斯卡佩塔说。
她觉得自己闭口的时间够长了,在不违反医患保密协定的前提下,也有与人交流信息的办法。
马里诺对警官说:“也许开着巡逻车在法医大楼附近绕上一圈是个不错的主意,奥斯卡·贝恩很可能会在这一带出现。你务必要警惕,不要和任何人提奥斯卡。万一被记者听见就不得了了,出现在东区的每一个侏儒都会被他们拦住当街盘问。”似乎法医大楼附近是矮人出没的场所一样。
“你可以去吃点东西,或者办些私事,反正现在时间还早。”马里诺说。
“我还是把你们带上楼吧,谢谢你的好意。”说话间警官瞥了一眼伯格,“我受命留在这里,另外还要你在日志上签个名。”
“别那么死板。没人会深究,即使伯格女士也不会,”马里诺说,“我们需要一点私密空间。你可以留在门厅休息会儿,或出去给车加油。我们离开之前,我提前十五分钟通知你。别去佛罗里达度假就行了。”
警官打开门,斯卡佩塔马上就闻到了一股变质烤鸡的气味。警官从一把折椅背上拿起夹克,然后从橡木地板上拾起菲利普·梅耶的《生锈的美国》。在这之前除了看看书,他无法做任何事情。不能进入用橘黄圆点标出的区域。如果他需要水和食物或是要上厕所,必须呼叫后备警员顶上他的位置。如果忘了自带椅子,他甚至不能坐下来歇一会儿。
—进门,斯卡佩塔就打开现场工具包,取出数码相机、笔记本和钢笔,然后给每人发了副手套。她还是和往常一样,不马上靠近现场,而是扫视周边的环境。除了警方标出的橘黄色记号,屋里没有什么异常,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里发生过暴力事件。房间里一尘不染,目之所及都非常干净。女主人真是有近乎偏执的洁癖。
客厅里放置着一套花纹布艺沙发和几把直背椅,中间是张枫木咖啡桌,桌子上散置着几本平整的杂志。沙发正对面是台崭新的先锋平板电视。壁炉里放着一些绢花,橡牙色的柏柏尔地毯平铺在地上,显得非常干净。
除了橘黄色的警戒线以外,屋子里没有其他警方的痕迹了。如今警员侦查现场时穿的都是一次性衣服,包括鞋套。静电除尘器可以把打蜡地板上曾经的印记恢复,现场摄像技术和拍照则完全取代了黑火药。纽约警察局这种墨守成规的机构的现场调查员,采用的是最为稳妥的调查技术,别指望他们会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创新。
走过客厅,就是餐厅和厨房。公寓面积不大,所以斯卡佩塔在客厅就能看见餐桌上的整套餐具和炉灶旁的各种食材。烤鸡无疑还在烤箱里,天知道它还得在里面放上多久,等到房东或特莉的家人把它取出来时,它也许早就腐烂不堪了。警方没有权利也没有责任为暴力事件的受害者收拾烂摊子,无论是血迹还是吃剩下的晚饭。
“我有一个浅显的疑问,”斯卡佩塔好像在自言自语,“特莉有没有可能并不是凶手真正想杀的人?你们注意过没有,对面有套位置、面积几乎相同的公寓,凶手有没有可能杀错人了?”
“我总说凡事皆有可能,”伯格回答道,“但是你别忘了,门是特莉开的。如果不是,那意味着凶手有钥匙。无论怎么说,她和凶手一定是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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