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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
斯卡佩塔的名字并不足以让她在伊莱妮餐厅得到座位。如果餐馆老板不喜欢你,哪怕你是一个在法律上具有多重豁免权的人,她也不会为你提供服务。
每天晚上,当伊莱妮餐厅虚位等待时,在座的人总会对来客心生期待,因为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能走进这个餐厅。斯卡佩塔清晰地记得在乔治城大学法学院读书时与男友第一次在这里约会的情景,心里不由得涌动起一丝淡淡的感伤。
那个男友已然不知所终,她也有了本顿,但伊莱妮餐厅的装饰却没有改变:除了地砖是红色的,其他布置清一色的黑,墙上装着挂衣钩和一台没用过几次的付费电话。书架上放着老顾客绝不会去碰的作者签名本书籍,墙上密密麻麻地贴了作家和影星的照片。
斯卡佩塔和本顿在伊莱妮的座位旁停下脚步,打了招呼,然后和她贴了贴面颊。好久没见你们了,这段时间你们都在哪儿?伊莱妮告诉斯卡佩塔,她刚和一位前国务卿擦肩而过,斯卡佩塔最讨厌的橄榄球四分卫上周也来过这里,今晚这里还会表演一场斯卡佩塔兴趣索然的脱口秀。伊莱妮说今晚还会来些客人,但这并不奇怪,因为她对每晚莅临餐厅的客人了如指掌。
斯卡佩塔发现自己最喜欢的侍者路易已经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了桌子右侧。
路易为斯卡佩塔拉出了椅子。“也许我不该提,不过听说了最近发生的那件事。”他摇头晃脑地说,“我不该对你们说,但以前可从来不会发生这种事。杀人案是有,但凶手都会有理由,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没有人为了取乐而杀人,更不会把女人当猎物。侏儒,寡妇,女人和孩子,她们怎么能有机会逃脱?”
“他们一点机会也没有。”本顿说。
“我想也是。任何时候都会出现变态的家伙。如果你不介意,我想知道那个矮子……就是那个侏懦现在怎么样了?我觉得用‘侏懦’这个词不太好,因为许多人是把它当贬义词用的。”
最终,奥斯卡安全地和联邦调查局的人取得了联系。医生从他臀部取出卫星定位芯片,本顿又把他安排在麦克连医院的一家私人精神疾病治疗所休养。奥斯卡会在那里尝试各种治疗手段,直到感到安全了才会出院。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斯卡佩塔和本顿准备第二天早晨就回到贝尔蒙特。
“他很好,”本顿说,“我会把你的问候转达给他。”
路易问:“你们今天想来点儿什么,酒水还是炸鱿鱼卷?”
“凯,你说呢?”
“最好的苏格兰纯麦啤酒。”
“先来两杯吧。”
路易露齿一笑:“我这就把私藏的威士忌端来给你们尝尝,你们都没开车吧?”
“没有,你尽管把酒送上来吧。”斯卡佩塔说。路易像是接到了命令一样,转身走向吧台。
斯卡佩塔身后的那张餐桌边坐着一个戴着白色牛仔帽的胖子。他不时仰起脖子,从垂挂在头顶的电视里了解篮球比赛的实时比分。他的下巴和嘴唇都很厚实,还留着一撮白的胡须。他的目光黯淡下来,慢慢转向白色台布上放着的酒杯。斯卡佩塔看见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突然感到一阵惊惧,因为眼前的人正是杰伊克·洛乌丁。
但这是不可能的。洛乌丁已经被捕了,而且他又不胖。她意识到这是个过气的演员。
本顿浏览着菜单,他的脸被塑料菜单遮住了。菜单的封面上印有伊莱妮的头像。
斯卡佩塔对本顿说:“你看上去像个执行监视任务的蹩脚警察。”
本顿合上菜单,把它放在桌子上。“你有什么特别的话要对大家说吗?这些人大都是冲着你来的。我应该在他们露面之前先跟你说一声。”
“没什么特别的话斯卡佩塔说我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想出去兜兜风。我觉得我们回家之前大家都应该出去散散心。要是没来这里就好了,现在唐突地离开,会太失礼。”
“别担心,露西马上就康复了。”
斯卡佩塔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涌动着,恐惧笼罩着她的心头。她还没能从这桩案件造成的重压中恢复过来,夜晚常会从噩梦中惊醒。
“她不准备去任何地方。”本顿把椅子往桌子拉近,一把握住了斯卡佩塔的手。“如果打算出去,她会早早准备好的。”
斯卡佩塔用纸巾擦了擦眼睛,抬头看了看电视,似乎对篮球运动员非常感兴趣。然后她清了清嗓子:“她没死可真是个奇迹。”
“没错,这种枪的杀伤力确实很强。你记得吗,我曾经说过,这种枪虽然分量很轻,却一打一个准。露西能逃过此劫,真是靠运气。这种枪有强大的回冲力,像是马踢腿。我想莫拉莱斯扣动扳机时可能被后坐力撞击了—下,也可能露西刚巧动了下脑袋。另外,她希望和我们在一起,不想和我们分离。我们大家都会好起来的,比以前更好。”本顿吻了一下斯卡佩塔的手臂,然后温柔地吻了她的唇。
他头一次在公共场合表露自己的感情,头一次似乎不顾一切了。如果“高谭百事通”还在,他们一定会成为头条新闻——那个专栏一定会把斯卡佩塔在餐桌上的言行完整地呈现在网友面前。
斯卡佩塔从来没有到过特莉楼上的那套公寓,她知道那些专栏的幕后写手,为特莉感到惋惜。她完全能理解特莉为什么会攻击她。因为心目中的英雄发邮件蔑视她羞辱她,她自然会把英雄的这般面目示众。她把矛头对准了斯卡佩塔,准备让她也尝尝受到不公正对待的滋味。
经露西查探,新年那天出现在“高谭百事通”上的那两篇诋毁斯卡佩塔的专栏文章都出自特莉之手,写于十二月三十日,并设定好在新年那天发送给埃娃·皮布尔斯。她万万想不到,这两篇文章出现在公众视野时,她已经不在人世了。露西还发现,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也就是特莉遇害的几小时前,她删除了所有来自“斯卡佩塔612”的邮件。本顿认为她此举并非是预感到自己会遭受灭顶之灾,而是因为自己刚刚对斯卡佩塔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希望毁尸灭迹。
本顿认为,特莉还存有良知,否则她不会删除和假冒的斯卡佩塔之间的上百封邮件。其次,她还想与“高谭百事通”一刀两断,防止大家知道诋毁斯卡佩塔的人是她。最后,她想把斯卡佩塔的形象从心里彻底抹煞。
本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斯卡佩塔,她倒不以为意。既然案件已水落石出,再去追究人的动机又有何意义?
“我给奥斯卡写了封信,”斯卡佩塔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个信封,“我想让每个人都看看它。在这之前,我想先给你读一遍。这不是电子邮件,而是用钢笔在纸张上写的,我不知有多长时间没写过这种信了。自从电脑普及以后,我的字就越写越差,现在都像狗刨的一样。这桩案子不会再上法庭审理了,所以杰米劝我最好和奥斯卡谈一谈,于是我写了这封信。我尽力让他相信特莉和自己的家人相处得并不融洽。正是由于青少年时期留下的创伤,特莉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控制欲。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就会气急败坏地想要以牙还牙,但从本性上来说,她还算是个好人。信写得很长,我读个大概吧!”
斯卡佩塔从信封里抽出四页奶油色的厚信纸,小心地把它们打开。她浏览着文字,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想让本顿知道的部分。
她轻声读着:
……她把你送给她的黄玫瑰摆在写专栏的小房间里。每朵玫瑰都保留下来了,我敢打赌这事她从来都没跟你提过。奥斯卡,如果她不重视你,她绝不可能这样去做。我希望你会记得这一点,如果忘了,就重新读一遍这封信。这也是我写这封信的初衷,希望你把它好好保存。
我还给她的家人写了封信致以哀悼,我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了他们,因为他们有太多疑问。莱斯特医生并没有向他们提供太多的信息,所以必须由我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他们。我和他们通了多次电话,以及一些电子邮件。
我跟他们说起过你,也许你已经收到了他们的信函。如果还没收到,就耐心等待两天,一定会来。他们说希望把特莉遗嘱的内容转告你。
我无法向你透露特莉的遗嘱,因为我不是律师,不过经特莉父母的一再要求,我可以把遗嘱中和你有关的部分告诉你。她在遗嘱中留了很大一笔钱给美国矮人协会,旨在建立一个基金,向那些医疗保险外的康复项目(比如说矫形手术)提供资金援助,以造福许多患有畸形症的贫困人士:需要牙齿矫正和骨骼生长的人都有望治愈。
我还想补充一句:特莉确实非常善良……
斯卡佩塔读不下去了,又一次被悲伤笼罩。她叠上信纸,放回信封。路易端来两杯酒,安静地离开了。斯卡佩塔抿了口酒,一股热流随之流入了心里,美酒似乎把她带入了世外桃源。
“如果你觉得这封信不会影响奥斯卡的治疗,你能不能帮我把它转交给他?”
“你根本想象不到这封信对他有多重要。”本顿接过信封塞进了黑色皮夹克的内袋。
这件摩托外套和缀着鹰头皮带扣的新皮带以及脚上的手工皮靴都是露西送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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