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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说了一串话,才喝了口用脑壳当碗盛的河水,又分给其余人喝。
把水喝完,所有人围着火堆载歌载舞,像是一种古老神秘的宗教仪式。
火堆慢慢熄灭了,这些举止怪异的吃尸体的人从灰烬中筛出骨灰,涂抹在身上,躺在恒河岸边酣睡过去。
诡异恐怖的一幕让我全身发冷,虽然他们吃人肉不符合人伦天性,但是又好像没做错什么。
我到底应该不应该阻止?
我很少对自己的行为产生疑虑,这一次却真的犹豫了。我决定继续跟踪下去。
二
庚寅年,甲申月,庚子日。
宜:嫁娶 祭祀 祈福 斋醮 动土
忌:开市 安葬
我趴在灌木丛里,睡得迷迷糊糊,一觉醒来,不禁骂自己大意。那群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了。
我跑到火堆前,灰白色的灰烬里还零碎着几块炭化的碎骨,河滩上,几行足迹又延伸到密林深处。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我自信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顺着脚步进了林子,从折断的草木和踩陷的脚印判断,他们去了北部更深的密林中。
抬头远望,那里有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应该就是他们聚居的地方,也是我需要到达的地方。
一路上会不会遇到危险?
我不知道。
看来这群人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踪迹,处处留下了追踪的痕迹。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靠得太近,免得被发现。我决定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林中什么都有,倒也不愁吃喝。
就这样走了十几公里,林间的湿气越来越浓,地面升起了腾腾白雾。我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不是腐烂的树叶产生的毒瘴,眼看日落西山,选了一块比较干燥的地方休息。
我搜集了一些潮湿的树枝叶,从树皮里抠了几块干燥的苔藓燃起火,不多时树枝叶燃烧起来,暖暖的热气驱赶着身体里的寒气,感觉很舒服。
把几块沿途挖的黄芩丢进火堆,我思考着昨天晚上的一幕。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随着火苗越来越大,白雾仿佛被火堆吸引,越聚越多。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而且我感到困意十足,眼皮子直打架。我掐着虎口,酸痛感让我清醒了不少,刚想起身,才发现双腿竟然不听使唤,根本站不起来!
我心里暗暗叫苦,后悔自己的冒失,直到全身不受控制,瘫倒在地上。
树林里的光斑渐渐消褪,夜晚到来,我像具尸体躺在林中,意识却更加清醒。
这时哪怕是一只蜈蚣或者癞蛤蟆爬到身上,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不能行动。
这种感觉让我很恐怖!
奇怪的雾气仍在向火堆涌去,火焰与雾气接触的边缘“嘶嘶”冒着蒸发的热气,我眼睁睁看着,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身旁的树忽然动了!
我以为是眼花,眨了眨眼睛仔细看着。没错,那棵树真的动了。树身弯曲,树枝有规律地左右摇摆,像灵活的蛇探向火堆。“嘭!”树枝顶端燃起绿色的火苗,整棵树剧烈颤动,我甚至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
声音很有规律,像是在重复同样的话。听了许久,我终于弄懂了那句话:“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白雾忽然脱离了火堆,飞快地涌向那棵树,顺着裂开的树缝钻了进去,一时间空气清爽了不少,我发现身体能动了!
站起身,活动着酸麻的四肢,我闭住呼吸,靠近那棵树,顺着树缝向里看去。
树干里,同样有一只人眼,正在盯着我。
我急忙后退,才发现刚才探进火堆的树枝顶端居然戳着一块黄芩!
难道这棵树也要吃烤熟的东西?这是个很好笑的问题。但是我紧接着意识到,不是树要吃,而是树里的“人”要吃!
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反而踏实了。未知的才是可怕的,知道了真相还怕个鸟!不过要是换南瓜在这里,丫可能直接吓跪了也说不定。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意识到,任何事情并不一定看到了就降低了危险。
正在考虑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觉得脚脖子上缠了几圈冰凉粗糙的东西,重心一空,整个人被倒吊起来。
慌乱中,我看到缠着脚脖子的是藤蔓。我蜷起腰,摸出军刀,挥刀砍向藤蔓,没想到竟然很结实,根本砍不断,藤蔓中流出的红色汁液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我就像一条被钓上来的鱼,在空中拼命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鱼钩和鱼线。眼看着藤蔓把我带到树顶,又有无数根藤蔓从树体中探出,弯弯曲曲向我伸过来。
我猛地被倒吊在空中,血液涌向大脑,头很晕,我用力咬着舌尖,清醒了许多。眼看藤蔓群要把我团团围住,我一时间竟想不出办法。难道这次是碰上千年树精了?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小倩?
藤蔓速度很快,眼看着已经探到我身边,却没有想象中把我像木乃伊层层缠起,反倒是沿着我全身上下轻轻触碰着。有几根伸向我的脸,我发现这些藤蔓的顶端有坨长满须毛的圆球。正疑惑的时候,圆球忽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只沾满汁液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
我就这么和几颗眼睛对视着,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它们轻轻碰着我的脸,又飞快地缩回,残留的液体很清凉,像是爽肤水。
(看到这里,我心说月饼你丫还真是神经大条,这么诡异的事情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要换作是我早就扯着嗓子干号了。不过一想丫的这本日记是事后整理的,心里倒也释然了。)
三
庚寅年,甲申月,辛丑日。
宜:捕捉 结网 入殓 破土 安葬
忌:嫁娶 入宅
过了子时,又过了一天,我藏在树顶,对前半夜发生的事情很疑惑。
藤蔓碰了我半天,像是没有什么兴趣,忽然收回了!缠在脚脖子的那根藤蔓,把我放回地上,也缓缓抽了回去。我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棵树觉得我肉不好吃,放过我了?
我休息了一会儿,周身没有什么异样,就是皮肤有些酥麻。我仔细观察那棵树,心里面越来越奇怪。
这棵树我居然不认识。有一段时间,我对黄花梨、金丝楠树、阴沉木很感兴趣,于是认真研究过树纲,自信能辨别出最罕见的树。可是这棵树,却根本不在有资料记录的范围内。
我看了看四周,居然都是这种奇怪的树。树缝里的那颗眼和奇怪的藤蔓,和食人族之间有什么联系?那片白雾又是怎么回事?这棵树像是有生命的。
我来了兴趣,正想再研究研究,树林深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我摸了摸身边的树,没有任何反应,急忙爬到树顶,繁茂的枝叶足够把我藏住。
一串火把组成的队伍由远及近,看上去并不是在恒河岸边遇到的那几个人,但是装束完全相同,看来都是食人族。
我心里说不好,刚才上树太过着急,忘记把火堆留下的灰烬处理掉。果然,队首头发上插着一根翠绿羽毛的男子,发现了灰堆。
他小心地拨弄着,从里面挖出几块烤熟的黄芩,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咬了一口,却像吃到最难吃的东西,满脸厌恶,“呸呸”吐个不停。
我屏住呼吸,悄悄往树枝里藏了藏。可是那个男子似乎并不在意这里有没有人来过,胡乱地踢散了木灰,向队伍招了招手。
后排的几个人扛着类似于棺材的东西,端端正正摆在空地上。男子把盖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畸形人。
那个人的身体呈暗红色鱼鳞状,长满芝麻大小肉疙瘩的斑块,斑块的中央都有圆孔,乍一看像是在中间打了个洞。四肢的关节异常坚硬粗大,反倒是手脚干瘦得像几截黑色的柴火,手指和脚趾蜷缩着,流着脓水,像是从焖罐里刚捞出的鸡爪。那个人的脖子肿得甚至比脑袋都大,蛛网状的血管眼看就要从皮肤里鼓出爆裂,脑袋上没有毛发,蝙蝠形状的灰斑覆盖了整张脸,看不清楚模样。
他们把畸形人抬出平放到地上,借着火把的光亮,我看个分明,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塌陷的额头,高高隆起的眉骨,陷进眼眶黄褐色的眼睛,瞳仁只有绿豆大小,鼻子粗挺,嘴唇几乎裂到耳朵。
这分明是一张狮子的脸!
外星人?我突然冒出奇怪的念头。
亚热带原始森林,地球上没有出现过的树,食人族,狮脸人。这一切无法解释的事情是否在告诉我,我真的遇到外星人了?
接下来的事情,更让我觉得匪夷所思。
食人族围着狮脸人,跳起了恒河岸边那几个人一模一样的舞蹈,时不时怪叫几声。插羽毛的人忽然高声呼喝了几句,其余的人都匍匐在地上,看样子像是膜拜狮脸人。
缠住我的那棵树又从树顶探出藤蔓,缠住狮脸人的脚踝,吊在空中。无数条藤蔓探出,裂开眼睛观察着。突然,所有藤蔓顶在狮脸人身上,“汩汩”的声音和藤蔓里鼓起往树体里流动的圆泡,显示这棵树正在吮吸狮脸人的血液。
食人族发出阵阵欢呼,这时树顶裂开一道缝隙,藤蔓卷着狮脸人送进了树体,“簌簌”乱响中,树缝慢慢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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