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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自己的私密空间,说话做事方便,可佟一琮和程小瑜都觉得丢了什么。以前俩人做运动时轻着劲儿,憋着气儿,每到关键,程小瑜都会薅过一只枕头,把原本诱惑的声音堵进棉花里。现在不用捂了,却少了那份激情,像例行公事一样。激情啥时丢的,啥时少的,佟一琮说不清,程小瑜也说不清,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这样,日子过着过着就成了旧的,今天重复着昨天,明天重复着今天。只是这重复的日子会发霉,会生出黑斑点儿,一点点地在不知不觉中沤着两个人的心肝。
两人都是大学生毕业生,张嘴闭嘴都是包容、信任、理解。说得好时,感动对方,感动自己,眼泪珠子一个劲儿地滚。遇到了事,争吵就像秋天的落叶噼啪地掉下来。争吵最激烈的时候,还是春节,为的事是回家,回哪个家,回谁的家。佟一琮说自己的理儿:“不管怎么说,你是佟一琮的媳妇了,回岫岩过年有啥不对?”
程小瑜自然要说自己的道理,“我先是爹妈的闺女,爷爷奶奶的孙女,后来才是佟家的媳妇。奶奶把我养大,陪奶奶过年有什么不对?”
佟一琮说程小瑜记仇,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程小瑜说佟一琮不讲道理,为什么就得回男方家过春节。俩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从进腊月开始,为了这事争,为了这事吵,吵到春节也没有结果,到了火车站,各自上了火车,各回各家。上了火车,两人都是对着窗外掉眼泪,回了家,心里惦记着彼此,可又谁都不肯服软,都忘记了,人生的路上,除了向左向右,还有中间的一条路,你向左一点,他向右一点,手就牵上了,一起向前走的路才不孤单。
1997年春节前,俩人又为回哪个家争起来。没争几句,程小瑜突然一阵恶心,从床上蹦起,直奔洗手间,蹲在马桶边,上天入地吐得稀里哗啦,吐完小脸煞白,趴在马桶上哭了。
紧跟过来的佟一琮慌了,追问,“是不是在外面吃啥,吃坏肚子了?总告诉你,少吃麻辣烫之类的东西,一点儿营养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些菜洗得干净不,你从来不信我的话,吃吧,这回吃到吐了……”
程小瑜拿好他递过的水杯,白了佟一琮一眼,漱口,抬手抹去嘴角的水珠儿,再起身挣开佟一琮搂在腰间的胳膊,挣了几下没挣开,任由佟一琮扶着,晃晃荡荡地回到床上,还是一个劲儿地哭。
佟一琮莫名其妙,心里却越发难受,抱过程小瑜,搂在怀里。软声软气地问:“受啥委屈了?跟我说。”
程小瑜不作声,哭得撼天动地,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佟一琮觉出反常,程小瑜有时候是喜欢无理取闹,蛮不讲理,以作自己为乐,可哭成这样的时候不多。他的脑子里转出一连串的镜头:色眼眯眯的老总把程小瑜拽进了办公室?客户的大手放在了程小瑜的腿上?没实现既定业绩奖金全没?……他试探着扔出了一个个猜想。
程小瑜腾地坐起来,“佟一琮,你想什么呢?你咋那么笨呢,猪啊你!”折回头,扎进软绵绵的被子里,使劲甩开佟一琮环抱着的胳膊。
佟一琮赖皮赖脸亲了下程小瑜额头。“我和你在一起啥时聪明过?在你面前智商一向为零,要不你打我几下,打完就好受了。不过,讲好了,不许打脸。”
程小瑜举起拳头,抡向佟一琮。边打边骂:“蠢猪、笨猪、岫岩猪!”佟一琮“哎呀”一声,程小瑜问:“打重了,是不?”
佟一琮说:“打得再重也不怕,只要小祖宗你不哭就行了。”
程小瑜说:“你的小祖宗在这呢。”右手滑向小腹。
佟一琮愣了下,瞬间涌出一个想法,抽自己一个嘴巴,不怪程小瑜叫自己是猪,咋这么粗心,这么大的事,竟然没发现?他立刻从床上弹起,抱起程小瑜,使劲地裹进怀里,“我要当爸爸了,都怪我,是我太粗心了,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爹老娘,让他们兴奋起来。”
程小瑜说:“急什么呀,再过几天就春节了,咱们回去当面说不是更好吗?”
又一个惊喜砸在了佟一琮头上,他简直不太敢相信了,刚刚还在为这事争,瞬间程小瑜就改了主意。“小瑜,今年和我回岫岩过春节?”
“陪你回岫岩。不过,你得答应我,只能呆到初二,然后你和我一起去看爷爷奶奶。”
佟一琮想说,哪年我没陪你看爷爷奶奶,是你从来没陪我回岫岩,为这事每年春节我回去都像上刑,老爹的责怪还好说,佟一琪那张刀子嘴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这些话他没说出来,早先说过八千遍了,压根跟风吹石头似的纹丝不动。现在程小瑜主动提出要回岫岩,还是带着佟家的下一代回,那些让人不痛快的过去,因为这件事全部烟消云散。佟一琮轻手轻脚地放下程小瑜,又在她腰后塞上了一只枕头,要知道,现在的程小瑜可是佟家的国宝级人物,那平平坦坦的小腹里,正在孕育着小佟一琮,不,也许是小程小瑜,无论性别如何,都是佟家的下一代。
他突然问:“刚才怎么哭了?身体难受?”
“我还没做好准备当妈妈,明明是在安全期啊?怎么就……”
程小瑜说的是心里话,到上海后,她和佟一琮商量有了一定经济基础再要孩子。为了这个约定,佟一琮严格遵守着程小瑜的安全期纪律,不敢冒失进军。
一年时间过去,佟一琮改了主意。两人的日子太寂寞了,要是有个小娃娃多好?有了宝宝就可以重新回到岫岩,过上电视广告里说的日子:“农妇、山泉、有点田”。他曾经把这样的想法说给程小瑜。
程小瑜说他胸无大志,“上海的小孩子接受的是什么教育,岫岩孩子接受的是什么教育?你愿意孩子接受和你一样的教育?”
“上海压力多大,你活得不累?就算咱们的孩子将来在上海,人家的孩子坐宝马上学,咱孩子挤公交;人家孩子穿用名牌,咱孩子穿地摊货;人家孩子出入高级酒店,咱孩子钻胡胡同找小吃店。你心里就好受?”佟一琮承认自己的小农意识,他就向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上海的日子拼得太累。人这一辈子为的是啥?只要心里快乐,在哪儿生活都一样。
程小瑜的话像机关枪一样发射出来:“为什么要让咱孩子挤公交、穿地摊货、吃小吃店?为什么我们不能给孩子创造更好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佟一琮,你有一点儿上进心吗?穷则思变,你为什么不能从自身找问题,发现不足,努力改进……我不是因为每月比你多挣了几千块钱才贬你,我贬的是你的生活态度,不思进取,小富即安,安于现状,小农意识……”
这样的时候,佟一琮的选择是闭嘴,没有结果和任何意义的争吵,除了让两个人本已经出现的缝隙越来越大,起不到任何作用。回避,不失为一个良方。不是有哲人说过吗?婚姻里总要有一方示弱。示弱又不少什么,还能换来世界和平,何乐不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佟一琮练就了一个本事,只要他不想听,程小瑜说出来的话,肯本进不了他的耳朵,直接在空气中就会自然消失。
不过,这一次,程小瑜的话不会自然消失了,原因自然是程小瑜怀孕,佟一琮开心。佟瑞国则是更进一层,简直可以用喜出望外来形容,自从电话里知道这个消息,佟瑞国见人就得显摆一下,“我这也是要当爷爷的人了。”
佟一琪一听这话不愿意,“可心就没让你当爷爷?”
佟瑞国眼睛一翻,“可心是韩家的人,咋说也是外孙女不是?”一个“外”字佟瑞国加了重音。
可心大名韩可心,佟一琪、韩风的闺女。韩风是家里的独子,本来生了个闺女,佟一琪心里有些怪怪的。重男轻女是习俗,几千年扎了根,韩风爹妈嘴上不讲,脸上显露着。抱起孩子,韩风当着大家的面说:“闺女起名叫可心,可我的心,可一琪的心。一琪,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天使。”韩风性格内向,话少,说出来有分量。看看儿子脸色,韩风爹妈把笑容重新挂上,嘴里说着,“可心啊,真是可心。”
佟一琪眼泪哗哗淌,不是哪个女人都能遇到掏着心肝心疼自己的男人,佟一琪遇着了。打那起,两口子比刚认识时还腻,韩风掏着心对佟一琪,佟一琪全力维护韩风。一温一火,一慢一急的两个人,感情好得让人嫉妒。
听到姥爷说自己是个外孙女,可心嫉妒了:“姥爷不可以说我是外孙女,那不把我给放到外面了吗?我是这个家里的人呀,以后我就是你的孙女,不能再有外字了。姥姥,你也是,要说可心是你孙女。”
可心的小嘴随了佟一琪,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一旁的安玉尘笑得肚子疼。
佟瑞国一边叫着可心大孙女,一边忙着按岫岩的年俗做着准备,迎着儿子媳妇,还有媳妇肚子里的大孙子。他希望程小瑜怀的是男孩儿,不过在他心里,即使是个女孩儿,也和可心不一样,不管别人咋说,外孙子和亲孙子就是不一样,闺女的孩子和儿子的孩子咋能一样?一个姓韩,一个可是姓佟,那才是他佟瑞国的血脉。程小瑜连着几年不回岫岩过春节这件事让他不痛快,但要比起怀着佟家的血脉,以前的事一笔勾销,毕竟当年安玉尘做事绝,这婆媳俩人算是对上了,做事一个比一个出格,一个比一个“不着调”,都过去了。电话里追问回来的日子,佟一琮答,腊月二十五进家。
回家提前了一天,没通知父母,佟一琮怕爹妈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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