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一副自以为了解我的样子。”吴世勋漠然地盯着他，“我说过你什么都不懂。”
    
    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刚好在这时候，他们点的东西送了上来，才略微缓解了这诡异的对谈。
    
    鹿晗心里有股莫名的火气，却不知道要怎么发作，只有拼命地往嘴里送着食物，结果因为吃的太猛，他一下子呛得咳嗽起来。
    
    果然，对面的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农夫与蛇的故事，在他们之间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出人意料的是，吴世勋竟走到他身后，轻轻地为他拍起背来。鹿晗感觉到那只手的存在，他浑身不自在，似乎经历了午时的那一场荒唐，某些不知名的东西开始生根发芽。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吴世勋讥笑地说：“放心，这里是公共场合，我还没那么开放。”
    
    根本不是这个意思！鹿晗在心底喊出了声。吴世勋虽然嘴上这么说，手却开始放肆地在他背后游移，鹿晗触电般从座位上跳起来，又被硬生生地按回椅子上。
    
    但他也并未继续做什么，因为服务生刚好经过，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一眼。
    
    “明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吴世勋瞟了一眼窗外，状似不经意地说。
    
    鹿晗一口拒绝，忧心忡忡的样子：“我不能再翘课了，我这样怎么考得上大学。”
    
    “你不去的话，我可以让你什么学校都考不上。”
    
    淡淡的语气，明显威胁的味道，鹿晗快疯了，为什么他会摊上这么一个烂人，怎么讲道理都讲不通。除了要挟自己，他还会做什么？
    
    他们吃完饭出门，两个人并肩走怎么的都让鹿晗感到尴尬，吴世勋又不怎么说话，渐渐地走到了前头去。鹿晗在后面脚蹭着路面慢吞吞地走路，他抬眼看见一家书店，兴致勃勃地想要进去看，本来打算叫住前面那个人，但是一想他们之间这种说不清的关系，又不算是朋友。于是他便一个人走了进去。
    
    等他在书架前认真地看了十多分钟的书，脖颈突然被人掐住，聚精会神的鹿晗吓得手中的书都掉了，一回头就看见吴世勋怒视着他。
    
    “我本来想叫你的，但是我觉得你一定不感兴趣。”鹿晗有些无力地解释说。
    
    吴世勋捡起掉落的书，封面的标题是《安徒生童话》。他看着鹿晗：“你多大了？”
    
    “……十八岁。”
    
    “原来你没记错啊？我还以为你数学不好，以为自己才三岁。”
    
    “你不用这样笑我，我没你的家境那么优越，小时候家里很穷，连电视都没有，更别提看童话书。长大了才会偶尔想弥补一下小时候的遗憾。”鹿晗有些落寞地说，语气中飘着淡淡苦涩。
    
    吴世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鹿晗便在书店看到打烊，这期间吴世勋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是在书店快关门前把他领了出来。
    
    鹿晗觉得自己一定已经疯了，不仅因为某人翘了一下午的课，晚上还跟着吴世勋去了梅堂。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踏入梅堂大门，虽然是因为某人又用了点胁迫的小手段，但是那个人是死都不会承认的。
    
    是个爱面子的人，鹿晗心想。
    
    在梅堂各处走动的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鹿晗，然后又转向吴世勋低头恭敬道：“堂主。”
    
    吴世勋好笑地看着这些人的反应，搂着鹿晗只顾往前走，鹿晗不自在地想要推开他，被他牢牢箍在怀里。他的怀抱很暖，这个姿势很像情侣，鹿晗很认真地在想，他们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的？只不过一个中午的时间……
    
    然而之前的种种经历让他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要掉入另一个陷阱。鹿晗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游戏是否还在继续。那个关于驯养宠物的说辞，总是回响在他脑海中，让他不寒而栗。
    
    所以鹿晗低声对他喊：“喂！别人都在看！”他希望吴世勋松手，但是他失败了。
    
    因为吴世勋对着周围说：“谁再看，就去院子里跪一夜吧！”他们的周围迅速地清净了许多，连半个人影也见不着。
    
    在吴世勋的卧室里，他又见着了那张照片，那个让他很有熟悉感觉的女人。
    
    “吴世勋，你妈妈很漂亮。”鹿晗硬着头皮开口，想要打破这令人不自在的寂静，吴世勋在这个房间里安静得不正常，以至于空气中飘散着一种尴尬的气息。
    
    吴世勋变戏法般拿出一个极大的纸盒递给他。
    
    鹿晗带着满脑子的疑惑打开纸盒盖，看见在里面静静躺着的是各式各样的童话书，花花绿绿的封面，煞是好看。
    
    他捧着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竟然连一个谢字都吐不出来。
    
    “吴世勋你…”鹿晗说到一半就卡壳，只看得见他眼睛里若隐若现的光。夜幕降临时，人似乎特别容易感动，因为心底有些东西，只有在昏沉晦涩的夜晚才敢拿出来示人。
    
    “你有没有觉得我妈妈像谁？”吴世勋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鹿晗把纸盒小心翼翼地恢复原状：“有啊，但是我暂时想不起来。”
    
    吴世勋把他拉出了房间：“把那盒子放下吧，你怎么像抱着金子似的。”
    
    两人并肩坐在大堂前的阶梯上，那里可以对这座古典风格的庭院一览无余，也可以看见满天繁星。
    
    已经是立了秋的天气，微凉的风却丝毫没有打扰到这两个沉浸在夜色中的人。星星要到早上才会回家，他们有一晚上的时间看这些神奇的光点。在这愉快的沉默中，他们比任何时候都靠近彼此的内心。
    
    一个被残酷生活逼着成熟，一个偶尔会忘了自己已经长大。
    
    有些东西只能给特定的人看，比如疲惫的内心。不懂的人永远不懂，懂的人未必见得愿意对你好。只有那个特定的人，不会嘲笑，不会责怪，不虚情假意。
    
    吴世勋闭上眼睛，他知道没有结果。因为那万千颗星星，有一颗正忧伤地暗淡下去。
    
    不过，千般抗拒，敌不过内心。即使明知死路一条，也得扑上去燃烧一回，然后安然死去。
    
    吴世勋揽住鹿晗的腰，将他贴向自己。
    
    这一夜什么也没有发生，却也什么都悄悄改变。
    
    第二天。
    
    “阿嚏！”鹿晗打了个喷嚏，脸涨得通红地望着吴世勋，“这就是你昨天说的好地方？”
    
    莺歌燕舞的歌厅，打扮妖娆的舞女歌女在台上卖弄风情，吴世勋冷静淡漠的气息在这喧闹的酒池肉林里显得格格不入，然而没人敢说些什么，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
    
    这里最漂亮的姑娘都被妈妈桑叫过来陪自家少爷了。吴世勋左右边各坐着一个，那两个姑娘乖顺地为他捶着腿。她们身上浓重的香水味正是鹿晗打喷嚏的罪魁祸首。
    
    “让你见识一下。”吴世勋对那两个姑娘使了个眼色，她们便不动声色地摸到鹿晗身边，改而为他服务起来。
    
    鹿晗惊慌失措地摆摆手：“不要不要，谢谢你们，你们去做自己的事吧。”
    
    那两人却只去看吴世勋脸色，吴世勋点头示意让她们听鹿晗的，她们便立即退了下去。
    
    等她们一走，鹿晗便结结巴巴地对吴世勋开口道：“这么漂亮的女孩，为什么要在这儿做这种事？”
    
    “在这里混出名气，就有人捧她们进娱乐圈，洗干净背景，换个高雅点的名字，她们能比谁都红。”
    
    鹿晗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他很快便向吴世勋发问道：“你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要带我来？”
    
    “哦？你怎么看得出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鹿晗不假思索地答他：“她们给你捶腿的时候，你明明是一副厌恶的表情。”
    
    吴世勋不说话，似乎陷入了沉思。他也不常来这里，但他想起了上次他在这里杀了一个人，那时候在舞台上唱歌的那个女孩看着还挺顺眼，当时似乎被枪声吓晕了过去。
    
    他叫来妈妈桑，问了那女孩的名字，原来叫做小百合。
    
    吴世勋安排了一个包厢，把小百合叫了进去，独留鹿晗在歌厅的某个座位等候他。
    
    小百合才十六岁，小小年纪，长得也很清纯，只是化了极其浓的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不少。她似乎不能相信自己被少爷看上，进来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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