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在妈妈被杀死之后，我就只有他了。”
　　
　　他的声音里突然就染上了一点点寂寞。
　　
　　“那么他呢？”
　　
　　“我很爱很爱这个人，我觉得他就像是我的父亲，他照顾我，帮助我，在福利院，没有孩子愿意和我这样的盲童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出钱治疗我的眼睛。。”
　　
　　“后来呢？”
　　
　　“后来啊。。”卞白贤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嘴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他一定很喜欢你吧？”张艺兴努力笑着，想要说什么缓和气氛，因为他们都注意到，即使是笑得似乎很明亮，白贤眼底的悲怆却越来越浓，浓烈到让人觉得惊恐。
　　
　　“或许吧。。”卞白贤似乎不想多说，“其实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容易满足吧。。像是别的八岁大孩子那样，对于零食，玩具，游乐场有着莫名的憧憬，但是遗憾的是我的人生一直处于黑暗之中，甚至于根本无法实现那些对于别的孩子非常非常。。简单的愿望。”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了笑。
　　
　　“那是我的奢望，我一直是这样以为的——对于生活在黑暗里的我，即使想要得到什么，也无法和任何人说，而那个人。。那个人也是如此，即使他经常来看我，经常带来很多新奇的东西，也改变不了。。”
　　
　　“那是。。”
　　
　　“那是一种长久的寂寞。”卞白贤漫不经心地回应，“无人问津的，永远处于黑暗中的寂寞。”
　　
　　坐在他身边的鹿晗想伸出手去抱住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把双手伸过去，拥抱住对方单薄的肩膀。
　　
　　没人能够理解一个失去了母亲的盲童在福利院里的生活，即使国家有保障，也有负责照顾的人，甚至有那个时常来看他的，温和的年轻人也不能改变，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对于生活没有任何的希冀，没有希望，没有目标，没有感情，即使如此，他还是这样毫无目标地活着。
　　
　　“白贤。。”张艺兴走过去，把对方的头轻轻抱在了怀里，犹豫了一下，他轻轻地摸了摸对方细软的发丝，然后重新退了回去。
　　
　　卞白贤其实不需要这些东西，无论是怜悯还是同情，无论是拥抱还是安抚，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在他之后的那些日子里，到底是怎样活下来的，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是一个谜。
　　
　　“后来呢？”在大片大片的沉默中，吴世勋开口询问。
　　
　　“在我八岁生日那天，他对我说，要带我去坐摩天轮——因为我曾经觉得，坐在摩天轮上，伸手就可以碰到天上的星星，他承诺在我生日的时候实现我的愿望。。”
　　
　　“实现了吗？”他许久都不说话了，度庆洙忍不住追问了一声。
　　
　　“我坐在摩天轮上，和他坐在一起，他握着我的手，温柔地和我说话。我们笑着，然后他告诉我我们已经到达了最顶端，只要我伸出手就能够到星星——我那时很幸福，因为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身边还有他——我甚至以为我的幸福就能这样一直延续下去。。”
　　
　　“发生了什么？”鹿晗问。
　　
　　“等我们的摩天轮重新回到地面的时候，我听到了警车声，人群的喧嚣声，还有人在对我喊，“孩子，离开他，快点离开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坐在我身边的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白贤，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相信，我很爱你，我想要保护你。”
　　
　　“到底怎么了？他。。”朴灿烈似乎猜到了什么，突然噎住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握着我的手的力量突然松了，我被什么人抱了起来，他们在我耳边说，他们是警察，我安全了，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卞白贤慢慢抬起眼，眼神迷茫，“我不断地问怎么了，却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贤。。”朴灿烈伸出胳膊，把卞白贤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在他怀里，卞白贤继续说话：“后来有人匿名捐献了钱财治疗我的眼睛，我终于得见了光明——我一直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找不到答案，我甚至不认识什么字。。”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像是已经脱离了，眼睛里灰茫茫的一片，朴灿烈拍打着他的背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金钟大，而金钟大只是苦笑：“白贤，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我可以说吗？”
　　
　　“说吧。”卞白贤疲惫地回答。
　　
　　“呃。。是这样的。”金钟大拧了拧眉毛，艰难地开口，“这也是我研究过的一个案例。。当时我，我并不知道这里的孩子居然是。。居然就是白贤。。”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连吴亦凡也有些不能保持镇定。
　　
　　“白贤六岁的时候回家，他的妈妈被杀了，那个杀人凶手因为白贤眼睛失明，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的原因而没有杀死他——这个杀人凶手是警方追查了三年的连环杀手，在杀死白贤的妈妈之前，他已经连续杀死了十二个人，被许多国家联合通缉。”
　　
　　吴世勋不能抑制地发出了一声低呼，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那个后来的男人。。”
　　
　　“对，他就是杀害白贤妈妈的凶手。”
　　
　　金珉硕往后一靠，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他为什么没有杀死白贤，甚至还。。”
　　
　　“警方最后的判断是，他感到了内疚，想要赎罪——这个杀人凶手有强迫症，他不能控制他自己的行动，他看到长相和童年曾经折磨过他的母亲类似的女人，就忍不住想要杀掉她们。。但是对于白贤，他却想要保护。”金钟大低低地说，“案例记载里，就在给白贤过生日之前，他刚刚杀死了一个人——不幸的是，他受到了那个女人的顽强抵抗，身体的致命部位受伤，在整个过程中一直失血。。”
　　
　　“也就是说。。？”
　　
　　“他在和白贤说完那些话之后，就因为失血过多死去了。。但是就算是这样，那么严重的伤，他都坚持带着白贤实现了他的生日愿望。他为了白贤的愿望，把自己暴露在了警察的搜索范围内，也把自己的生命交了出去。”
　　
　　没人说话。
　　
　　“他是杀人犯，是侩子手，是白贤的杀母仇人，但是在白贤丧母后，却只有他一个人——那或许是支撑着白贤活下去的最大的动力——这个人的爱。”
　　
　　金钟大看着卞白贤微微有些颤抖的背脊，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甚至给白贤治疗眼睛的那笔钱，也是他捐献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我看过他的照片——他戴着眼镜，看起来温和到有点懦弱——可是一分一分存了两年自己的工资，才勉强凑齐了基因治疗的所有金额。”
　　
　　又是一阵死寂。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金钟仁才轻声说：“在这样的状况下，白贤到底该恨他，还是感谢他？到底该杀了他为母亲报仇，还是感谢他留下的钱治好了自己的眼睛，带给了自己失去母亲之后最幸福的两年？”
　　
　　甚至有可能是白贤丧母之后的生命里最后的，还能感受到幸福的两年。
　　
　　是应该爱，还是恨？
　　
【7】
　　卞白贤的故事让整个客厅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人再说话，只有黄子韬机械地用手抓着桌上的甜点往嘴里塞，却食不知味。
　　
　　在大片大片的沉默中，吴亦凡咳嗽了一声，这才让自己的嗓子恢复了正常。
　　
　　“下边轮到谁了？”
　　
　　没人应声，所有人都陷入了白贤的故事里，似乎把自己代入了那个曾经以为自己黑暗的世界里也有微弱光明的少年，握住的在最后的狂欢过后，慢慢变得冰凉的杀母仇人的手。
　　
　　那种从天堂坠入地狱，永世不得解脱的绝望感。
　　
　　吴亦凡慢慢地叹出一口气：“既然没人想说，那么让我来吧。”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闭了闭眼，尽量平缓自己的心情：“既然说到了母亲，我也说一说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一定是绝代佳人吧？”张艺兴试图把气氛再次弄轻松一点。
　　
　　吴亦凡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很美，不过我看了她那么多年，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再也感觉不到别人的那种她一旦走在街上，所有人都会忍不住盯着她看的感受了。”
　　
　　“哇。。真想见见你妈妈。。”张艺兴连声赞叹。
　　
　　吴亦凡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她死了。”
　　
　　张艺兴瞬间噤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被打了一拳。
　　
　　“对不起。”半晌他才轻声说。
　　
　　“没关系，这没什么。”吴亦凡摇了摇头，继续说，“这并没有什么，我们这里不止我一个人这样不幸，之前的吴世勋，卞白贤都并没有父母，所以对比而言。。我的这个故事也没有那么悲惨。”
　　
　　“凡哥？”
　　
　　吴亦凡顿了顿，继续说话：“她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去世了——在我的记忆里她可能的确是因为美貌而招惹了不少麻烦，但是和她的美丽相比，她的性格并不是多么温柔，甚至她也不算是多么称职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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