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还能听到朴灿烈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他几乎会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走到对方面前，金俊绵弯下腰去，看到朴灿烈的身边散落着一大把灰突突的，已经用得快要用不了的铅笔，他的膝头还放着一张素描纸——完整的素描纸。
　　
　　金俊绵试着去拿，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抽，就把纸从他的膝盖和胳膊之间抽了出来。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图画，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往回走，直接把纸塞到了卞白贤手里。
　　
　　卞白贤的手抖得厉害，几次差点把纸丢到地上，似乎过了很久，他才有了勇气那样，抬起手腕往纸上看了过去。
　　
　　是喷泉。
　　
　　维也纳的那座喷泉。
　　
　　上边的他，只是一个背影。
　　
　　他站在距离喷泉池最近的地方，微微向上仰着头，那些晶莹的水珠似乎统统都落在他的面上，但是因为是背影，根本看不清晰。
　　
　　可是只是一个背影。。
　　
　　“你在哭？”黄子韬愕然问出声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所有人的寂静里多么刺耳。
　　
　　连有些粗心，并不懂得任何艺术的黄子韬都看出来了。
　　
　　这张画里的卞白贤，在哭。
　　
　　虽然他竭力仰着头，让喷泉的水落在他的脸上，掩盖那些根本违背他的意愿滑落的灼热的泪水的痕迹，可是朴灿烈还是看出来了，他在哭。
　　
　　他看了出来，然后画在画里，只是一个背影而已，可是就算是再迟钝，再一窍不通的人也看了出来。
　　
　　卞白贤在哭。
　　
　　悲痛欲绝，却不敢也不愿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所以蹩脚地试图掩饰。
　　
　　可是他没能隐瞒过任何他想要隐瞒的人。
　　
　　在站的最近的金钟仁的视线里，卞白贤慢慢地蹲了下去，画纸从他手中滑落，他紧紧地伸手抱住了自己，颤抖如筛糠。
　　
　　“白贤。。”他弯下腰去想要去触碰一下对方单薄的肩膀，但是却又不敢真的去付诸于行动，他咬紧牙关，无视心头剧痛，半晌直起身体，目光重新看向了朴灿烈的方向。
　　
　　你是多么爱他啊。。
　　
　　可是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还忍心伤害他？
　　
　　你到底。。隐藏了什么？
　　
　　你到底。。为了隐藏什么，才会宁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疯狂地画着有一张张他的脸，他的身影，再一张张撕毁，却也不愿意吐出半个字为自己解释？
　　
　　朴灿烈，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这样的举动，会让他多么痛苦，难道你不知道吗？
　　
【7】
　　气氛在这样凝滞的瞬间，一直保持着。
　　
　　连吴亦凡都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一直在屋内扫视，看着那一张张画纸，面色越来越凝重，最后转变成了悲伤。
　　
　　这样竭斯底里的，却无法吐露分毫的绝望感。。似乎和自己的母亲那时候。。
　　
　　他闭上了眼睛，不愿再去看。
　　
　　而就在这时，石破天惊的一声怒吼，来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的卞白贤。
　　
　　“朴灿烈你给我起来！”
　　
　　猝不及防的众人都忍不住肩膀一颤。
　　
　　“朴灿烈你丫给老子起来！”
　　
　　在卞白贤难得一见的怒吼声里，朴灿烈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慢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困惑地转动了一下，看着卞白贤的方向，眨了眨，却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你给我起来！你像是什么样子！”卞白贤大步走了过去，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硬生生揪着朴灿烈的衣领，把对方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的拳头已经抬了起来，但是在最后关头却收了力，无法砸到那张迷茫的脸上。
　　
　　“你到底要怎么样！”卞白贤重新揪住了朴灿烈的衣领，把他重重推在墙上，他们的身高有些悬殊，卞白贤不得不仰起脸，对着朴灿烈厉声喊过去，“你到底要怎么样！”
　　
　　“六年前先和我搭讪的人是你！有目的地在我身边停留的人是你！隐瞒秘密的人是你！选择什么都不说的人是你！说出“爱上的只是一段记忆”的那个人不都是你吗！既然都说了做了，现在摆出这种样子给谁看！你到底给谁看！”
　　
　　“朴灿烈你丫混蛋！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说要怎么办就怎么办，明明做出那些事情，说出那些伤人的话的人都是你，现在你画这些做什么！你萎靡不振成这个样子要干什么！”
　　
　　“我听到你的那心愿的时候整个都懵了你知道吗！我他妈的一遍遍告诉我自己要相信你，要明白你有苦衷，要明白那对你而言很重要，但是我他妈的还是不争气地偷偷掉眼泪，哭得和娘们儿一样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
　　
　　“你现在苦情成这个样子给谁看！你倒是告诉我啊，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啊，你告诉我你的苦衷啊，我卞白贤是那么不体贴不开明不豁达的人么！你说清楚了我会一味刁难你吗！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倒是说啊——”
　　
　　他一声声地怒吼出来，到最后声嘶力竭，连连呛咳，眼泪从他的眼底冲出来砸在衣襟上，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复杂，所有的矛盾，所有忍隐不发的委屈愤怒，都在这个时候被他借由这个机会喊了出来。
　　
　　灿烈，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嘴上说的“爱”，到底是用什么来衡量的？
　　
　　我并不是责怪你，我只是觉得委屈，委屈到即使哭泣，也无法排解的地步。
　　
　　眼看着一向斯文的白贤已经气得飚出了脏话，所有人都被他的怒气波及，吓得不敢出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白贤的怒吼声，以及竭力压低的喘息声。
　　
　　朴灿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凭卞白贤揪着他的领口，很久很久之后，一行泪水顺着紧闭的右眼流淌而出，慢慢顺着脸颊滑落。
　　
　　“白贤。。”他慢慢睁开眼睛，脸色苍白，声音哑得发不出声音，“白贤。。白贤。。”
　　
　　他一声一声地喊着卞白贤的名字，却什么都不说，他就这样喃喃地重复着，明明深情，却也残忍。
　　
　　卞白贤的手颓然地松开，朴灿烈也因此顺着墙壁脱力般滑了下去。
　　
　　“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
　　
　　膝盖一软，卞白贤也慢慢地跪坐在了地上。
　　
　　决堤的泪水冲出眼眶，大滴大滴砸下去，朴灿烈伸出手抓住了卞白贤的肩膀，把他狠狠按进怀里。
　　
　　割舍不掉。。卞白贤，怎么努力也割舍不掉你，即使知道这样做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是一看到你流泪的脸，就痛得像是用刀剜心。
　　
　　可是你知道么？我是多么努力才能对你说出那些话的，可是才几天，就这样溃不成堤。
　　
　　他的手上力量越来越大，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着怀里的人，他的肩膀战栗着，声音哽咽：“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门口的吴亦凡挥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金钟仁。
　　
　　后者靠在门边，微微垂着眼睛，这时候抬起脸，眸光悲伤，嘴角却带着笑容。
　　
　　算了。
　　
　　怎样都好。
　　
　　如果能够和他重新在一起，或许你也会快乐的吧。
　　
　　至于我。。那些都不必在意。
　　
　　吴世勋经过他的时候，伸手轻轻揽了一下金钟仁的肩膀，带着他往后退，微微欠身低声说：“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什。。？”
　　
　　“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吴世勋又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带着他走到了外边的走廊，“灿烈有秘密，白贤有心结，他们。。在一起的机会还没有你和他在一起的机会大。”
　　
　　金钟仁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释然，又似乎只是悲伤。
　　
　　“我是不是该因为这句话感到愉快呢？”他喃喃地说着，“可是现在的我，似乎并没有那样的感觉。”
　　
【8】
　　房间里因为大部分人的离开重新恢复了寂静，朴灿烈依旧紧紧抱着卞白贤，把后者的脸牢牢按在怀中。
　　
　　他的嘴唇顺着怀里人的耳廓往下一路滑落，轻轻啄吻光洁的下颌，然后慢慢封缄住卞白贤的双唇。
　　
　　冰凉的，眼泪的咸涩交叠在唇齿间，卞白贤勾住他的脖颈，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把他按在地面，他伏在朴灿烈身上，像是小兽一般撕咬着对方的嘴唇，朴灿烈的手掌扶着他的腰重重扯下他的牛仔裤，手指顺着大腿内侧往上。
　　
　　“嗯。。”卞白贤呻吟一声，天旋地转之中重新枕着地面，无数的纸片碎屑在他身侧飘落，他喘息着，手指穿过朴灿烈的发丝，光裸的肌肤摩擦过对方粗糙的裤料，灼热的体温在摩挲里不断升温。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索，细长的指顺着对方的外裤边缘探进去，被分身撑得高高隆起的内裤，被他冰凉的指尖刚一触碰，朴灿烈就猛地一颤，从鼻息里溢出痛苦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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