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白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会去摸吴世勋的头，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被别人摸头的举动，非亲近的人不能——


可是无论如何，在他眼里，吴世勋和金钟仁一样，都是比自己年少的少年，再怎样少年老成，也依旧无法改变年龄的差距。 


“世勋。”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点，再平稳一点，“世勋，其实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有什么负罪感的。。” 


吴世勋眯起眼睛看他。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鹿晗哥做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自己本身的原因，而不是。。”卞白贤努力斟酌着用词，“我的意思是，你还不到十九岁。。” 


“我明白你的意思。”吴世勋截断了他的话。 


“你不明白。”


卞白贤难得的态度强硬，“你不明白我想说什么——你的确是对鹿晗哥造成了伤害，但是那并不是全部，我也不觉得你应该对鹿晗哥的现状负责——况且现在的他也不需要。” 


“我以为你会完完全全站在鹿晗哥那边。”


吴世勋这次倒是有点意外。 


“我不是帮亲不帮理的人。”卞白贤简单地说，“况且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谁欠谁的——在你和鹿晗哥的这段感情里，你给他造成的伤害，他选择怎样报仇是他的事，是在感情意外的事情——我只是单纯觉得，感情里不该掺杂那些因素而已。” 


吴世勋定定地注视他几秒才缓缓说：“这点上，我们还真是相同的呢。” 


“什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8】 



卞白贤意外地看着吴世勋。 


吴世勋冲着椅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卞白贤坐下说话，卞白贤走过去重新坐下，目光还看着吴世勋的方向。 


“问一个失礼的问题，当然对于我这种人而言很正常——”吴世勋平淡地问，“你对于钟仁，还有朴灿烈，到底都是怎样的感情？或者换句话说，你到底喜欢谁？” 


卞白贤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意料之中地沉默了下去。 


吴世勋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等待着一个回答。 


“原来我们不是在说你和鹿晗哥么？为什么现在转移到我身上来了？”


许久，卞白贤才勉强笑了笑，选择了避而不谈。 


吴世勋交叠起双腿：“我和鹿晗的事情，我会处理，但是你的事情似乎在当事人中，没人能解决。” 


卞白贤苦笑。 


“其实我一点也不看好钟仁，到现在都是。”


吴世勋也不再勉强他，径直说了出来，“他这种人，对于什么真正执着的东西，绝对是死缠烂打，不到最后一瞬不会放弃的。” 


卞白贤没说话，吴世勋也没指望他说话。 


“又容易悲观，又容易逼迫别人，还特别粘人，相比他，我倒是觉得朴灿烈会更适合你。。”


吴世勋火上添油，完全不管金钟仁如果在现场，可能会气得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大卸八块。 


“尤其是在我知道他居然两次强迫你之后，就更对他的智商和情商不抱希望了。” 


其实是一个浅显的道理，两个孩子打架，赶到现场的家长无论是哪方做错，都会率先责怪自己家的孩子，而吴世勋现在就像是那个家长，对亲近的人毫不留情，实际上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 


卞白贤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还有，在我们谈话的最初，你说的话不对。”


吴世勋还在说话，“我从来不觉得，你有什么配不上钟仁的地方，你也说过了，感情和经历无关，谁也不欠谁的，我偏向钟仁，甚至对你反感，都是出于我的私人感情。” 


到了最后，他似乎也有点迟疑于自己难得条理不明的话，双手一拍总结道：“我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想知道，你到底对钟仁，是个怎样的态度。” 


卞白贤略显难堪地摇了摇头。 


“钟仁。。”他晦涩地开口，“钟仁是一个。。无论做什么，都很难让人讨厌的人。” 


吴世勋挑了挑眉，表情很感兴趣。 


“至少从我的角度。。”


卞白贤依旧在艰难地组织措辞，“他有种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我原谅的特点——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条件的原谅——” 


吴世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你是想表达，即使钟仁对你做了让一般人都会觉得无法原谅的事情，你也会原谅？所以即使是你们之间强迫性质的。。”


他似乎是想要说的浅显但是粗俗一些，可是最后还是选择了含蓄的说法，“——强迫性质的接触，你也依旧不恨他？” 


“大概是从潜意识里不想恨他吧。。”卞白贤诚实地回答，“好像自己不自觉地就会说服自己，他无论做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也就是不分青红皂白是吧？”吴世勋下了定论。 


卞白贤无话可说。 


“总之，我也不期待你能说出你到底对钟仁是个怎样确切的感觉了，那么在你眼里他是怎样的人？”


吴世勋似乎是觉得卞白贤这一次谈话中得到的自己的讯息太多的缘故，锲而不舍地问了下去。 


“钟仁么？”卞白贤又犹豫了，“他。。” 


吴世勋又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了。 


难得一见的吴世勋的表情，卞白贤觉得自己幸运又不幸，斟酌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钟仁是非常温柔的人——” 


“他温柔？他哪里温柔？”吴世勋皱眉，“或者说他这辈子就对一个人温柔过，不巧那个人就是你吧？” 


卞白贤转移了话题：“钟仁这个人。。很单纯。是那种其实。。很容易就可以看透他的想法的人，也就是因为这样，和他相处起来才会觉得安心。不高兴了就是不高兴，高兴了就是高兴，没有任何深不可测的，要人去揣测的地方。” 


“说到底就是傻是吧？”吴世勋一针见血。 


卞白贤又一次无话可说。 


“那么朴灿烈呢？”


吴世勋又问，贯彻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原则。 


卞白贤没有立刻回答。 


吴世勋看着他蹙眉思考的模样，不动声色地抿紧了嘴唇。 


“灿烈。。”


卞白贤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他那样的人，外表看起来的确是明亮又热情的人，但是他想的东西比一般人要多的多吧？可是无论如何，都是让人无条件去相信的人。。” 


“无条件的相信，和无条件的原谅，你觉得哪边比较重要呢？”吴世勋又问。 


卞白贤摇了摇头。 


“我现在最不愿意去想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他按了按太阳穴，低声说，“所以就算是我自己，都尽量避免去想。。你明白么？就是那种，无论如何都想推到最后再去解决的东西。” 


吴世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略显邪恶地说：“你的优柔寡断，是因为有两个同样深情并且优秀的人在身边，那么如果从一开始再加一个我，你会不会直接陷入四角恋的边缘？” 


卞白贤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你的性格我可承受不起。” 


吴世勋笑了。 


“彼此彼此。” 


他说，顿了顿站了起来，按住卞白贤的肩膀，轻轻地捏了一下，小心地控制了掌心的力度：“无论如何，谢谢你。”
【2】 



曾经在很早之前，金钟大曾经开过玩笑，说吴世勋从面相上看，很有可能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他的嘴唇倒是说不上特别薄——虽然和钟仁比起来的确是薄唇没错，但是从侧面看，世勋的嘴唇就像是。。”金钟大说话的时候，似乎是又仔细思考了一番，“就像是有人用刀，在他脸上划拉开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就变成了他的嘴。” 


因为这句话，鹿晗曾经仔仔细细地观察过吴世勋的嘴唇。 


吴世勋脸上的五官，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就连嘴唇的形状色泽，也都非常漂亮，但是他却是习惯性地紧紧抿住嘴唇，或者是勾着淡而薄的笑意的，在那些时候的嘴唇的线条，的确很像是被刀留下的伤口的痕迹。 


他记得在哪本书上好像看过这样的描述，说一个男人的嘴像是一道刀口，而吴世勋有些时候，好像就真的是印证了那种特点。 


而现在，疯了一样肆虐在自己嘴唇上的，就是那样的存在。 


鹿晗在晃神的瞬间，吴世勋却突然直起了身体。 


他重新握住了鹿晗的手腕，单膝跪下来，将那把小刀对准了自己的左胸口，另一只手拽住鹿晗的衬衫衣领随意一扯—— 


纽扣迸溅一地，一件质地极好的衬衫就这样硬生生被他撕裂成两半，露出了大半的胸膛。 


“戳啊，你戳进来啊。”


他笑，掌控着鹿晗的手的那只手，一点一点用力，刀尖已经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只要稍微再用一点力量，就能轻松地刺穿他的胸口，进入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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