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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他,我知道他的想法、他的感受,还有他为什么杀她。”他带着情绪说道,“如果我对你说,你一定要认真地听,不要随便告诉嘗察,他们不会懂的。好吗?”
“我会认真地听你说。”
他微微倾身,眼睛亮了起来。我的右手在口袋里,手心紧贴着枪柄。
“警察完全不了解我,比如他们不明白我为什么放弃心理学。我有硕士学位,结果呢?我居然去当护士,现在又在洗车房工作。你也认为警察没有能力理解这些,是吧?”
我没有回答。
“当我还是小孩的时候,就梦想成为心理学家、社会工作者或心理医生。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很自然,天性指引着我走这条路。”
“可你没走下去,”我提醒他,“为什么?”
“因为这条路会毁了我,”他避开我的眼神,“我无法应付它给我造成的影响。我对别人的问题与个性感同身受,经常因此迷失、痛苦。直到我进入犯罪精神科以后,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我是到那里做研究、写论文的。”他愈加入神了。“我永远忘不了弗朗基,他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用壁炉里的木柴打死了他妈妈。我开始接触弗朗基,引导他重新回顾生命。一个冬日的下午,我对他说:‘弗朗基,弗朗基,究竟是为什么?是什么让你动了杀机?你记不记得当时自己想的是什么?感觉到什么?’他说他像往常一样,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望着燃烧的炉火,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说话,说的都是嘲弄他、令他害怕的话。那时,妈妈恰好经过,朝他瞟了一眼。她总是那样瞟他,可这次他看到了她的眼睛深处。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再也无法思考,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身上沾满黏稠的血,妈妈的脸已经烂了,耳边的声音也已停止。他告诉我之后,我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每当我闭上眼睛,就看到弗朗基哭泣的样子,身上还沾着他妈妈的血。我理解他,明白他为何那么做。不管我和谁谈过,他们的故事都会深深地影响我。”我平静地坐着,事实上想象力已完全受阻,科学家和医生的身份现在完全起不了作用。
我问他:“你有没有想过杀人?”
“每个人在某些时候都会这么想。”他说道。我们四目相对。
“每个人?你真的这么想?”
“是的,每个人都有这种能力,绝对有。”
“你想杀谁?”
“我没有枪或其他武器,因为我不想屈服于一时的冲动。一旦你想象自己杀人,设想了种种细节,危险的大门就悄悄打开,事情便可能会发生。这世上所有害人的事情都会先在脑子里成形。我们不是天生的好人或坏人,”他的声音颤抖了,“甚至连公认的疯子都有行事的理由。”
“贝丽尔被杀的理由是什么?”我理智而清楚地提出问题,但其实已感到难受,因为我又想起了那些画面:墙上的黑色血迹,她胸前密集的刀伤,她书架上那些静静等待翻阅的书籍。
“杀她的人其实是爱她的。”他说。
“这种爱的方式很残忍,你不觉得吗?”
“爱可以很残忍。”
“你爱她吗?”
“我们是很相似的人。”
“怎么说?”
“和世界不搭调。”他又专注地看自己的双手,“寂寞、敏感、被曲解,这些特点使她与人疏离,使她有很强的防御心,外人完全无法接近。其实我对她一无所知,没有人和我谈过她,但我感觉得到真正的她。她非常明白自己是怎样的人,了解自己优于他人,不过她很憎恨自己必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能与众不同。她的内心受过很深的伤,这也是我关心她的原因,我想伸出手,我知道我能了解她。”
“你为什么始终没有伸出手?”
“情况不允许,也许我会找其他机会认识她。”
“谈一谈杀她的人,艾尔。如果情况允许,他会主动出面认识她吗?”
“不会。”
“不会?”
“情况永远不会允许,因为他自知配不上她。”
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现在俨然像个心理学家,非常专注,双手在腿上紧握。
他说道:“他很自卑,无法以正常而合理的方式表达自我,于是暗恋变质为妄想,爱情变质为病态。当他爱上一个人,他总是不安,害怕失去,希望占有对方,尤其当他的爱得不到回报时,更会变本加厉。他整个人专注于此,将失去所有基本的应对能力,再也无法自我克制。就像弗朗基一样,他听到外来的声音,无法再掌控自己。”
“他聪明吗?”
“算聪明。”
“教育程度呢?”
“心理问题使他失去了应对能力,自我控制能力远不及智力。”
“为什么是她?他为什么挑上贝丽尔·麦迪逊?”
“她拥有自由、名声,他没有。”哈特的眼神变得略微呆滞,“他以为自己被她的容貌气质所吸引,其实理由更复杂。他想要那些他没有的特点,通过占有,他就可以成为她。”
“你是说,他知道贝丽尔是作家?”
“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事。他会不断打听她的消息,直到她忽然发现他对自己无所不知,变得非常震惊、非常害怕。”
“说说那个晚上。她死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艾尔?”
“我只知道报上说的那些。”
“从报上的消息,你整理出什么?”
“她在家里,”他望着远方,“已经晚了,他出现在她家门口。看起来是她让他进门的。午夜来临以前,他离开她家,警铃大作。她被刺死了,有性侵害的迹象。我就读到这么多。”
“除此之外,有没有自己的想法?”我温和地询问。
他往前探身,神情又有了大幅转变,眼睛充满了情绪和热切,下唇开始颤抖。
“我可以看到案发现场。”他说。
“比如?”
“比如那些我不会告诉警察的事情。”
“我不是警察。”
“他们不会懂的。我可以看到、感觉到一些事情,可就是无法解释,像弗朗基一样。”他强忍住泪水,“像其他那些罪犯一样。我看到发生的种种情形,我明白为什么会那样发生,即使从来没人告诉过我细节。我不需要细节,事实上也没人会知道细节,你明白原因吗?”
“我不确定……”
“因为全世界像弗朗基这样的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一般人记不起那些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意外事故一样。等他们终于意识到出事了,一切已经太晚,只能如大梦初醒般望着眼前的尸体,望着已经面容模糊的母亲或躺在血泊里的贝丽尔。然后他们开始潜逃,或是等到他们不记得联络过的警察出现在门口。”
“你是说,杀贝丽尔的凶手已经不记得自己做过的事?”我小心地问。
他点头。
“你肯定?”
“连最厉害的心理医生花一百万年都问不出案发的情形。永远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所有细节都是外人推断出来的。”
“你看到的也是你推断出来的?”
他舔了舔下唇,呼吸中带着战栗。“要不要我告诉你我看到的情形?”
“要。”
“从他第一次见到她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她没有注意到他,可以说对他视若无睹,完全没有觉察此人的存在。困惑和占有欲驱使他出现在她家。有事情惹恼了他,他突然感到有必要面对她。”
“什么事?什么事惹恼了他?”
“我不知道。”
“当他决定面对她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哈特闭上眼睛:“愤怒,无法随心所欲的愤怒。”
“因为不能和贝丽尔交往而产生的愤怒?”
他依然闭着双眼,缓缓摇头。“不,表面上看起来如此,但有更深层的原因。他的愤怒来自一开始凡事就不能如愿。”
“从他的童年开始?”
“对。”
“他受到虐待吗?”
“情绪上的虐待。”
“谁虐待他?”
哈特仍闭着眼睛:“他母亲。他杀了贝丽尔,同时也杀了他的母亲。”
“你读过犯罪心理学的书吗,艾尔?你常读那些书吗?”
他睁开眼睛望着我,好像没听到我说了什么,语带激动地继续说道:“你知道他心里已经暗自排练过几次见面的情形吗?他会出现在她家门口,并不完全是出于冲动,出发的时间也许是冲动使然,但他早已计划好所有细节。他知道不能令她起疑,那样她就不会邀请他进门,而且会报警,他就再也不能接近她了。他的计划周详,没有任何瑕疵,不让她有起疑的空间。于是,在那一晚,他来到她门口,赢得了她的信任,让他进门。”
我的脑海里出现一个男人走进了贝丽尔家的走廊的画面,可我看不见他的脸或头发的颜色。他向她自我介绍,我只看到他模糊的身影,还有长长的刀光。
“然后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哈特继续描述,“接下来的事他都不记得了。她的痛苦和恐惧其实并没有取悦他,他的计划中没有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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