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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交代过了,这你不用担心。”
“很好。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到海军废船厂去潜水吗?”我问。
“可能想捞点南北战争时期的纪念品。”
“你凭什么判断?”
“有一大批人到这儿来,就为了河里的炮弹这类东西。”他说,“我们得把他捞上来,尽可能别让他在下面待太久。”
“我不准任何人动他。让他在水里再待一会儿,保持现状。”
“你打算干什么?”他的口气充满戒备。
“还不知道,等到了再说。”
“呃,我认为这件事不需劳驾你跑一趟……”
“罗切探员,”我打断他,“我到案发现场的必要性,以及我要做什么、什么时候到,都不是由你来决定的。”
“我得指挥现场所有的人,而且,今天下午可能会下雪,没人愿意待在码头上挨风受冻。”
“根据弗吉尼亚州的法令,尸体是我的管辖范围,不是你的,也不是其他警察、消防员、救生人员或殡仪馆的。任何人不得碰触尸体,除非我同意。”我疾言厉色,想让他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试图叫那些救生员和废船厂的人员少安毋躁,但他们很不高兴。海军方面对我寄予厚望,要我在媒体出现前把这个地方弄干净。”
“这件案子跟军方没关系。”
“你自己去告诉他们。那是他们的军舰。”
“我很乐意这么做。现在你只要告诉其他人我马上赶到就行。”我挂掉电话。
不难预料这一趟得耗多久才能再次回到别墅。我在前门留了张字条,故弄玄虚地引导露西如何在我外出时进入这幢房子。我把钥匙藏在只有她找得到的地方,接着将医务包和潜水装备塞进我那辆黑色奔驰的后车厢。十点一刻,气温已经升至三度,我试图联系里士满警局的彼得·马里诺队长,却毫无音讯。
“谢天谢地。”当车上的移动电话终于响起,我喃喃自语。
我一把抓起电话,“斯卡佩塔。”
“哟。”
“你终于开传呼机了。我快被吓死了。”我对他说。
“要是你被吓死了,怎么还会打这个该死的电话?”从语气判断,他似乎很高兴听到我的声音,“还好吧?”
“还记得那个你看不顺眼的记者吧?”我小心翼翼,以防泄露谈话细节,无线通话很容易被监听。
“你指哪个?”
“就是那个替美联社工作,还不时到我办公室晃一下的家伙。”
他想了想,接着说:“怎么回事?你和他吵架了?”
“比这更糟。我刚接到切萨皮克分局的通报,正赶往伊丽莎白河。”
“等等,你们不是吵架。”听口气,他已经明白了。
“猜对了。”
“该死!”
“我们只拿到一张驾驶执照,所以现在还不是很确定。我会先下水,在别人动他之前看他一眼。”
“你他妈的给我等一下,”他说,“为什么你得亲自做这种事?难道没有其他人可以代劳?”
“我一定要在别人动他之前看他一眼。”我重复道。
马里诺十分不悦,他一向对我过度保护。但他知道多说无用。
“我在想,也许你可以调查一下他在里士满的住处。”我对他说。
“是啊,我他妈的会这么做。”
“我不知道我们该找什么。”
“那么,我希望你让他们先去搜查。”
到了切萨皮克,我从伊丽莎白河出口下交流道,左转上了大街,行经几座砖砌教堂、二手车大卖场和车行。市立监狱和警察分局的另一边开阔萧条,顶端缠满刺网的生锈栅栏围起一个报废机器拆卸场,海军营房逐渐出现在场地中。这处空旷地上肆意散落着金属物,杂草蔓生,中间有个以垃圾和煤炭为燃料的发电厂,提供能源让那个旧船厂维持不景气的运营。烟囱和火车铁轨都静无声息,船坞所有的起重机也都停摆。这也难怪,这天正逢新年前夕。
我沿筑满防波石的长岸驶向一幢呆板的煤灰色建筑物。岗哨门口处,一名身穿便装、头戴安全帽的年轻男子快步走出岗亭。我摇下车窗,云在狂风横扫的天空里翻腾。
“这里是管制区。”他的表情彻底暴露了他的想法。
“我是凯·斯卡佩塔医生,首席法医。”我亮出黄铜徽章,这徽章表明,在弗吉尼亚州,凡遇突发、无目击者、无从解释的案件或暴力死亡事件,我都有处理职权。
他倾身凑向前检查我的凭证,抬头瞄了我几眼,又盯着我的车。
“你是首席法医?”他说,“那你为什么不开灵车?”
过去我也碰到过这种问题,便耐着性子回答:“开灵车的是殡仪馆的人,我不为殡仪馆工作,我是法医。”
“我需要査看你的其他身份证明。”
我递上驾照,猜想这并不会让他改变心意放我通行。他踱到我的车后,把随身携带的对讲机举至嘴边。
“一一呼叫〇二。”他转身背对我,像在密谈。
“〇二。”对方回话。
“有个史卡皮考医生在我这儿,”他把我的名字念错了。确实会有人偶尔弄错,但没他错得那么离谱。
“收到,我们会原地待命。”
“女士,”保安叫我,“往前开,会看到右手边有个停车场,”他指给我看,“你得把车停在那里,走到第二个码头,格林上校在那里,他就是你要见的人。”
“哪里找得到罗切探员?”我问。
“格林上校才是你要见的人。”他重复道。
我摇起车窗,他打开栅门。贴在门上的标志警告我正进入一处工业重地,此处罐装喷漆会引发危险,进入者必须配备安全装备并自行对停车后果负责。远处,死灰色的货船和坦克登陆舰、扫雷艇、驱逐舰及水翼船阻断了寒冷的地平线。第二个码头上聚集着紧急救生工具、警车以及一小伙人。
我依指示停好车,走向目光粘在我身上的那些人。我的医务包和潜水装备还留在车上,此时我只是个两手空空、套着一双登山军靴、身穿宽松羊毛休闲裤和军绿色外套的中年女子。刚踏上码头,便有一名身穿制服、佩戴识别证的灰发男子拦住我,认为我擅闯禁区。他挡住我的去路,不带一丝笑容。
“需要我为你效劳吗?”他语气有点犹豫,头发被风吹乱,脸也冻红了。
我再次说明自己的身份。
“哦,好极了,”这显然不是真心话,“我是海军调査小组的格林上校。我们现在真的该有点进展了。听着,他转身背向我对其他人说,“我们准备取下CP……”
“请问,你属于海军调查小组吧?”我打断他,想当场把这件事弄清楚,“据我所知,这个废船厂目前并非海军的资产。如果它属于海军,我就不该出现在这里,如此这个案子就归海军处理,并由军方病理学家进行验尸。”
“女士,”听他口吻,俨然是我在试探他的耐性,“废船厂现在由民间承包营运,不属于海军的资产。然而,我们感兴趣的原因是,显然有人未经许可潜到军舰底下。”
“你认为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些寻宝者认为他们可以找到一些旧炮弹、老船钟及其他小东西。”
我们站在“埃尔帕索”货运船和“开拓者”潜艇之间,两艘船光泽尽失,造型刻板。河水看起来像卡布其诺咖啡,我心知河里的能见度比我预期要糟得多。潜艇旁有个可供潜水的平台。我没看到任何有人遇难的迹象,也不见救生员、警方对这起死亡事件采取行动。我向格林提出这些疑问,刮过河面的强风使我的脸失去知觉,而他背对着我不予回应。
“听着,我可不想为了等斯图在这儿待上一整天。”他对一个穿着工作服和脏滑雪外套的人说。
“我们干脆把布司硬押到这儿来好了,上校。”那人回应道。
“门儿都没有。”格林说。看来他跟这帮在废船厂混饭吃的人相当熟。“找他来也没什么用。”
“该死,”另一个长胡子纠结成一团的家伙说,“我们都知道早上这个时间他还没醒酒。”
“得了吧,你们这些乌鸦笑猪黑的家伙。”格林的话引得这群人哄堂大笑。
大胡子的脸红得像生汉堡里的肉。他用红通通的手遮着风点了根烟,诡异的眼神直盯着我。
“我昨天滴酒都未沾,别说是水。”他的话惹得同伴笑得更大声了。“该死的,简直像巫婆的奶头一样,冷死了,”他抱住身子,“我该穿件厚一点的大衣。”
“我告诉你,那里更冷。”另一名工人接腔。我恍然悟到他原来是指遇难的潜水者时,冷得牙齿咯咯作响。“现在,那家伙一定很冷。”
“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和格林说话时,我得努力控制自己不听使唤的嘴。“我知道你急于开始行动,我也是。但救生员和警方人员在哪儿?河里甚至连标示尸体位置的救生艇都没有。”
有六七双眼睛死死瞪着我,我扫视着那些历尽风霜的面孔,他们极像是隐身于现代社会的一小撮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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