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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显然没有道理,因为现场始终有见证人。当然,我和丹尼交情并不深,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他替我工作,又因我而死,我要尽我所能为他做到最好。
他躺在我惯用的解剖台旁的不锈钢轮床上。看到尸体状况今早更糟,一股无力感猛然袭来。我移动他,他全身冰冷僵硬,仿佛残留的生气在过了一夜后散失殆尽。他干涸的血弄脏了脸庞,微启的嘴唇似乎还有话要说,睁开的眼睛对死亡投以鄙夷的凝望。看到他红色的运动支架,我回想起他拖地的身影,他的爽朗,以及他诉说对泰德·艾丁及其他年轻人骤然死亡的看法时哀伤的神情。
“杰克。”我对费尔丁做了个手势。
他几乎飞奔到我身旁。“是的,女士。”他说。
“我想占用你一点时间。”我开始为手术推车上的试管一一贴上标签,“如果可以,我要请你帮个忙。”
“你要我做什么?”
“和我一起解剖。”
“没问题。要我做记录吗?”
“我们来帮他拍照,但先得在解剖台上铺条床单。”我说。
丹尼的案件编号为ME-3096,意指这是新年以来弗吉尼亚中部地区的第三十起案件。经过几个小时的冷藏,他已经无法好好配合,我们把他抬到解剖台上时他的手臂和腿大声碰撞不诱钢轮床,似乎在抗拒我们的解剖。我们脱下他血迹斑斑的脏污衣服,他的手臂执意不肯伸出衣袖,紧身牛仔裤也同样顽固。我把手插进他的口袋,掏出二十七美分、一支护唇膏和一把钥匙。
“奇怪。”将衣服折好放在铺了一次性床单的轮床上时,我说。“我的车钥匙去哪儿了。”
“是上面挂有远程遥控器的那串钥匙?”
“没错。”我扯开运动支架上的尼龙搭扣。
“不在案发现场附近吗?”
“没找到,也不在发动引擎的钥匙孔上。我确定丹尼把它带在身上了。”我脱下他的厚运动袜。
“我猜如果不是凶手拿了,就是丢了。”
一定是直升机闯的祸。我听说马里诺出现在电视新闻里,他挥舞着拳头对全世界的观众大吼时,我也在场。
“咦,他有刺青。”费尔丁拿起书写板。
丹尼两脚脚踝各有一个菱形图案。
“是蛇眼,”费尔丁说,“一定很痛。”
他身上有个阑尾切除手术留下的找痕,而左膝的疤痕应是儿时发生意外的旧伤。最近才做过关节镜下手术的右膝上痕块还呈紫色,而且右腿肌肉轻微萎缩。我收集了他指甲和头发的样本,没发现任何打斗迹象。我无法证明他在坡地咖啡店外遇袭,为反抗而丢下了那个食物袋。
“给他翻身。”我说。
费尔丁抓着丹尼的腿,我则用双手紧钳住他手臂。我们撑住他的腹部,用透视镜和强光检查他的后脑。他的深色长发上纠结着凝固的血块和碎屑,我先触诊他的头皮。
“我得剃掉一点这里的头发,才能作进一步确认。但首先应该查看他右耳后的伤口。他的片子呢?”
“应该准备好了。”费尔丁左右张望。
“我们得先修复这个伤口。”
“该死!”他帮我托住一个呈放射状的极深伤口,它相当大,看起来更像是子弹出口。
“这显然就是子弹射入的地方,”我用解剖刀刀刃小心翼翼地剃干净一块头皮,“你看,有个浅浅的痕迹,看不太清,对,就在这里。”我戴着手套,用血淋淋的手指指给费尔丁看,“好强的火力,凶手用的像是来复枪。”
“点四五口径?”
“半英寸的洞,”我一边测量一边自言自语,“没错,明显是点四五。”
我拨开一小块头盖骨检查他的脑部,这时解剖技师进来啪的一声把X光片贴在最近的灯箱上,鲜明的白色子弹射入距头顶三英寸的前窦。
“老天!”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喃喃道。
“这是什么该死的玩意儿?”费尔丁问。我们不约而同地离开解剖台凑近灯箱。
这颗形状怪异的子弹不但体积庞大,锋利的金属片如爪子般后弯。
“这绝不是Hydra-Shok子弹。”费尔丁说。
“没错,这是强化子弹。”
“像‘星火’或‘金刀’?”
“就是这一类吧。”我回答道。我在停尸间从未见过这种子弹。“我猜可能是‘黑爪’。从找到的弹壳分析,它应该出自温切斯特。温切斯特公司在退出市场前制造过‘黑爪’。”
“他们也做过‘银芒’。”
“这绝对不是‘银芒’。”我说,“你见过‘黑爪’吗?”
“只在杂志上见过。”
“外层包漆是黑色的,铜制外壳上刻有凹点,爆开后就会变成这样。你看这些点,”我指着X光片,“这种子弹的杀伤力令人难以想象,它就像电动圆锯一样能贯穿身体。好在州里颁布了禁令,这种子弹要是落在恶人手中,那就太恐怖了。”
“天哪,”费尔丁不敢相信,“这玩意儿他妈的看起来像只八爪章鱼!”
我脱下乳胶手套,换上一种密实的针织手套,因为“黑爪”这类子弹十分危险,可不是普通的针,况且我不知道丹尼是否患有肝炎或艾滋病。我不想被置他于死地的锯齿金属割到,让凶手白白赚到两条性命。
费尔丁戴上蓝色丁腈手套,这虽比乳胶手套更为保险,但也非安全无虞。
“你可以戴着它作记录,”我说,“但仅限于此。”
“这还不行吗?”
“没错我接上解剖电锯的电源,“就算戴着这个,还是会被割到。”
“这个案子看起来不像武力劫车,而是在动真格。”
我提高音量压过嘎嘎作响的电锯。“相信我,不可能有比这更认真周密的事了。”
头皮下的情况更糟。子弹严重击毁了太阳穴、枕骨、颅顶骨、头盖的前额骨。要是它的余威穿透如岩石般坚硬的鼻梁,扭转的爪子从那里冲出,我们极可能漏失这个极为重要的证物。“黑爪”对脑部造成令人惨不忍睹的损伤,铜和铅引起的气爆在丹尼之所以为人的神妙之处犁出一道可怖的壕沟。我冲洗子弹,用稀释过的次氯酸钠溶剂清理它,因为体液可能携带具有传染性的病菌,更会氧化金属证物。
临近中午,我用双层塑料袋将子弹封好拿到楼上的枪械组,此处所有武器都分门别类地贴上标签,存放在柜子里或包在棕色纸袋里。这里有需要根据刀痕检定的刀具、小型枪,甚至剑。刚调到里士满不久的亨利·弗罗斯特是个中好手,此时他正紧盯着电脑屏幕。
“马里诺来过吗?”我走进去问他。
弗罗斯特抬起头,淡褐色的眼睛在寻找焦点,仿佛刚从一个我从未到访过的遥远世界回来。“两个小时前。”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
“他把弹壳交给你了吗?”我走到他身边。
“我正在处理,”他说,“上面指示,这起案件得优先。”
弗罗斯特与我年纪相仿,至少离过两次婚。他相貌英俊,体格健壮,一头黑色短发,极有魅力。由于传奇人物总是会被同事们津津乐道,我由此得知他跑马拉松,是漂流能手,还能骑乘大象在百步内射猎。但就我个人观察,此人热爱事业胜过任何一个女人,他的话题永远离不开枪。
“确定是点四五口径吗?”我问他。
“我们还不确定这件事能否跟犯罪扯上关系,对吧?”他注视着我。
“是的,”我说,“还无法确定。”我顺手拉过一把带滑轮的椅子,“弹壳是在离他中枪处十英尺远的树丛里发现的,干净,看起来很新。我带来了这个。”我从手术袍口袋里掏出装有‘黑爪’的袋子。
“哇!”
“这跟温切斯特点四五口径子弹吻合吧?”
“天哪!这玩意儿可是顶级的!”他打开袋子,忽然兴奋起来,“我先测量阳膛线和槽脊,一会儿就可以告诉你结果。”
他移到比较显微镜前,利用气隙法将子弹用蜡固定在显微镜镜台上,以免破坏金属上原有的任何痕迹。
“好了,”他头也不抬,“从左边算起,阳膛线和槽脊各六道。”他开始用测微计测量,“阳膛线零点零七四,槽脊零点一五三,我把这些输进GRC里。”他指的是美国联邦调査局的一般膛线特性处理系统,“现在,我们来确认口径。”他一边输入数据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
电脑进行检索时,弗罗斯特用一把光标尺检査子弹,不出意料,这颗“黑爪”的口径的确是点四五。GRC系统搜索出十二种枪支厂牌的信息,除西格索尔和几种柯尔特外,其他全是军用武器。
“弹壳呢?”我说,“我们对弹壳了解多少?”
“我看过录像带,但从来没碰到过这玩意儿。”
他坐在椅子上滑回原来的位置,敲了几个键,用调制解调器连接美国联邦调查局简称为DRUGFIRE的枪械影像档案系统。这是露西参与开发,简称为CAIN的犯罪人工智能网络的一部分,主要连接所有与枪械相关的犯罪事件。简单地说,我想由此得知这把杀死丹尼的枪过去是否造成伤亡,这种子弹证明凶手绝非初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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