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llskw.org
“顺便一提,”马里诺打开他的福特车车门,“我跟第七街和杜瓦尔街的分局打过招呼,今天下午你就可以取回你的车。”
“已经处理完了?”
“是的。我们昨晚彻夜搜证,所有证物都赶在今早送到了化验室。我想尽快弄清楚,省得一直跟这个案子纠缠不清。现在其他事情都推开。”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想到我的车和车里发生的事,我就难以平静。
“找到几枚指纹,但不知道是谁的。我们已经用真空吸尘器清干净了。”他钻进车里,车门敞着,“无论如何,我会继续追查。你回去吧。”
我谢过他,走进办公大楼。我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开那辆车,而且永远无法再开了。我不相信自己还能打开车门,再度置身其中。
二
前台接待员在用毛巾擦拭家具,克莉塔正在拖会客室的地板,我耐心跟他们解释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海龙气这种惰性气体不会对纸张或精密仪器造成任何损害。
“它会蒸发,而且不留任何残余物。”我保证,“你们不用清理,只要把墙上的画摆正,不然看起来就像梅格桌上一样乱。”
接待室里,器官捐赠申请书和其他表格散落一地。
“我还是觉得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梅格说。
“没错,杂志的味道,每天都闻得到,你这个傻子。”克莉塔说,“它们一直都有这种怪怪的味道。”她转向我,“电脑会出问题吗?”
“应该不会,”我说,“我更担心刚被你打湿的地板。快去把它弄干,免得有人滑倒。”
在她们忙着或拖或擦时,我小心走过滑溜的地砖,绝望之感潜滋暗长。我鼓足勇气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前,在门口停下脚步,罗丝已经开始工作了。
“好吧,”我对她说,“里面情况有多糟?”
“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文件被吹了一地。我已经帮你把植物摆回原位了。”罗丝生性高傲,已近退休年纪,她隔着老花眼镜盯着我,“你总讨厌文件篮里积攒文件,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有了。”
死亡证明书、名单、验尸报告像秋天的落叶般纷落西处,地上、书架层板间到处都是,有些还夹在热带榕属植物的枝叶间。
“我觉得你不应该因肉眼无法看到就断定绝不会有问题。依我看,你最好等这些文件上的毒气散掉。我待会儿去弄根绳子,用回形针把这些活页夹晾起来。”她手里忙着,口中不住叨念,一绺灰发从法式发髻旁边滑落。
“我想没这个必要,”我又重复刚才的话,“海龙气干了会挥发得一干二净。”
“我注意到你没把安全帽从架子上拿下来。”
“我没时间。”我说。
“这里没有窗户真是糟糕。”罗丝每星期至少要提一次。
“没错,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东西捡起来,”我说,“你这个偏执狂,真是拗不过你。”
“你以前曾被这玩意儿喷过?”
“没有。”
“哦,”她将近旁的一叠毛巾放好,“那我们就得小心点。”
我坐在办公桌前打开最上层的抽屉,拿出几盒回形针。我心里充斥着绝望感,深怕自己在这里情绪失控。我这位秘书比母亲还了解我,她最善于察言观色,但此刻她只是不停地忙碌。‘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幵口:“斯卡佩塔医生,你为什么不干脆回家?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罗丝,还是我们一起来吧。”我执意说。
“真不敢相信那个保安居然这么蠢。”
“什么保安?”我停下手里的事,直盯着她。
“就是那个启动消防装置的家伙,他以为我们楼上有核能反应炉之类的东西,担心反应炉会熔毁。”
她捡起地毯上的死亡证明书,我死死地瞪着她。她用回形针把文件吊在细绳上,我则继续整理桌面。
“你刚才在说什么?”我问。
“我只知道这么多。在停车场时,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她整了整背后的衣服,环顾四周,“我还是搞不清这些东西要多久才会干,你说的简直像科幻电影一样神奇。”她晾起另一张死亡证明书,“不过,我这么做准没问题。”
我没理会她的话,又想到自己的车。我实在没勇气再看到它。我用双手捂住脸,罗丝不知所措,她从没见我哭过。
“要我帮你倒杯咖啡吗?”她问。我摇头。
“就当是场暴风。明天就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安慰我。
听到她离开,我十分感激。她悄悄把两边的门都关上,我深陷椅中,几近虚脱。我想给马里诺打电话,但他不在办公室。我又打给销售奔驰的麦乔治车行,暗自期许沃尔特没去别的地方。
他确实没有。
“沃尔特吗?我是斯卡佩塔医生,”我开门见山,“可以请你来取我的车吗?”我声音有些颤抖,“也许我该解释一下。”
“什么都别说了,出个价钱吧。”显然他已看了新闻。
“对我来说,这辆车相当于全毁了,”我说,“但对别人来说,几乎和全新的一样。”
“我了解,不会多说什么的。”他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能现在就换一辆车给我吗?”
“我有一辆几乎一模一样的车,不过是旧的。”
“多旧?”
“坦白说,是我太太的车,黑色S-500,附配备。”
“你能找人把车开到我大楼后面的停车位吗?我跟你换车。”
“亲爱的,我马上就到。”
他五点半左右抵达,天色已暗,这是推销员展示二手车的绝佳时机,尤其对我这种急得火烧眉毛的人。但说实话,我对沃尔特信心十足,多年来从他那儿买车从来不必事先过目。他气质出众,蓄着清爽的胡子和短发,衣着比我认识的大多数律师都要体面。由于对蜜蜂过敏,他手戴—个金色医疗警示手链。
“很遗憾发生了这些事。”我清理后车厢时他说。
“我也觉得遗憾。”我不想故作亲切,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这里有一把钥匙,另一把弄丢了。要是你不介意,我想现在就把你的车开走。我不想看到你开我的车,只想先回避一下。至于那些无线电装置,过一阵再说吧。”
“了解。我们改天再处理细节问题。”
我根本不在意那些事。我此刻所为丝毫没有考虑成本,如果直觉没错,这辆车和我以前那辆一样好。就算现在开的是水泥卡车,我也会感觉很好。我按下操控板按钮,锁好门,把枪塞入坐椅间。
我沿着十四街南驶,从运河旁的岔道驶上平常回家走的州际公路,过了几个出口后我直起身子左右张望,想沿设想中丹尼昨晚行驶的路线走一遍。他从诺福克出发,应该是取道六十四号公路一路往西。最靠东的出口通往弗吉尼亚医学院,由此可以直达首席法医办公大楼,但我认为他不会走这条路。
他开车到里士满后,可能想先填饱肚子。我办公室附近的餐厅乏善可陈,丹尼曾跟着我们实习过一段时间,显然很清楚这里的环境。我猜他会从第五街下交流道,便立即照做,沿路开往布罗德街。天色很黑,我行经一栋建筑和空旷的停车场,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弗吉尼亚州立生物医学研究园区,我的部门未来将迁往此处。
几辆巡逻车安静地从旁边驶过,其中一辆正在等马里欧特街上的绿灯,我停在它后面,看到前座上的警察打开车内灯,在金属写字板上记下什么。他年纪很轻,淡金色头发,从挂钩上取下无线电麦克风开始说话,边说边凝视街角一座小教堂的黑影。结束通话后,他啜了一口便利商店纸杯里的饮料。我估计他的警察生涯不会长久,因为他对周遭状况毫无警觉,浑然不觉自己已被盯上了。
我前行左转至布罗德街,经过来德爱药品连锁店和因客流骤减而关门大吉的米勒-罗德百货公司。旧市政厅的哥特式花岗岩堡垒坐落在街边,对街则是弗吉尼亚医学院校区。这一带我以前相当熟悉,但对丹尼而言则不然。我想他不会知道这家医学院的教职员和学生常去的“骷髅与尸骸”餐厅,也不知道该把我的车停在哪里。
我相信当他开着上司昂贵的奔驰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反应应该同所有人一样。他向前直驶,在发现第一个感觉不错的地方停车。那个地方,准确说来就是坡地咖啡店。他一定得往南开,把车停在我们发现食物袋的位置。我在这个街区打转,把车停在一株枝叶茂密的木兰树下,迅速把枪揣进外套口袋,走到车外。栅栏后的狗吠立刻响起,极为凶猛,仿佛我们曾有冲突般愤怒。狗主人小屋楼梯间的灯亮了起来。
我穿过马路,走进像平日一样人声鼎沸的咖啡店。黛葛正在调酸味威士忌,直到我拉开椅子坐在吧台边才注意到我。
“你看起来该来点烈酒,甜心。”她说,一边在每只杯子里摆好樱桃和柳橙片。
“求之不得,但我还在工作。”我说。狗吠声终于停了。
“你和队长到底有什么毛病?你们都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工作。”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llskw.org。来奇网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m.llskw.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