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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文燕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周海光的照片,文秀来看她,才放下。文秀一进门,搂住姐姐便哭,她一哭,文燕反而笑了:“哭什么呀,姐没事,只是受些外伤。”
文秀止住哭,问到底怎么回事,文燕对她讲了,她惊讶道:“从哪儿来的那么多蛇呀?”接着就问爸妈知道不知道这个事,文燕说还不知道,让文秀也别告诉爸妈,反正也没事了。然后文秀就问救她的那个小伙子是谁,文燕拿出周海光的照片给她看,一看,她就笑了,说这就是在火车站碰上的那个傻里傻气的小伙子。
文燕也笑,一笑,脸便红了,心好像被丝丝缕缕挂住,让人牵着走。
周海光回到地震台,没有和大家说汇报的情况,只是把超凡叫来,俩人反复对着地质图验证各种推断。
“海光,我还是认为应该早一点发出临震预报,如果大地给咱们一个突然袭击就来不及了。”临了,超凡还是这个态度。
“市政府天天逼着要说法,可张局长指示,一定要慎而又慎,一再强调预报要准确。在我们没有搞清楚以前,总不能叫上百万人天天站在马路上等地震盼地震吧?临震预报一旦上级领导批准公布于众,全市就要停工停产,如果误报了,会给国家造成多大损失?我不想早一点发出临震预报?我倒是想一头钻到地底下去看个明白呢。”周海光把心里的话给超凡说了,超凡也没有办法,只有叹气,他知道作为一个一把手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电话响,周海光接过来,是他的妹妹梦琴。梦琴也在地震总局,她说看到了周海光报到总局的材料,也听魏组长说过周海光的压力很大,她说:“哥,你能受得住吗?要不你就回来吧?”
周海光说:“梦琴,你就放心吧,大哥挺得住。”
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亲人关心他,尽管很消极,也使他宽慰。
商店门外很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群人。
逮着一个小偷,许多人在打,更多的人看。
小偷是一个女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人们打。
“把她送到公安局去,看她还偷不!”一个女人很愤慨地嚷。
“他妈的看着长得漂漂亮亮的,谁能想到是个贼……”一个男的响应女人,拖着小偷的头发走,像拽一头死羊,边走边愤怒地大叫。
一个小偷,一个女小偷,一个漂亮的女小偷,当然能够调动人们的各种情绪。小偷被拖到哪里,哪里就会有人踢上一脚,一个男人甚至一脚踏在小偷的胸口上,一直没有出声的小偷不由惨叫一声捂住胸口。
一个胸大肌极其厚实的小伙子站在男人面前,只穿一件跨栏背心,通身漆黑,他的小名儿也就叫黑子,何刚的兄弟。他站到男人面前,指着男人的鼻子说:“你他妈的算什么本事,打一个女的?”
男人站住,口气不软:“你少管闲事,这是个贼。”
“放开她,她偷你啥了?”黑子更不示弱。
“她偷了我的钱包。”男人说着,见黑子实在不像个弱茬儿,放开了小偷。
小偷站起来,头发乱七八糟,脸上流着血,竟是极让人可怜。
“你偷了他钱包?还给他。”黑子对小偷说。
小偷摇摇头。
围观的人们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肯作证,都默默地等看下回分解。
“你偷了我的包还不承认!”男人更加愤怒,狠狠打了小偷一个嘴巴,小偷的嘴角又开始往下淌血。
黑子没说话,挥起一拳,打在男人的脸上,男人的嘴角和鼻子一块儿流血,倒在地上。
没等人们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黑子就拉着小偷走了。
庄泉拉着红玉来到民政局的婚姻登记处,管登记的是一位老大爷,正对一对中年夫妇苦口婆心,他们只好坐在一边等,听那老大爷说。
“有孩子吗?”大爷拉着长声问。
“有。”男人答。
“几岁啦?”大爷问。
“六岁。”女人答。
庄泉听着不对,诧异地看一眼红玉,红玉正偷着笑。
这是一对离婚的。
“你们要是离婚了,孩子跟着谁呀?商量好了吗?”大爷问。
“商量好了,孩子跟我。”男的答,不像离婚,像受审。
“跟你?那孩子不是没妈了吗?”大爷声音拉得更长。
“跟我也行。”女的说,也像受审。
“那孩子不是没爹了吗?”大爷问。
夫妇都不言语了,他们不言语,大爷继续说:“过得好好的,因为芝麻绿豆大的事,就离婚,有意思吗?你们俩结婚的时候,就是我给办的结婚手续吧?肯定是我办的,别人办的无效。结婚七年,你说你们来几趟了?啊?我这儿是马戏团啊?闲得没事儿找我老头子解闷儿来了?你们呐……让我怎么说你们呢?孩子都六岁了,都懂事了,咋就不能让孩子在一个既有爹又有妈的家里边生活呢?行了,我也不跟你们说这些没用的了,想离婚就在这儿按个手印吧……”
夫妇有些犹豫。
大爷催:“按呐。”
女的捅一捅男的,男的又捅一捅女的。
“快点,后边还有同志等着呢。”大爷再催。
“大爷,我们回去想想,想好了再来,行么?”女的说了话。
“最好别来。”大爷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俩人往外走,过庄泉身边,男的低声对庄泉说:“你们想好了吗?”
红玉气得白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是个二百五。
大爷叫下两位,庄泉俩人赶紧上前,叫一声老同志。
“你们俩因为啥呢?怎么说离就离?”大爷武断地问。
“老同志,我们不离婚,我们结婚。”庄泉赶紧声明。
“结婚?我说你们离婚怎么透着乐呢。同志啊,今天是星期一,不办理结婚,一三五,离婚,二四六,结婚。你们明天来吧。”大爷显出和善,庄泉说他们工作很忙,能否破个例,明天就又没有空了。
“我破例行,可人家姑娘同意和你结婚吗?”大爷看着红玉。
红玉羞得低下头。
“你看,人家姑娘不同意。”大爷笑着看庄泉。
庄泉捅一下红玉,对老头说:“她同意,她同意。”
“同意吗?我怎么没听人家姑娘说啊。”大爷又看红玉。
“你快说呀。”庄泉急了,拽红玉。
“有一方不同意这手续也办不了。”大爷摘下眼镜,等。
庄泉更急,再催红玉。
红玉的脸更红,低头说:“同意。”
大爷侧耳:“什么?不同意?”
“她说同意。”庄泉的声音倒大。
“声音太小,我岁数又大,听不见,姑娘你大点声。”大爷仍侧着耳。
“同意。”红玉的声音果然大了些。
“什么?”大爷还问。
“同意。”红玉的声音更大。
“哎,这回听见了。”大爷戴上眼镜。
庄泉说:“太好了。”
大爷说:“还是不同意。”
庄泉快急死了。
红玉笑笑说:“大爷您就别逗我们了,我们还工作呢。”
大爷笑了:“好了,不和你们开玩笑了,大爷这就给你们办。唉,年轻人结婚,老天爷都高兴呦。”大爷边填结婚证边自言自语。
何刚心烦,到厂里义务加班,炽热的钢水一烤,烦恼便都蒸发了。
文秀到家里找何刚没找到,到厂里找。还是张勤来叫何刚,何刚还让他说他没在。张勤到车间外面笑嘻嘻地何刚不在,文秀柳眉倒竖,一把抓下张勤的安全帽,进了车间。
张勤边追边嘟囔:“姑奶奶,你可别怪我,都是你妈惹的祸。”
进车间,就看到何刚,何刚一愣,然后笑,很不自然。
文秀不说话,盯着何刚,两行泪流下来,流着泪,扭头就走,张勤在后面追着要他的帽子,文秀摘下帽子,扔在地上。
帽子在地上滚。
文秀转身问何刚:“你凭什么不理我?”带着哭腔。
不等何刚说话,扭身又走,纤秀的背在颤,一直颤出车间。
黑子和小偷在一起,小偷叫颜静,他们成为朋友。除了他俩,还有几个黑子的狐朋狗友,他们在挣钱。
颜静穿一身男装,倒格外精神,腰里系一根绳子,绳头上拴一只铁钩,铁钩耷拉在腰间晃来晃去,很别致。
一个青年拿出一盒烟,递给黑子一根,颜镜也要:“嗨,也给我冒一根呀。”
青年不太情愿地给她一根:“就你冒得勤,一会儿一根。”
颜静拿过黑子嘴上的烟对火,对着,深吸一口,吐出来,吐在青年的脸上:“小气鬼。”
青年不服:“我小气?你给过我吗?”
颜静便笑。
一个汉子拉着一车煤,吃力地爬坡。
黑子说:“颜静,上。”
颜静拿着绳子迎上去:“师傅,挂不挂?”一脸是笑。
“不挂,不挂。”师傅不耐烦地低吼,头都没抬。
“师傅,挂吧,你就挂吧,就五分钱,我今天还没开张呢。”颜静扶着车把走,仍笑。
师傅仍然不挂,低着头吭吭地往上爬。
黑子几个人上去,跟着走。
颜静拽着车帮,往后拉:“师傅你就挂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黑子几个人也拽住车尾。
车无法前进,师傅要发火,看看黑子几个,没敢,连叫:“我服了。我服了。”
颜静笑着把钩子挂在车上,黑子帮着她,拉着车走,黑子边走边快活地高叫:“走起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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