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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冰问她要去干啥。
素云说:“妈妈是警察,有人钻进金库了,妈妈去看看,这是国家的钱,不能让坏人拿的。”
小冰听话地点头。
指挥部的人们都非常紧张,坐立不安,连梁恒也有些坐不住,对向国华说:“老向,时间不多了。”
“你们都坐下,坐下。”向国华说。他比谁都紧张。让大家坐下,他走下车,抬眼看天,天上乌黑的浓云一层一层地堆叠,层层堆叠的浓云往下压。
金库没有完全倒塌,在堆叠的水泥板和水泥柱之间可以看到大量的现金,多到郭朝东长这么大都没有看到过。
他有些晕,站在那里愣神儿。
素云警惕地从一块楼板后面钻出来,四下看,往里搜寻。
郭朝东抓起大把的钞票,两手抓满,可是却发觉没有地方放,他脱下裤子,把裤腿扎住,往里装钱,装满,急急往外走。
突然一个人抓住他的腿,那是金库的看守,他生命垂危,却还抓住郭朝东:“这钱不能拿。”
“放开我。”郭朝东异常恐慌,像见到魔鬼。
“这是国家的钱,你不能拿。”那人仍坚定地说。
郭朝东捡起一块水泥,高举过顶,闭眼,砸下去。
那人惨叫一声,不动。
郭朝东也瘫在地上,喘着粗气,然后走了。
素云听到叫声,追过来,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她喊“站住”,郭朝东听见,更急地绕着交错的楼板走,不见了踪影。
风怒号,水滔滔。
战士们的号子声在风水声中高扬。
闸门在一点一点地提升。
水,在水库里怒号哮叫的水,由闸门的底部喷出来,向天空铺展,呈弧线落下,发出震耳的轰鸣。
战士们欢呼:“水出来了!水出来了!”
一个战士突然昏倒,另一个战士去扶他,绞盘便只有两名战士顶着,他们顶不住巨大的压力,绞盘猛烈回转,小四川和另一名战士被打出去,绞盘迅速回转,闸门一点一点地回落。
周海光飞身扑过来,高速倒转的手柄打在他的腹部,几乎把他打飞,一口鲜血由口里飞射出来。他把整个身体抵在绞盘上。
李国栋扑过来,死死抵住绞盘,大喊:“来人!来人!”
在大坝上的战士们冲进来。
郭朝东慌慌张张地走出废墟,四下张望,一条裤腿松开,钱落下来,慌忙捡。
“我妈妈说了,这是公家的钱,不能拿。”郭朝东抬头,见是一个小姑娘站在他面前,无邪的眼睛盯着他。
“国家的钱你不能拿。”小冰见郭朝东抬眼看她,再说。
郭朝东突然起身,抓起小冰,远远地扔出去。
小冰惨叫着,跌落在碎石堆上。
郭朝东背着他的钱匆匆离去。
素云追出来,不见郭朝东,只听到小冰的哭声,奔过去,抱起来,叫:“小冰……小冰……”
“妈妈我什么也看不见……妈妈我什么也看不见……”小冰哭着说。
素云抱着小冰跑,朝医院跑。
已经成为平地的监狱废墟,颜静在扒,扒她的黑子哥,边扒边哭:“黑子哥……黑子哥……”
没有任何痕迹,她绝望地趴在地上,哭。
郭朝东一直在跑,跑到一个僻静之处,在一棵树下刨坑,把钱埋起来,才松一口气。
站起身,就见宣传车缓缓地开来,年轻的姑娘在车上广播:“凡是打砸抢者,哄抢财物和发国难财者,如果警告不听,就地正法。”
他的脊梁湿湿的,冰凉。
姑娘的声音仍在响:“全市的公安干警民兵都要动员起来,保护好我市的重要部门,凡是造谣惑众,煽动群众制造恐慌者,一经发现,立即镇压,决不手软。”
郭朝东的两腿抖动,制止不住。
三个背枪的民兵走来,又走过去。
郭朝东便后悔刚才的举动,唐山已经走出初始的混乱,走进秩序。
黑子已经进城,朝着自己的家走,在家中没有找到何大妈,到人群里找。
颜静迎面走过来,脸上犹有泪痕。
两人交臂而过,都一惊,回头。
“颜静?”
“黑子哥。”
颜静不顾人多,扑进黑子怀里。
郭朝东蹲在一片废墟下,看着废墟上面忙着救人的人们发呆。
他捡起一块砖头,向着自己的头拍,第一下,没到头就弹回来,他怕。
咬牙,闭眼,双手抡圆,再拍,砖头砸在头上碎了,鲜血横流,他倒在地上。
两个人中年人走来,看到满脸是血的郭朝东:“他还活着。”
两人把郭朝东抬起来,走了。
※※※
黑子和颜静找一处偏僻的废墟坐下,黑子说:“再歇一会儿,咱们就去找我妈……”
颜静答应。
“多亏我哥和文秀去旅行结婚了,要不然……”黑子为哥哥嫂子庆幸。
颜静却跪下了,双手扶着他的膝盖,哭:“何刚和文秀他们……没走……”
黑子大惊:“怎么没走?”
“我在火车站把他们叫回来了。”颜静哭着说。
“你……”黑子举手,在半空停住。
“我本来是想让文秀找找人,救救你,哪怕让你蹲一辈子监狱,保住命就行。所以我把他们叫回来了,没想到……”
“嘿!”黑子的拳头落下,砸在石板上。
“黑子哥,你骂我吧,打我两下也行啊。”颜静仰着脸,看他。
“都怪我……都怪我……”黑子拼命打石板,拳头溅血。
“黑子哥,你别这样……别这样……”颜静抱住他的手。
素云抱着小冰跑进医疗棚,喊:“医生……快来看看我的孩子……医生……”
文燕迎上来,蹲在小冰面前。
满脸是血的郭朝东也让人抬进来,进来就看到小冰,吓得他一动不动。
“医生,小冰的眼睛严重吗?”素云问。
“视网膜严重受损。”文燕说。
“能治好吗?”素云紧张。
“很难说。”文燕叹口气,站起。
郭朝东松口气,闭眼。
素云伤心地哭。
文燕劝她:“别哭,你和女儿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了。”
“既然活下来了,为什么还要让她这样啊……”素云抱起小冰,号啕大哭。
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雷声紧接着来了。
公交车里,报话员在紧张地呼叫:“连长……连长……”
向国华站在他身边,不时看车窗,车窗外,密集的雨点斜着打下来,流成水帘。
“首长,还是联系不上。”报话员抬头说。
“会不会出事了?”梁恒沉重地说。
“继续联系。继续联系。”向国华又开始在车里走。
呼叫又开始:“连长……连长……”
大坝上,七八个战士横躺竖卧,任暴雨抽打,报话机在一边放着,里面传出焦急的呼唤,但是战士们连抬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仅一天的时间,文燕的医院在群众的帮助下,又搭起几间简易护理棚。小冰坐在护理棚的病床上,素云守着她。
“妈妈,我的眼睛还能治好吗?”小冰问。
“能,小冰的眼睛一定能够治好。”素云说。
“妈妈,那我以后还能看到你了?”小冰拉着素云的手不放。
素云的眼泪又流下来:“能,小冰以后一定能够看到妈妈。”
小冰让素云抱,素云抱起她:“小冰,那个坏人长得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记得,可是我看不到了,妈妈,你能抓住那个坏蛋吗?”小冰抱着素云的脖子问。
“能,妈妈一定抓住他。”素云咬牙。
机房里,战士们只穿短裤,仍大汗淋漓。
绞盘在转,闸门在提,滔滔的流水如江河狂泻。
“不能停下,一定要提到最高!”李国栋边推边喊。
周海光和小四川几个战士一起推着绞盘。
忽然,绞盘不动了。
周海光吐出一口鲜血,身体伏在绞盘上,几个战士死命抵住绞盘。
郑浩兴奋地跑进来:“连长,闸门提到头了,可以松手了。”
李国栋和几个战士同时瘫倒在绞盘下,李国栋靠着绞盘叫:“海光……海光……”
海光不应。
“快出去,就要地震了。”李国栋喊。
几个战士如酒醉般站起,互相搀扶着走。
李国栋摇摇晃晃地站起,背起海光,往外走。
海光嘴角的血顺着李国栋赤裸的脊梁流。
外面是狂风,大雨。
公交车在强烈的余震中晃动。
车上的人都紧抓住车上的扶手。
呼叫没有停止。
仍没有应答。报话员摘下耳机。
向国华和梁恒在晃动中站起来。
这时耳机中传来李国栋的声音:“指挥部,指挥部,我是李国栋,我是李国栋。”
向国华抓起耳机:“我是指挥部,请讲,请讲。”
“首长,大坝保住了。大坝保住了。”李国栋的声音。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啊!”向国华大声说,热泪纵横。
天黑了,医疗棚外燃起火把,医疗棚内燃着蜡烛。
伤员抬进抬出,医生轮番上阵。
文燕刚停下手,两个青年抬进一名伤员,放在手术台上,文燕端着蜡烛看,惊呆了,是明月,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一下的妈妈。
蜡烛掉在地上,护士打开手电筒。
“妈,妈,你哪儿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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