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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里?”我问他。
“四处巡逻,听对讲机,”他说,似乎忙得十分充实,“算着还有多少日子才能退休。生活很美妙,对吧?除了幸福的青鸟什么都不缺。”
他尖锐的嘲讽足以割裂纸张。
“我猜你应该已经听说他们在里士满港发现腐尸的事了,”他接着说,“据说有很多人在那里四处闲逛。真庆幸那不是我的案子。”
我脑中一片混沌,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这时电话插拨铃声响起。我把无绳电话换到另一侧,一边走进书房,拉出书桌旁的椅子。
“什么腐尸?”我问,“马里诺,等一等,”插拨铃声又响了,“让我看看是谁。别挂电话。”我按下等候键。
“喂,斯卡佩塔。”我说。
“我是杰克。”是我的副手,杰克·费尔丁。“他们在里士满港的一个集装箱里发现一具尸体,腐烂得很厉害。”
“马里诺正要告诉我。”
“你听起来像得了感冒。我好像也被传染了。查克说他要晚点来,因为他也不太舒服。他是这么说的。”
“那个集装箱刚从船上卸下吗?”我打断他。
“‘天狼星号’,和那颗恒星的名字一样。情况肯定十分诡异。你希望我怎么处理?”
我在便笺上飞快地记着,字迹比平时更为潦草,神经系统如出了故障的硬盘般失去控制。
“我过去。”我毫不犹豫地说,尽管本顿的话语还在脑中回旋。
我得摆脱忧伤重新上路,也许这次可以恢复得更快。
“你不需要这么做,斯卡佩塔医生。”费尔丁态度忽然强硬起来,“让我去吧。你今天本应休假的。”
“到了那里后我该找谁?”我问,不希望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几个月来,费尔丁一直在劝我休假,到外地休息一两周,甚至休个长假。可我已经厌倦了大家担忧的目光。本顿的死影响了我的工作表现,令我与同事友人的关系变得疏离,甚至使我的脾气变得乖戾,这种种暗示令我生气。
“是安德森警探通知我们的。她正在现场。”费尔丁说。
“谁?”
“大概是新人。说真的,斯卡佩塔医生,交给我吧。你何不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呢?”
我忽然想起马里诺还在线等着,赶紧按键想告诉他我结束和办公室的通话后会尽快回电给他。可他已经挂机了。
“告诉我怎么走?”我对副手说。
“我猜你大概不准备接受我的建议了。”
“从我的住处开上市中心快速道路,然后呢?”
费尔丁给了我具体路线。我挂断电话,捏着本顿的信匆匆走进卧室。我不能把它随便地放在抽屉或档案柜里,以免遗失或让清洁工发现,同时又不想放在某个会让自己无意中看见、再度勾起悲伤的地方。我望着那个浅黄色的硬纸信封,望着本顿用谦和、慎重的笔触写下的“凯”,思绪狂飞乱舞,心脏怦怦直跳,肾上腺素在血液里尖叫着奔流。
最后我发现了衣橱里那只小小的防火保险箱,仓皇间却想不起当初把密码藏在了什么地方。
“简直疯了!”我绝望地喊道。
密码夹在老地方,第七版《亨氏热带医学》的六七〇页和六七一页之间。我将信锁进保险箱,回到浴室猛地将冷水拍到脸上,然后打电话给我的秘书罗丝,要她安排尸体搬运人员在一个半小时后到里士满港和我会面。
“告诉他们尸体腐烂得很严重。”我强调说。
“你怎么过去?”罗丝问,“你本来可以来办公室开那辆雪佛兰巨无霸的,可查克把它开去换机油了。”
“他不是病了吗?”
“他十五分钟前来的,开走了那辆车。”
“好吧,那我只好开自己的车了,罗丝。我还需要那台卢玛探照仪和一百英尺长的延长线。派人到办公室停车场里给我。快到那里时我会打电话给你。”
“有件事必须让你知道,珍发了顿不小的脾气。”
“怎么回事?”我惊讶地问。
珍·亚当斯是办公室行政人员,向来心平气和,情绪都很少流露,更别提发脾气了。
“买饮料点心的钱全不见了。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该死!”我说,“钱放在哪里?”
“锁在珍的办公桌抽屉里,一直都放那里的。抽屉没有被撬的迹象,可今天早上她打开时就发现钱不见了,总共是一百一十一美元三十五美分。”
“必须想个办法。”我说。
“不知道你是否了解最近的状况,”罗丝继续说,“休息室的午餐经常莫名其妙地消失。上周克莉塔忘了把手机带回家,第二天就找不到了。赖利医生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他把一支高级钢笔放在实验袍的口袋里,第二天早上不见了。”
“会不会是下班后的清洁人员拿的?”
“也许吧,”罗丝说,“但我必须告诉你,斯卡佩塔医生,我没有指控任何人的意思,这恐怕是内贼干的。”
“你说得对。我们不该随便指控任何人。有好消息吗?”
“到目前为止,没有。”罗丝淡淡地说。
从我接任首席法医开始罗丝就一直为我工作,这意味着几乎我工作和生活中的一切琐事都是由她办理的。她有种惊人的能力,能够洞悉周围的一切而不感情用事,永远保持着客观。因此,职员们多少有些怕她,却总在遇到问题时首先找她倾诉。
“好好照顾自己,斯卡佩塔医生,”她继续说,“你的声音无精打采的。这次你为什么不在家休息,让杰克去现场呢?”
“我开自己的车去。”一股忧伤将我淹没,我的声音将此透露无遗。
罗丝感觉到了,静静等候着。我听见她在办公桌上翻阅公文的沙沙声,知道她试图安慰我,可我只是一味地回避。
“好吧,开车回来时别忘了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
“去现场穿的衣服。上车前别忘了换掉。”她说,好像我从未处理过尸体。
“谢了,罗丝。”我说。
第03章
我设定好防盗警报器,锁上房门,拨亮车库灯,打开设在车库里那间上下都有通风孔的杉木更衣室,这里放着登山靴、防水裤、厚皮手套和涂着蜡一般特殊防水涂层的Barbour夹克。
我还在这里存放了许多袜子、内衣、连身工作服等从没拿进屋里的衣物。它们旅程的终点是那个大型不锈钢水槽、那台从不用来清洗日常衣物的洗衣机和烘干机。
我把一件连身衣、一双黑色锐步运动鞋和一顶印有OCME——首席法医办公室字样的棒球帽丢进行李箱,然后检查我的哈利伯顿铝箱里是否有足够的乳胶手套、大容量塑料袋、裹尸布、相机和底片。我心情沉重地出发时,本顿的遗言再次掠过脑海。我试图摆脱他的声音、他的眼睛、他的笑容和他肌肤的触感。我想忘了他,但力不从心。
我打开无线电,沿市中心高速公路驶向第九十五号州际公路。里士满的晴空在阳光下闪耀。在隆巴迪公路收费区减速时车载电话响了,是马里诺。
“只是想通知你,我会顺便过去一趟。”他说。
我改换车道时引来一阵喇叭声,差点撞上一辆忽然窜出的银色丰田。那个司机绕过我超车时,嘴里不干不净地叫嚷着。
“去你的!”我气愤地冲他吼道。
“什么?”马里诺在话筒里大声说。
“遇到一个可恶的白痴司机。”
“哦,很好。你听过路怒症吗,医生?”
“当然,我刚经历过。”
我在第九街出口转弯,朝办公室开去,并打电话告诉罗丝我两分钟后就到。驶入停车场时,我看见费尔丁正抱着探照仪盒子和延长线等在那里。
“我们那辆雪佛兰公务车还没开回来吧?”我问。
“还没有,”他说着将装备放进我的行李厢,“你开这玩意儿过去可够招摇的。那些码头工人肯定会死死盯着这辆黑色奔驰和里头的金发美女。你还是开我的车吧。”
为庆祝终于办妥了离婚,我这位体格壮硕的副手不久前才将他的福特野马换成红色雪佛兰克尔维特跑车。
“事实上这主意相当不错,”我淡然说道,“只要你不介意。不过,如果是V-8引擎我就借。”
“哦,明白了。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你知道怎么走吧?”
“知道。”
根据他给出的路线,我一路往南,接近彼得斯堡时离开公路,驶经菲利普-莫里斯工厂,横穿铁路,又沿一条窄窄的小路穿过一块林木杂草丛生的空地。最终到达一处安全检查站时,我感觉自己像闯入了某个禁地。检查站的另一边是调度场和数百个堆放了三四层、如货车大小的橙色集装箱。一位认真执勤的警卫走出岗哨亭。我摇下车窗。
“有事吗,女士?”他用军人特有的刻板语气问道。
“我是斯卡佩塔医生。”我回答。
“你找哪一位?”
“我来看看那位死者,”我解释说,“我是法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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