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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诺打开冰箱乱翻一气,找到一瓶红带啤酒,扭开瓶盖,咕咚灌下。“这屋里可以喝酒吧。”他嚷道。
“马里诺,你在做什么?你还在执勤呢。”我说。
“不去了。来,看我的。”他把酒瓶狠狠往桌上一砸,猛地拎起电话,“曼恩,是我,”他冲着话筒说,“对啊,对啊。听着,我不是说着玩的。我身体很不舒服。今晚你能替我罩一下吗?欠你一个情。”马里诺朝我们眨眨眼,挂断电话,按下电话机上的免提键,又拨了一个号码。铃响过一声对方便接听了。
“我是布雷。”勤务副局长黛安·布雷的声音在厨房里回荡。
“布雷副局长,我是马里诺,”他的声音有如遭到严酷鞭笞的垂死人犯,“很抱歉打电话到你家里打扰。”
对方回以沉默。马里诺显然在蓄意激怒这位直属上司,称她为“副局长”,而依照礼节,我们通常称呼副局长为“局长”,局长为“长官”。此外,打她家里的电话也相当失礼。
“什么事?”她简短地问。
“我觉得不太舒服,”马里诺哑着嗓子说,“呕吐得厉害,而且发烧。我必须请个病假,躺下来休息。”
“几小时以前你还好好的。”
“的确很突然。但愿我没感染什么病菌……”
我迅速在便笺上写下梭菌和链锁状球菌。
“……你知道的,像在犯罪现场很容易染上的梭菌或链……锁状……球菌。一个医生警告我的,因为我离那具尸体太近,而且——”
“你几点结束轮班?”她打断他的话。
“十一点。”
露西、乔和我憋得脸颊通红,努力压抑着大笑的冲动。
“这么晚了,恐怕很难找人替你值巡逻指挥官的班。”布雷冷冷地说。
“我已经和第三辖区的曼恩队长商量好了。他人很好,愿意代我的班。”马里诺试图让她了解他的病真的是突如其来。
“你应该早点向我报告!”布雷忽然说。
“我本以为能撑过去,布雷副局长。”
“你回家吧。明天来办公室见我。”
“如果好了我一定会过去的。我保证,布雷副局长。你自己多保重。希望你没感染上。”
她挂断了电话。
“真是个好女人。”一阵狂笑声中,马里诺说。
“老天,难怪,”乔忍着笑费力地挤出一句,“我听说她相当惹人讨厌。”
“你怎么会听说?”马里诺眉头一皱,“迈阿密也有人在谈她吗?”
“我是本地人,住在老磨坊一带,挨着斯里乔普特,离里士满大学不远。”
“你父亲在那里教书?”马里诺问。
“他是浸信会牧师。”
“哦。那一定很有趣。”
“是啊,”露西接口道,“她也是在本地长大的,而我竟然到了迈阿密才认识她,这真令人难以相信。那么,你打算拿布雷怎么办呢?”
“管他呢。”他说着喝光了啤酒,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瓶。
“好吧,那我可是管定了。”露西信心十足地说。
“年轻时都会有些想法,”马里诺说,“什么真理、正义、美国精神。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就知道了。”
“我永远不会到你那把年纪。”
“露西说你是警探,”乔对马里诺说,“那你怎么还穿制服?”
“一言难尽,”马里诺说,“想坐在我膝盖上听故事吗?”
“让我猜猜。一定是你得罪了谁,也许就是她。”
“是药品管制局教给你这么高明的逻辑推理的,还是你本来就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大人?”
我把蘑菇、青椒和洋葱切片,又将几片意大利白干酪捏碎。露西在一旁静静看着。我终于忍不住回头和她四目相接。
“今天早上你挂了电话后,罗德参议员就打来了,”她轻声说,“我得说,这消息几乎震惊了整个分局。”
“显而易见。”
“他叫我立刻坐飞机赶过来……”
“难得你这么关心我。”我内心又一阵翻江倒海。
“他说你现在需要我。”
“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来……”我忽然哽咽起来,再度坠入那冰冷、暗寂的深渊。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需要我陪伴?”
“我不想打扰你。你工作很忙,甚至没空打个电话。”
“你只要说‘过来陪我’就可以了。”
“可是你用的是手机。”
“我要看那封信。”她说。
第08章
我把刀搁在砧板上,拿毛巾擦干双手,定睛凝视着露西。她看得出我的痛楚和恐惧。
“我要和你一起看那封信。”她说。
我点头,带她走向卧室,从保险箱里拿出那封信,一起坐在了床沿。我瞥见一把装在麦克叔叔牌踝部枪套里的西格索尔P232手枪从她的右裤腿下露出,不禁莞尔,一边暗想若本顿见到会作何感想。他一定会不断摇头,还搬出一套他编造的心理学谬论,逗得我们笑瘫在地。
但他的说法也并非毫无根据。此刻所见让我意识到了一个阴暗的先兆。露西一直都是个自我防卫的狂热信徒,本顿的不测更让她走向了极端。
“我们正待在家里,”我对她说,“何不让你的脚踩休息一下?”
“必须经常佩着这些东西才能习惯,”她答道,“尤其是不锈钢制品,很重的。”
“那为什么还选不锈钢的?”
“我更喜欢啊。南方的湿气和盐分很重。”
“露西,这种潜伏工作你还得做多久?”我脱口而出。
“姨妈,”她注视着我,伸手挽住我的手臂,“我们别再老调重弹了,好吗?”
“可是……”
“我知道。你不希望有一天我也给你写这种信。”
她稳稳握着那张浅黄色的信笺。
“别这么说。”我心中一阵惊惧。
“我也不想收到你写的。”她又说。
露西开始读信。本顿的一字一句同早上罗德参议员把信交给我时一样鲜活有力。我再次听见本顿的声音,看见他的脸庞和眼中的爱意。露西终于读完,久久无法言语。
然后她说:“你绝不许写这种东西给我。我再也不看这种信了。”她颤抖的声音里充满痛苦和愤怒,“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用意?让所有人一再伤心难过?”她说着在床边站了起来。
“露西,你很清楚他的用意。”我抹掉眼泪,抱住她,“你心里明白。”
我们回到厨房,把信拿给马里诺和乔。他读完后凝视窗外的黑夜,—双大手无力地搁在腿上。乔则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不知该去往哪里。
“我真觉得我应该离开,”乔不顾我们反对,固执地说道,“他希望你们三个团聚,而我不应该待在这里。”
“如果他认识你,也会希望你来。”我说。
“谁都不准走,”马里诺像是喝令一屋子嫌犯那样说道,“该死的,我们是一个整体。”他离开餐桌,把脸埋进掌心用力揉着,“我真希望他没这么做,”他望着我说,“你会对我做这种事吗,医生?如果你有类似的想法,现在听着,打消这个念头吧,我可不想在你走后收到这种遗言。”
“开始烤比萨吧。”我说。
我们移到院子里,我从烤板上剥下面皮放上烤架,在上面涂上酱汁,撒上肉末、蔬菜和奶酪。马里诺、露西和乔坐在铁摇椅上,因为我不让他们帮忙。他们试着聊天,但没人还有这份心情。我在比萨上滴了些橄榄油,留意着不让炭火太旺。
“我觉得,他绝不是要你们聚在一起难过。”乔说。
“我没有难过。”马里诺说。
“不,你在撒谎。”露西反驳道。
“为什么事难过呢,自作聪明的小鬼头?”
“太多事情。”
“至少我不怕说出我想念他。”
露西惊愕地瞪着他。两人剑拔弩张。
“我不相信你会这么说。”她说。
“相信吧。他是唯一够格给你当父亲的人,可我从没听你说过想念他之类的话。这是为什么?因为你到现在还认为那是你的错,对吧?”
“你吃错药啦?”
“知道吗,露西·费里奈利探员?”马里诺紧追不舍,“那根本不是你的错。要怪就得怪那个该死的嘉莉·格雷滕,而无论你在脑中用枪轰那婊子多少次,她都永远不会彻底消失。没办法,当你恨某个人时就是这样。”
“你难道不恨她?”露西靠着椅背说。
“才怪,”马里诺灌下最后一口啤酒,“我比你恨得更深。”
“我想本顿要我们团聚在这里,不是要我们讨论多么恨她或其他任何人。”我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斯卡佩塔医生?”乔问我。
“你可以叫我凯。”这话我对她说过好多次了,“继续过日子吧,这就是我能做的。”
这话连我自己听来都觉得是陈腔滥调。乔微微侧向火光的方向,注视我的眼神仿佛我握有生命中一切疑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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