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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强调,一边扯掉手套,恼怒地把它扔进红袋子。
“你严重伤害了这位女士,布雷副局长。”
我关上工作箱,锁上弹簧锁。
“在这起案子上,你和检察官一定会合作得非常愉快,”马里诺也扯掉手套,愤愤地补充道,“这个案子就是所谓的免费午餐。”他用粗大的手指戳了一下受害者,仿佛布雷才是杀害她的凶手,“你刚白白放走了凶手!”他冲她吼道,“你和你那些不值一提的权力小把戏!为了往上爬你都不惜跟谁上床?”
布雷脸色惨白。
“马里诺!”我抓住他的手臂。
“我还没说完呢。”
马里诺的情绪已然失控,他甩开我的手,像只受伤的熊一般喘着粗气。
“这个遭到毒打的女士和什么政治游戏、私人恩怨完全无关,你这该死的臭婊子!如果她是你的姐妹你会怎么想?哦,天啊!我在妄想什么?”马里诺朝空中扬起沾满滑石粉的双手,“你根本不懂还有关心别人这种事!”
“马里诺,马上通知救援小组过来。”我说。
“马里诺不会通知任何人。”布雷的声音有如一个金属盒铿然合上。
“你想怎样?炒我鱿鱼?”马里诺继续挑衅,“请便啊。我会把他妈的实情告诉全世界的记者。”
“炒你鱿鱼太便宜你了,”布雷说,“让你继续做牛做马但领不到一分钱薪水也许更好。这情形恐怕会持续很久呢。”
她满脸通红地离去,有如一个决心集结军队来镇压顽敌的复仇女王。
“哦,不!”马里诺冲她的背影大喊,“你弄错了,宝贝。忘了告诉你,我他妈的辞职了!”
他拿出无线电对讲机联系哈姆,要他通知小组人员立即赶来。与此同时,我飞速搜索着某些被忽略的细节。
“我给她颜色看了,对吧,医生?”马里诺说,但我的心思不在于此。
防盗报警铃在七点十六分响起,而现在不过九点半。死亡时间很难界定且疑点重重,必须谨慎考虑所有可能的变量。金兰的体温、尸斑、僵直以及血液状态和她只死了两个小时这一点并不吻合。
“这房间里真闷啊,医生,你不觉得吗?”
“她至少死了四五个小时了。”我说。
马里诺用袖子擦着汗湿的脸颊,眼神涣散。他心神不宁,焦躁地敲打着牛仔裤口袋里的香烟盒。
“他下午一两点钟就在这里了?不会吧?这么长时间里他都在做什么?”
他不停瞟着门口,等着看谁会下一个出现。
“我想他有很多事情可做。”我说。
“我刚才好像有点风度欠佳。”马里诺说。
从店里隐约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和担架碰撞声。
“我想她应该没听见你最后那句外交辞令,”我对他说,“还是顺其自然吧。”
“你认为他会不会为了避免在大白天里满身是血地走出去,才在这里磨蹭那么久?”
“我觉得这不是唯一的理由。”我边说边看着两个身穿工作袍的医护人员将担架侧转以穿过门口。
“这里有很多血,”我对他们说,“绕过来。”
“老天!”一人叹道。
我拿起担架上折叠好的一次性布罩,马里诺帮我将其中一块铺在地上。
“请把她稍稍抬高几英寸,好把布垫移到她的身体下方,”我指示道,“很好,就这样。”
她仰面躺着,眼珠在碎裂的眼眶中呆滞地瞪着。我拿另一块布罩将她覆盖,塑料纸窸窣作响。我们将她抬高,放进一个深红色尸袋,拉上拉链。
“外面越来越冷了。”一名医护人员说。
马里诺环顾店内,然后看向门外停车场上仍在闪烁的红蓝灯光。场面已明显冷清许多,大多数记者都已冲回自己的新闻编辑室和电台,只有一些鉴定人员和一名穿制服的警察留在现场。
“是啊,没错,”马里诺自语道,“我的确被停职了,可你看到有别的警探来这个现场吗?我也应该少管闲事。”
我们走去开车时,一辆蓝色的大众甲壳虫驶进了停车场,随即猛地刹住,离合器发出尖锐的吱嘎声。驾驶座车门砰地敞开,一个皮肤白晳、留着深色短发的少女几乎是跌了出来,她匆匆忙忙地跑向正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的尸袋,似乎要将他们阻截下来。
“喂!”马里诺在她后面大喊。
救护车后门关上的瞬间她正好到达,马里诺随后将她抓住。
“我要见她!”她尖叫道,“哦,请放开我!我要见她!”
“不行,小姐。”马里诺喝道。
医护人员打开侧车门跳了进去。
“让我看看她!”
“不会有事的。”
“不!不!老天,求求你!”悲伤如瀑布般涌出。
马里诺从背后牢牢抱住她。隆隆引擎声中,我听不见他对她说了些什么,只见救护车驶离后他才放手。她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仰头望着冰冷浓黑的夜空,凄厉地嘶喊出那个遭到虐杀女人的名字。
“金!金!金!”
第25章
马里诺决定留下来,陪被人称作“早餐男孩”①的埃格尔斯顿和哈姆在现场进行我认为没必要进行的拉线工作。我独自开车回家。树木和草坪全罩上了一层白霜,我暗暗祈祷着千万别停电,但最害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①“埃格尔斯顿”和“哈姆”的英语分别为Eggleston与Ham,前者中的Egg意为“鸡蛋”,后者意为“火腿”。
我把车驶入小区,发现四周黑暗寂静,在岗哨亭值班的警卫丽塔似乎正在举行降灵大会。
“别告诉我。”我对她说。
她走出岗哨亭,拉了拉制服夹克,裹紧身体。烛光在玻璃窗里跳动着。
“大约九点半就停电了,”她摇了摇头说,“这座城市只剩冰霜了。”
左邻右舍都是一片漆黑,好像正值战争期间。天空云层密布,月亮不见踪影。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车道,走上门前结冰的石阶时又差点滑倒。我攀住栏杆,费力地翻出钥匙开了门。由于有备用电池,我的防盗系统仍然开着,但只能维持十二小时。冰霜造成的停电通常会持续好几天。
我输入密码,重新设定警铃。我得洗个澡。这种时候我绝不可能跑去车库,脱下衣服放进洗衣机,而一想到得赤裸着穿过漆黑的屋子跳进漆黑的浴缸,我不禁头皮发麻。除了薄冰偶尔发出的脆裂声,四周一片死寂。
我找出家里所有的蜡烛,在屋内各个角落都点上几根,接着在手电筒的照射下燃起炉火。屋子成了黑暗的容器,唯有细小木柴燃起的火焰闪烁跳动,投射出斑驳光影。至少电话是正常的,当然答录机暂时无法工作了。
我无法安静坐着,到卧室脱去衣服,用毛巾擦拭身体,然后换上睡袍和拖鞋,一边琢磨着还能做点什么,因为我一刻都不容许自己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我想也许露西给我留言了,只是自己目前无法接听。我尝试写信,又全部揉掉扔进炉火,望着那些纸张逐渐焦黄直至化作灰烬。碎冰咔咔作响,屋里越来越冷。
温度持续地缓缓下降,时间悠悠溜走,不觉已是寂静的凌晨。我努力入睡,可实在太冷,而我又始终心绪不宁。我想到露西,想到本顿,思绪又跳到不久前经历的可怖现场。我看见一个全身是血的女人被拖过地板,猫头鹰的眼睛从腐烂尸体上瞪着这个世界。我辗转反侧,露西始终没来电话。
我望着窗外黝黑的后院,忽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和紧张。呼吸在窗玻璃上蒙上一层水雾,半睡半醒中,雨夹雪的沙沙声变成了织针穿梭的声响。我看到远在迈阿密的垂死父亲,看到母亲在他身边织着毛衣,在贫寒交迫中没完没了地织着。街上没有一辆车。我给岗哨亭里的丽塔拨了电话,无人接听。
直到凌晨三点,我的眼皮才渐渐沉重。树枝裂开的声音有如枪响,远处的火车沿河岸缓缓行驶,苍凉而凄厉的汽笛声不时响起,轰隆的金属撞击声加深了我的不安。我裹紧羽绒被,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当第一抹天光蹿出地平线,终于来电了。几分钟后,马里诺打来电话。
“你希望我几点钟去接你?”他问,由于刚睡醒而声音沙哑。
“接我做什么?”我睡眼惺忪地走进厨房去煮咖啡。
“工作啊。”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往窗外看了吗,医生?”他问,“你困在那个集中营里,哪里都去不成。”
“我告诉过你别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我走到窗边打开百叶窗。街头所有行道树和灌木丛仿佛都覆盖着一层冰糖和白霜,草地宛如厚厚的地毯,利齿般的细长冰柱垂在屋檐下。我的车的确寸步难行。
“哦,”我说,“我的确需要搭个便车。”
马里诺那装系着粗防滑链的大卡车疾驶过里士满的街道,一个小时后便带我到了办公室。停车场里没有一辆车。我们小心翼翼地走向大楼,曾几次差点滑倒,因为人行道成了冰面,我们是头一个向它挑战的。我把外套扔在办公室椅子上,然后与马里诺一起走向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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