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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小组使用了便携式验尸台,因此我们不必将尸体从轮床搬到验尸台上。在这空寂的死亡殿堂中,我们拉开尸袋拉链,掀开被鲜血浸透的布罩。在顶灯的照射下,她的伤口愈发凄惨。我挪近一盏带荧光灯的放大镜,调整角度通过透镜观察。
放大后的皮肤是一片满布干涸龟裂的血块以及狭谷般深长伤口的沙漠。我采集了几十根毛发,淡黄色,细软如婴儿的头发。大部分毛发长约六至八英寸,黏在她的腹部、肩部和胸部,脸上则没有发现。我把它们装进信封以保持干燥。
时间如小偷般偷偷溜走,盗走了整个早晨。我百般推想,始终无法给她的毛衣和胸罩被撕开的情形找到合理的解释。唯一的可能性是,凶手是徒手把它扯开的。
“我从没见过这种事,”我说,“凶手的力气一定大得惊人。”
“也许他吸了可卡因或天使尘什么的,”马里诺说,“所以才会那样对她。甚至这也可以解释他怎么会有昂贵的金点子弹,你知道,如果他是街头毒贩,这就没什么奇怪的。”
“露西好像提过这种弹药。”我回想着。
“道上的热门玩意儿,”马里诺说,“毒虫的最爱。”
“如果他吸了迷幻药,”我说着把采集到的纤维放入另一个信封,“那么他思维的清晰和有条理就相当令我惊讶。他把停止营业的招牌挂上,锁了门,直到天黑以后才走出商店。说不定还梳洗了一番。”
“没有证据显示他梳洗了,”马里诺提醒我,“排水孔、水槽和马桶里都干干净净。甚至离开商店时他都没有在门上留下痕迹。因此我想,他开门时可能垫着什么东西——衣角或纸巾,谁知道呢,来避免血迹或指纹沾上门把。”
“这可一点都不糊涂,不像是刚吸过毒的人的行为。”
“我宁可相信他吸了,”马里诺忧心忡忡地说,“否则就太糟了,我是说,万一他真是绿巨人之类的。真希望——”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知道他想说,他希望本顿能在这里提供专业意见。事事依靠专家纵然容易,但专家并非能解决所有问题。每个犯罪现场和每道伤痕都反映着犯罪情绪,而这桩凶杀案显然是狂乱的性犯罪。我随后找到的几块更大的不规则挫伤更加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通过镜片,我发现了许多锯齿状的细小伤痕。
“咬痕。”我说。
马里诺凑近来看。
“已经浅多了。用力撕咬的结果。”我补充道,一边移动灯光寻找其他咬痕,结果在右手掌边缘和右脚掌分别发现两个,左脚掌发现一个。
“老天。”马里诺不安地轻声喃喃道,目瞪口呆地从受害者的双手打量到双脚,“我们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怪物,医生?”
咬痕十分严重,只能分辨出是齿痕。可供制作印模的槽痕已被灭迹,对采证工作没有丝毫帮助。遗留痕迹非常有限,无法进行比对。
我用棉棒蘸取唾液,然后逐一拍照存证,一边思索着啃咬受害人的手脚对凶手来说有何特殊意义。难道他真的认识她?她的手脚在他眼中或许是某种事物的象征,就像面孔,代表着她的身份?
“看来他并非完全不在乎是否会留下证据。”马里诺说。
“他似乎知道自己的齿痕不可能被比对出来。”我边回答边用喷水管清洗尸体。
“嗬,”马里诺打着哆嗦,“每次看到这个我都觉得很冷。”
“她感觉不到的。”
“该死。我真希望她在遭到凄惨攻击时也没有任何感觉。”
“感谢老天,我认为凶手开始丧心病狂时,她应该已经死亡或濒临死亡了。”我说。
金兰的验尸结果加剧了我们的惊骇。贯穿她的颈部、命中颈动脉的子弹同时也损伤了她第五节和第六节颈椎的脊髓神经,致使她瞬间瘫痪。她可以呼吸、说话,但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被他拖过走道,让鲜血溅上货架。她两手无力地摊开,因麻痹而无法压住颈部的伤口。我几乎看得见她眼里的惊恐,听得见她低声的呜咽,她猜测着他将要实施的各种暴行,眼睁睁地目睹自己死去。
“该死的畜生!”我说。
“可惜他们把死刑改成了他妈的注射毒剂,”马里诺气愤地厉声说道,“这样的混账难道不该下油锅吗?他们本该吸氰化物毒气直到眼球爆裂,可我们却只让他们舒服地睡着。”
我迅速用解剖刀沿锁骨向胸骨再往下直到骨盆划出Y形切口。马里诺安静下来。
“你觉得你可以在他手臂上注射毒剂吗,医生?你可以打开毒气或者把他绑在电椅上,然后扳下开关吗?”
我没回答。
“我常常会想这个问题。”他继续说。
“多想无益。”我说。
“我知道你办得到。”马里诺执意继续这个话题,“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一定也很向往可又不愿承认,甚至不愿对自己承认,那就是——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人。”
我抬头看着他。血沾污了我的面罩,浸湿了手术袍的袖子。
“这下我真的很为你担心。”我发自内心地说。
“看吧,很多人都有这种感觉,但就是不肯承认。”
她的心肺都很正常。
“我觉得大多数人并没有这种感觉。”
马里诺愈发怒火冲天,也许金兰的悲惨遭遇让他无比愤怒而又无能为力,正如金兰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时的无助。
“我认为露西就有这种感觉。”他说。
我抬起头,错愕地望着他。
“我想她只是在等待机会。如果终究得不到这样的机会,她宁愿去餐厅当服务员。”
“闭嘴,马里诺。”
“真相总是很伤人,不是吗?至少我敢承认。就拿这个人渣来说,我呢,想把他铐在椅子上,绑住他的脚踝,把枪管塞进他的嘴里,问他有没有牙齿矫正医生,因为他相当需要。”
她的脾、肾和肝脏也都正常。
“然后我要用枪抵住他的眼睛,让他看我的枪管需不需要清洗。”
她的胃里还有看似鸡肉、米饭和蔬菜的残留物。我想起在她钱包和外套附近的纸袋里发现的保鲜盒与餐叉。
“说不定我会退后几步,在射程内把他当靶子,看他会有多享受——”
“别说了!”我说。
他安静下来。
“真该死,马里诺。你到底着了什么魔?”我一手拿着解剖刀,一手拿着镊子冲他说道。
他沉默片刻,我也闷不作声,顾自工作,给他找各种事情不让他闲下来。
一会儿他说:“昨晚追着救护车狂奔的那个女人是金兰的朋友,在夏尼餐厅当服务员,晚上在弗吉尼亚州立大学上课。她们是室友。她下课回家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电话响了,一个该死的记者问她:‘你听到这个消息有什么感觉?’”
他停了下来。我望向他,见他正盯着解剖中的尸体。红色的胸腔空荡荡的,苍白的肋骨在笔直的脊椎旁优雅地弯曲着。我插上斯特莱克电锯的电源。
“根据这位朋友的说法,她想不到谁会这样无缘无故地攻击金兰。从来没人到店里找她麻烦。前几天有人误触警铃,就在周二,也是后门的警铃,这是常有的事,因为大家常常忘了后门也装有防盗铃。”他继续说,目光茫然,“这该死的家伙一定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
我开始锯割颅骨,颅骨上布满被一种或多种不明工具猛烈殴击所致的裂痕。带着热度的骨粉在空中弥漫开来。
第26章
正午刚过,道路上的积雪开始消融,其他勤奋、焦急的法医人员也陆续赶到了办公室。我心乱如麻,决定先到楼里四处看看。
我先来到法医生物学部门。该部门占地一万平方英尺,只有少数人员持有电动门卡,被特许自由出入。若非因为公务,人们不会在此逗留,只会在穿过走廊时透过玻璃瞥一眼身着白袍、埋首工作的研究人员。
我按下对讲机键,询问杰米·库恩是否在岗位上。
“我去找他。”对方回复道。
门开了,库恩捧着干净的白色实验袍、手套和口罩出现在我面前。污染是DNA相关工作的大敌,尤其是在当今,吸管、切片机、冰箱,甚至一支笔都可能在法庭上受到质疑,实验室的管理几乎像医院手术室的消毒程序一样严谨。
“我真不想来麻烦你,杰米。”我说。
“你总是这么客气,”他说,“进来吧。”
要进入实验室必须经过三道门,每个密闭的空间里都挂着供访客更换的干净实验袍,地板上的胶纸则是为了清理鞋底。同样的程序重复三次,以确保没有污染物被带往另一个区域。
检验人员的工作区是开放式的,很明亮,有黑色工作台和电脑、水槽、气密系统以及无菌层流操作台。个别工作台整齐排列着矿物油、自动吸管、离心管和试管架。试剂,即用以促成反应的各种物质,以分子生物学方法被大量制造出来,再被均分成少量贮存并以独特的辨识号码标记,以和那些普通的化学药剂区分开来。
污染检测程序基本包括序列化、热变性作用、酶分解、隔离、重复分析、紫外线照射、碘照射、从健康的志愿者身上获得样本和对照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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