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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莉·格雷腾绝对不会随便到只让他适时地消失一会儿,你不觉得这完全不可能吗?他死了,马里诺。他死了。”
“你参与过他的验尸吗?你看过他的验尸报告吗?”他不肯罢休。
本顿的遗体被移往费城法医办公室。我始终没有过问。
“没有,你没有参与他的验尸。要是你参与了,我会认为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冷酷可怕的人,”马里诺说,“你什么都没看见。你只知道别人告诉你的。我不想一再让你难过,但这是事实。要是有人试图掩饰那具遗体不是他这一事实,你又怎么会知道,既然你见都没见过?”
“给我倒点威士忌。”我说。
第32章
我转向马里诺,背靠墙壁,似乎双腿不足以支撑身体的重量。
“哇,你知道这里的威士忌有多贵吗?”马里诺关上小冰箱时说道。
“我不在乎。”
“反正是国际刑警付钱。”
“我要抽烟。”我又说。他替我点了根万宝路,第一口烟猛烈地冲击着我的肺部。
他端给我一杯加冰块的纯麦芽威士忌,另一只手握着罐贝克啤酒。
“我想说的是,”他继续刚才的话题,“既然国际刑警能够用电子机票、高级酒店和协和客机完成所有秘密任务,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会编造其他情节呢?”
“他们不可能编造出他被一个精神病人谋杀这种情节。”我说。
“当然可以。也许那正是最佳时机。”他喷出烟雾,咕咚吞了口啤酒,“重点在于,我认为没什么事伪造不了,如果你考虑得足够周密。”
“DNA也确认了……”
我几乎无法言语,被压抑许久的种种影像一股脑儿涌现出来。
“你不能确定那些报告是真实的。”
“够了!”
但啤酒击碎了他的自制力,漫无边际的臆测、推论和期盼不断冒出。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说着,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我打了个寒战,阴暗荒芜的内心一角忽然闪现一丝光亮。我迫切地想要相信,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凌晨五点,我衣着整齐地睡在沙发里,头痛欲裂,嘴里尽是烟臭,呼吸充满酒气。我冲了个澡,然后久久盯着床边的电话。我对自己的决定感到震惊、惶恐,同时无比困惑。
此刻费城已近午夜,我给当地的首席法医范斯·哈斯顿留了信息,给了他我房间的传真号码,然后在门外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在大厅里见到马里诺后,我没有多说,只淡淡道了声早上好。
楼下正进行开餐准备的自助餐吧传来一阵清脆的餐具碰撞声,清洁人员用刷子抹布清洗着玻璃门。时间尚早,还未供应咖啡。一位女士将貂皮大衣搭在椅子上,此外就再无如此早起的客人了。酒店门前,一辆奔驰出租车正在静静等候。
司机面色阴沉且有些急躁。我揉着太阳穴,望着车窗外面的摩托车一路狂飙而过,在拥挤的车流夹缝中左冲右突,从狭窄的隧道中呼啸蛇行。这不禁令我想起那场让黛安娜王妃丧生的车祸,又一阵沮丧袭上心头。
还记得那天醒来刚得知这则新闻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不愿相信这类世俗、偶发的意外会降临到我们的偶像身上。被一个醉酒驾车的人撞死—点都称不上光荣或者高尚。死亡是公平的,它才不会在乎你是谁。
天空灰蓝,刚清洗过的人行道湿漉漉的,绿色的垃圾箱沿街排开。车子颠簸着驶过协和广场的石子路后沿塞纳河前行。视线被围墙阻隔,我们几乎看不见河流沿岸的景致。里昂站外的数字钟显示着七点二十分,站内熙熙攘攘,不少人挤进阿歇特书店买报纸。
我在一位抱着贵妇狗的妇人后面排队等候买票。一名五官犀利、穿着讲究、满头银发的男士让我心头一震,远远望去他实在像极了本顿。我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好像真的可以找到他。我的心怦怦直跳,似乎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打击。
“咖啡。”我对马里诺说。
我们坐在旅人餐厅的吧台前,侍者送来装在褐色小杯子里的浓缩咖啡。
“这是什么破玩意儿?”马里诺发着牢骚,“我只需要普通咖啡。能给我一点糖吗?”他对吧台后面的女人说。
她把几包糖丢到吧台上。
“我想他还需要一些鲜奶。”我对她说。
她点点头。二十分钟内,马里诺喝下了四杯咖啡,吃了两份火腿面包,抽了三根烟。
“你知道吗,”登上TGV高速列车时,我对他说,“我真的不希望你要了自己的命。”
“嘿,别担心,”他说着在我对面坐下,“如果我想洗心革面,自然会给自己一些压力。”
车厢里只坐满了三分之一,乘客们似乎只对自己手中的报纸感兴趣。宁静的气氛使得我和马里诺说话时不得不压低声音。高速列车忽然无声无息地向前冲出,滑出月台,蓝天和树木飞速地在眼前一掠而过。我脸颊发烫又非常口渴。我想打个盹,可是阳光在我眼皮上跳动。
醒来时我听见后面的座位上有个英国人在打电话。过道对面的一个老人在玩填字游戏,自动铅笔咔啦作响。另一列火车相向而来,两车交错驶过时,一阵强烈的气流灌进车厢。接近里昂时,天空变成了乳白色,零星的雪花开始飘落。
马里诺望着窗外,心情显得十分沉重。在里昂火车站下车时,他又变得鲁莽起来。在出租车上他始终闷不作声。想起昨晚他那些粗率无礼的话,我更加生气了。
我们来到罗讷河和索恩河交会的旧市区,大片朝山丘迤逦的民宅和古老石墙让我想起罗马。我的感觉糟透了,灵魂伤痕累累。我这一生还从未感觉如此孤单过,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似乎只是生活在别人的噩梦里。
“我不抱一点希望,”马里诺忽然没头没脑地说,“我说了万一,但事实上不抱一点希望。前妻离开我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这么长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现在我又被停职了,甚至得考虑要不要替你工作。果真这么做吗?你也不会再尊重我了。”
“我当然会尊重你。”
“胡扯。雇佣关系会让两人之间的一切都发生改变,这点你清楚得很。”
他看来疲惫而又颓丧,糟糕的脸色和松弛的体态显露出他历经的辛苦和沧桑。皱巴巴的棉布衬衫上沾着咖啡渍,卡其裤又肥又大——我发现他每次变胖就买尺寸更大的长裤遮掩,似乎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
“你知道吗,马里诺,你是在说替我工作是你这辈子最悲惨的事,这样讲不太公道吧。”
“也许不算最悲惨,但也差不多了。”他说。
第33章
国际刑警总部坐落于题德多公园里,俨然是一座由水池和玻璃构成的晶莹剔透的堡垒,与想象中的这类机构大相径庭。建筑外部没有任何“国际刑警”的字样,事实上这里没有任何标志。我可以肯定,行经此处的驾车人几乎无法辨识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夹道种植着树木,没有路牌,因此倘若不知道具体的方位,你可能永远到达不了。
卫星接收器、天线、水泥路障和摄像机一概难觅踪迹,顶端锋利的绿色金属栅栏也巧妙地被树木掩盖起来。国际刑警总部所在的这栋建筑静静地散发出睿智平和的气息,里面的人可以向外远眺,外人却无法往里窥探。在这个阴冷的早晨,屋顶那株小小的圣诞树极具反讽意味地在佳节将至时倾斜了头冠。
我按下入口处的对讲机,说明来意。四下无人,一个声音要求确认身份。我们报上姓名,门锁咔啦开启。马里诺和我沿着一条步道进入附属建筑,另一道门打开,一位身着套装系着领带的警卫前来迎接。此人健壮得似乎可以一把抓起马里诺扔回巴黎。另一名坐在防弹玻璃后方的警卫打开抽屉,拿出访客身份牌交换我们的护照。
私人物品需要放在传送带上接受x光扫描。接待我们的那位警卫用手势指示我们依次踏进一个从地板直达天花板、有如透明导管的装置。我照做了,一边心想也许会忽然被吸走。一道树脂玻璃门关闭,另一道同时开启,走出装置时全身的每个细胞都被扫描过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星舰迷航?”马里诺接受扫描时嘟囔道,“谁知道这东西会不会致癌?对男人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安静。”我说。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有个男人出现在连接主楼和警戒区的走廊里。他以年轻运动员般轻盈的步伐向我们走来,模样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昂贵的炭灰色法兰绒套装优雅地裹着他那雕像般的躯体,套装里衬以纯白色衬衫和红褐、绿、蓝相间的奢华的爱马仕领带。和他握手时,我留意到他手腕上的金表。
“我是杰伊·塔利。很抱歉让二位久等了。”他说。
他那双犀利的淡褐色眼睛仿佛洞悉一切,让我产生一种遭到侵犯的感觉。他肤色黝黑,相貌异常俊美,我立刻可以判断出他的类型,这种美男子总是十分类似。看得出,马里诺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们通过电话。”他对我说,似乎认为我会忘记。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没睡安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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