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小说:百年好合作者:蒋晓云字数:3554更新时间 : 2017-07-30 13:3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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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晚上住在一个屋檐下,白天又在一个办公室里上班,两个人要在一起弄出点花头却并不容易。几个月来银俊算是煞费苦心,却难得再有像第一天那样的机会——或者是不再有那一天的胆子?银俊事后回想,自己都被那天的大胆行为吓到。什么?虽然早知是个养女,再怎么说也是亲戚,还是良家妇女,连名字都没听清楚就上了?后来一起喝酒的兄弟都认为他吹牛,银俊也自嘲色胆包天是因为“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何况那样一个衣不蔽体、鲜嫩欲滴的“青春肉体”送到面前来?
  送宝珠来郭家见工的亲戚自己在台北有家要赶回去,把人带到,略为寒暄后就告辞了。厂里有职工宿舍,可是清一色男性,宝珠不单是女眷,还算亲戚,郭三福要儿子带宝珠回家去让老婆阿卿安顿。银俊就打起伞带人过去还有几步之遥的住家那边。进屋他叫了几声没人应,想想就直接把宝珠领去了客房。
  说是客房,却离开了起居的主楼,像通道一样连接起后面的偏间厨房,有门无窗,面积却不小,旁边还有间专用的浴室塞在通往主楼的楼梯下面。通仓式的房间除了门口留着宽百多公分的一长条,靠墙摆放着五斗柜和梳妆台,其余的面积都被铺了榻榻米的台式大炕占满了。台湾热,大炕下面当然不升火,地板架高,一为避免湿气,二为增加储藏空间,如果不是进门处留的那一长条地面造成区别,就是间没有拉门的日本和室。银俊把宝珠的行李分别堆放在地上和炕上,递了条毛巾给她说:“你都湿了,先擦擦吧。”
  宝珠听话地接过毛巾盖在头上慢慢擦拭,抬手的动作让她的女性特征颤巍巍的更为突显,银俊咽了一口口水,说:“你这样慢怎么擦得干?”不认生地把毛巾接过来代劳。宝珠心跳加快,感觉不妥,可是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拒绝这个刚见面,却英俊得让人心软的小老板,只把头垂低,眼睛也闭上了不敢看。
  银俊专注地擦着少女湿湿的卷发。空气里除了雨天的潮气,少女发梢残留的刺鼻化学药水气,还有两个年轻身体喷出的微微汗酸气,实在不太好闻。可是最让银俊感觉难耐的却是他处男体内那股无臭无味,四处游走,巨大到要爆炸的莫名之“气”。他勉强自己的脑子去想学生时期就开始交往,至今已经谈了五年恋爱的女友安心。
  安心是台北的浙江小姐,家里信天主教,自己在美国新闻处上班,学着洋同事叫他“哈尼”(honey),说是“蜜糖”的意思。他们走在路上都牵着手,偶尔能在送她回家时找到机会在暗巷里拥抱和接吻,他们的爱情每进展一步都让他兴奋到失眠,他感觉非常爱她,可是两人一淘时却从未经验过像此刻这般的烦躁和压迫感。擦拭着这个陌生女人的头发让他分心想到军中老士官讲的猥琐笑话和他一直向往,却到退伍前都没有勇气造访的神秘“军中乐园”。
  银俊身体里的那股无形之“气”在乱窜,脑子里安心的笑颜渐被冲散。他一定开始幻听了,他听见自己跟自己说了句闽南语“冻未条”,如果换成现代流行语,那他说的就是“Hold不住”了。银俊丢开毛巾,伸出一只脚像驴那样朝后一蹬就关上了门,身子向前一步,完全没在抵抗的女体就被他压上了榻榻米;他鸡手鸭脚,万般艰难地扯起宝珠湿透的上衣,喘着气说:“湿衣服不脱……你会感冒……”
  那天两人到底有没有成其好事已经成为疑案,连事主都因为当时懵懂而不敢肯定;不过那也不重要,因为后来两人之间,有长达数年的关系都建立在那天的行为基础上,还留下一个永远的“纪念品”——郭小美。
  和宝珠不“谈”不“恋”,一切付诸行动,也算一种形态的“爱”。银俊有时候觉得他和安心谈恋爱常吵架就是因为说得太多,做得太少。可是像和宝珠那样,见了面二话没有,直接行动,有时也让他感觉“怪怪的”。宝珠蹙着眉头、咬着下唇、一声不吭的样子虽然更加激起他的动物性,一旦天良再现,他就觉得自己欺负了人,既惭愧又不忍心。年轻的银俊不懂那就是怜爱,只想到如果他也像对方那样安静,然后完事站起来走人,“没有礼貌”。于是两人“一起”之后,银俊也想出些废话跟宝珠说。
  “小蝴蝶,你爱不爱我?”他的情话是疑问句,自己并不表态,“你爱不爱我?”
  银俊自从十八岁未假思索就对安心说出“爱你”以后,这个词在他,终生再也难对第二个女人启齿。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好像不能不提那个关键词。他滑头地调转个方向,把责任丢给合作造爱的另一半。如此一来,不但带到必要的动词“爱”,搭配上他心血来潮取的昵称,能不感觉柔情蜜意?此情此景,喊“小蝴蝶”果真比“宝珠”更有气氛,而且一语多关,对着身上哪里都能喊这个好名字,他非常自得其乐:“噢,我的小蝴蝶怎么这么乖?太可爱了!真希望我女朋友像你这么听话!”
  宝珠“有耳无嘴”,不管银俊如何胡说八道,反正听着就是,被逼急了顶多摇头、点头。一生花花草草不断,很少回头检讨自己混乱男女关系的银俊后来曾难得地回想过跟宝珠的这一段,不免怀疑跟女人上了床就口没遮拦,替自己找过不少麻烦的坏习惯,其实就在还是猎艳“肉脚”时期跟宝珠一起养成的。
  嘴上不把关的银俊不止一次好奇地问宝珠,擦擦湿头发,就莫名其妙擦上了床的那天,是不是她的“第一次”?他的问题碰到了“寝不语”的宝珠,当然从来没得到过答案。不过宝珠是或不是处女不太重要,不管银俊做了什么,心里可从没想过要跟安心之外的女人共组家庭。他跟宝珠不知确认过多少次,这事在他们之间是你情我愿,没有其他牵绊的。
  “你不会想嫁给我吧?我这么坏!”银俊没等宝珠回答,又问下一题,“我这样对你,你会要我负责吗?”逼问到宝珠摇头后,说:“放心好了,虽然你不想嫁给我,我对我做的事一定会负责任的。”
  银俊对女人随便,不等同他视婚姻为儿戏,从十八岁牵起安心的小手,银俊就认定了她是要与之白首偕老的女人。在择偶这件事上,银俊用自己的方式“从一而终”。甚至日后和安心为了他的出轨行径起争执的时候,银俊都理直气壮,感觉安心“不知足”。可是银俊自以为对异性和婚姻的态度超越世俗,苦恼于所爱对他不理解,却没想过自己的行为和思想都只是受到封建文化的影响,根本没有什么独到的人生哲理。
  从清光绪二十一年的《马关条约》,到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日本殖民台湾凡五十年。中华民国在一九二八年明文规定国民一夫一妻,不过当时这一条在大陆本土都是一纸具文,何况国民政府还管不到的台湾。台湾官方遵行日本定的殖民律法,民间就约定俗成,男人妻妾成群在汉人社会里一般被看成“有办法”,是养得起妻小、事业混得好的象征。台湾光复以后法定不能多妻,户口配偶栏只填得下一个名字,可是历史遗留下来的小老婆们怎么办?那就随办理户政事务的刀笔师爷各显神通了,如果住在一起,就以“寄户”人口处理,下面注记“二房”、“三房”,或留着暧昧的空白;金屋藏之的,算自立门户,让同一个男人在好几个家庭当“户长”、“父亲”,不追究“重婚”罪。银俊在一九四五年的秋冬之际出生,算民国人,可是追溯回去一两代,他的乡前辈不但在嘉义卖米的三妻四妾,银俊的祖父到台北卖菜发家,一样也有两个妻子、一个外室。爸爸郭三福虽然没能赶上正式娶小老婆的年代,酒家和茶室里结识的相好却很公开,也从不避讳带着儿子到风月场所去“学做生意”,银俊从小耳濡目染,一个茶壶配多个茶杯的男女关系对他像呼吸一样自然。
  然而银俊毕竟不像父辈那样“去古未远”,他身处的社会在进步,人的思想在改变。国民党政府小心检查书籍报纸,垄断传媒,严格替人民思想把关,对谈情说爱的文艺作品却网开一面,好莱坞的电影和电视片占领市场,西风压倒东风。“现代人”银俊和前辈只追求“茶杯”不同了,他还要追求“爱情”。
  银俊专科三年级的时候和同年的女朋友安心一见钟情,谈起美好的初恋。两人是俊男和美女,走在路上都引人侧目。这桩美事拖了十年,到安心成了没有行情的老小姐才开花结果的原因是,郭、安两家不是一个池子里的鱼。
  郭三福出生于昭和元年,读过私塾,识汉文,小学校读了三年,也会讲日语。当时台湾人除了连姓名都改的皇民化家庭,一般汉人并不自认是日本人。不过认不认由不得自己,如果不是日本投降,郭三福也已经得到召集令,准备去菲律宾为天皇而战了。所以一开始三福很高兴日本战败,起码不用去南洋当炮灰。可惜台湾人很快发现从唐山过来接管的“公家”没比日本人更好;税更繁重,军队纪律差,警察欺善怕恶,对良民都索贿,心里就凉了。过了年把,发生二二八事件,国民党派军队清乡抓共党同谋,遭到逮捕枪毙的多半是台湾地方士绅。幸好郭家亲友只听说有人不巧上街遇乱挨过打,倒没有伤亡。家族中没死人,郭氏和外省人没有大仇,讨厌免不了,没到痛恨的地步。
  日本人走后就失序的台湾社会痛苦地走上了新的轨道。城里有积蓄的富人在旧台币换新台币的金融政策上吃了大亏,乡下有田产的地主在土改政策下失去了世代累积的田地,在城市边缘,份属中产的郭家反而在风暴中安然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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