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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不知是计,而且认为楚国不可能再战,于是派了嬴疾驰援魏国。
魏、秦联军刚与齐国交上手,这边楚军就开始攻打武关。武关将士完全没料到楚军会卷土重来,一来准备不充分,二来兵力上太过悬殊,只一日之间武关被克。武关是秦之南大门,此关一经被克,意味着打通了通往咸阳之路,如此楚国三十余万大军,一路猛进,摧枯拉朽一般,连下秦国十余个城池,直逼咸阳。
接连大捷,振奋了整个楚国,也振奋了楚军,景翠向三军将士喊话说,此次伐秦,必入咸阳,不到秦宫,誓不还师!楚军也是杀得性起,几十万人同时大喊着不到秦宫,誓不还师,呐喊之声震彻天地,气吞山河。
嬴驷听到楚军直逼咸阳的消息后,脸一下子就白了,连忙叫人去叫张仪前来商量。张仪闻言,也是吓坏了,“没想到楚怀王还会卷土重来!”
“坏就坏在嬴疾助魏伐齐去了,我军主力如今在魏国。”嬴驷着急地围着沙盘直打圈,“楚军志在咸阳,他们要打进宫里来,活捉我们!这一战事关乎秦国之危亡,该怎么打?”
“我们兵力不足,不宜把战线拉得太长,蓝田是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就在这里跟楚军决战。”张仪看着沙盘道:“分两步走,第一,调集附近所有可用的兵力,前来参战;第二,着斥候去魏、韩两国,一是让嬴疾将军调兵回来,二是让魏、韩发兵攻楚后方。”
嬴驷拉住张仪的手道:“这宫里是待不住了,同我一起去城里鼓舞百姓参战,保卫咸阳!”
两人急急出了门,没走几步,却遇上了正好风风火火赶过来的芈氏母子及惠文后母子,惠文后一见嬴驷,眼圈顿时就红了,“王上,咸阳危急,我等可做些什么?”
嬴驷扫了他们一眼,“来得正好,随我去咸阳街头,发动百姓一同参战,秦国存亡,在此一举!”
一伙人也不坐马车,一路行至咸阳城的街头,嬴驷见百姓都好奇地围拢过来,朝周围看了一看,见不远处有一座高台,便拉了芈氏、惠文后、张仪及众公子上了高台,朝百姓喊道:“众位父老,我是嬴驷,当今秦国的国君。楚国举国来犯,一路高歌猛进,连下了我十数座城池,此时此刻,我大秦的百姓和将士都在外流血,楚国的那帮鸟人正笑着杀我大秦百姓,倾城之下,焉有完卵?今天,我带着我的一家子来求你们了,看在我嬴驷待众位父老不薄的分上,看在大家都是秦人的分上,看在我们都流着同样的血的分上,不要让我们先辈用鲜血打下的江山让楚人占了去。今天,我嬴驷在此宣誓,我定当领着我的家小,共赴前线,与楚人血战到底,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必捍卫我大秦尊严,不叫秦土落入楚人之手!哪个血性男儿敢与我一同抗敌,捍卫家园?”
嬴驷这一番声情并茂的呐喊,使底下的百姓群情激愤,纷纷扬言要与王上一道,捍卫秦国。如此一路演说,到咸阳城门时,已然啸聚了近万百姓前来参与。嬴驷便与守城将士一起巩固城防,亲自挖壕担土,芈氏、惠文后也不闲着,给将士倒茶送水,这一番情景士兵们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人人血脉贲张,均暗暗发誓,楚军虽众,但无论如何也要与之血战到底!
在咸阳城累了一天后,嬴驷体力明显不支,当夜晚上入宿在芈氏那里,一躺下去便睡着了。但由于心里挂念着秦国安危,说了一夜的梦话,闹的芈氏一晚上都没睡好。次日一早,睁开眼嬴驷便说要去蓝田,芈氏见他神色憔悴,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心里着实不忍,便劝道:“蓝田那边有司马错、魏章他们,当可放心,今日便在宫里休息吧。”
嬴驷两眼一瞪,“国家危难,我岂可独善其身?”硬是穿了衣服要去蓝田,芈氏无奈,只得陪他一起去,以便照料。临出门时,嬴驷又道:“叫上稷儿、荡儿一起去。”芈氏应了一声,急忙着人去请公子。不一会儿,惠文后领着嬴荡、嬴壮、嬴稷等公子而来,一行人上了马车,急往蓝田。
到了蓝田军营,张仪、司马错、魏章、甘茂等如数在场,嬴驷把他们叫入营帐,开口便问:“楚军几时可到?”
司马错道:“最迟明日午时。”
嬴驷再问:“我军有多少胜算?”
司马错是老实人,看了眼嬴驷的脸色,阴沉沉的没有任何表情,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甘茂接过话头道:“楚军的兵力在三十万以上,我军不到二十万,殊无胜算。”
在后面站着的芈氏一听这话,娇躯微微一震,她看了眼嬴驷,只见嬴驷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越来越白,看得她心惊胆战。
营帐内一时沉默了下来,氛围静得有些可怕。芈氏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心头咚咚的心跳声。如果说在丹田之战前夕,芈氏还担心母国安危,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列国之争便是一群狼和另一群狼的较量,如果你怀着同情之心去看待这个世界的话,那么到最后你可能会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同情什么。时局千变万化,今日是这一国赢了,明日可能是另一国赢了,到底去同情谁呢?在严峻的形势面前,芈氏似乎逐渐意识到,心软的一方死的可能是最快的。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同时事实在告诉她,在这个残酷的时代里,没有谁是值得去同情的,只有老老实实地遵循丛林法则,才有可能活下去。她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仿若随时都会背过气去的王上,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大步走向前去一把握住了嬴驷的臂膀,似要给之以支撑。
嬴驷缓缓地转过头动情地看了一眼芈八子,眼神又从营帐里的人一个一个扫过去,然后一字一字地道:“守十日,可办得到否?”
司马错看了眼魏章,魏章抖动了两下嘴皮子,艰难地道:“末将等定死战楚军,但要有一口气在,绝不让楚军踏入蓝田一步!”
“不!我要你们守十日,待嬴疾大军来援。”嬴驷低着头摇了摇手,再抬头时,脸色似乎更白了,“守得住则秦胜,守不住则秦亡!”
次日一早,天气阴沉,空中乌云滚滚,浑然一副铅云压城之状。至巳时,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嬴驷一夜未眠,时时留意着军情,每一个斥候来报,他的神经都会骤然紧绷。如此挨了一夜,整个人疲惫不堪,似乎瘦了一大圈。这时,一个士卒冒着大雨冲入营帐,“楚军已到了五里之外!”
嬴驷霍地起身,朝司马错等将领道:“大秦生死存亡的时候到了,拜托各位了!”言语间,两手一拱,一躬到底。
司马错、魏章、甘茂等人吓了一跳,连忙还礼:“末将誓死捍卫蓝田!”
便在这时,嬴荡一个大步站将出来,跪在地上,“荡儿请战。请求父王给荡儿一万精兵,趁着楚军未到之前,出城埋伏于城外,待入夜后从后方袭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倘若荡儿得手,父王可差各位将军从正面趁乱迎击,当可给楚军一个下马威!”
嬴驷眼里精光一闪,“若是失手,被困于城外了呢?”
嬴荡脸色一沉,咬着钢牙道:“孩儿当以死报国!”
惠文后一听吓傻了,“荡儿……”
嬴荡好武,也甚是神勇,未待母亲说下去便道:“母亲不必说了,孩儿习得一身本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诸将情知此去凶险万分,都纷纷劝阻。却不想嬴驷沉吟了会儿,起身走到嬴荡跟前,“荡儿不愧是我大秦男儿,选一支你最称手的队伍,给我打出大秦甲士的威风来!”
嬴荡大声应了一声,随即出了营帐,冒雨走到兵营之中,亲自挑选了一万士兵。
那一万人冒着大雨,标枪般地站在雨中,芈氏从营帐内望将出去,恰好看到魏冉、芈戎均在列队之中,但此时她却没有了依依不舍之情,心中反而有股豪情升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时不战,更待何时!她回头看了眼惠文后,见她泪光盈盈,不由得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惠文后回头时,两双眼睛对视,竟在彼此的心中涌起股从未有过的温情。
嬴荡带着那一万人出城了,约是奔了大半个时辰,在距蓝田半里外的一座山林里埋伏了下来。
雨势越来越大,有增无减,是时虽已到了夏初,但长时间地淋在雨中还是有些冷的,然而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谁也没有抱怨,甚至连芈戎这样多话的人,此时也是一脸的严肃,连哼都不曾哼过一声。
过了午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哗啦啦的雨声中骤然传来,没一会儿,那脚步声越来越大,甚至盖过了雨声,若万马奔腾一般,轰轰直响。众人的神色顿时紧张了起来,从山头望将下去,只见在白茫茫的大雨中,一大片人黑压压地朝这边移动过来,望不到尽头。雨势虽大,旌旗依然随风起舞,在风雨中猎猎作响。
楚军在距蓝田一里外停了下来,估计是大雨的缘故,也不作休整,就地摆开了阵势,随着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杀伐之声,秦、楚蓝田决战开始了!黑压压的人若潮水一般涌向城池,那气势若排山倒海,令天地色变。
待楚军冲在射程范围里时,城内的弓箭手轮番而上,矢箭比雨点还密,一批一批地划过天空,落向楚军阵营之中,紧接着便是传来阵阵惨呼。这厢楚军也不闲着,眼看着前锋即将冲到城墙底下,弓箭手一字排开,随着统一号令,嗖嗖地射向对面的城上。如此两边轮番对射,给前面冲锋的军队减轻了压力,很快就到了墙根,一架架云梯靠在墙上,开始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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