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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艾克罗伊德死了,这确实是个难解的谜,”上校一边接过咖啡一边说,“肯定是摆布命运的恶魔在捣鬼——这是我的看法。谢泼德,有件事你可别跟别人说,我听到有人提到敲诈之事!”上校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信任。
“毫无疑问,这件事涉及到一个女人,”他说,“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这里面一定有个女人。”这时卡罗琳和甘尼特小姐过来参加我们的谈话。甘尼特小姐喝着咖啡,而卡罗琳拿出麻将盒,把麻将牌倒在桌子上。
“洗牌,”上校开玩笑似地说,“是的,叫洗牌,我们在上海俱乐部里就是这么说的。”卡罗琳和我心里都暗付着,卡特上校这一生从未去过上海俱乐部,他最远只到过印度,再往东就没去过了。大战期间他在印度做过牛肉罐头、李子苹果酱的生意。但他的确是军人,在金艾博特这块地方,人们可以大肆吹嘘自己的一丁点儿功劳。
“开始吧。”卡罗琳说。
我们围着桌子坐下。最初五分钟里没有人说一句话,因为这里面有一场秘密的争斗,看谁能最快把牌理好。
“开始吧,詹姆斯,”卡罗琳最后说,“你是东风。”我打出第一张牌,过了一两圈,沉闷的气氛被单调的叫喊声打破,“三条”、“二筒”、“碰”。甘尼特小姐经常叫“碰”,然而马上又改口说:“不碰”。因为她有一个习惯,总是没看清牌就仓促叫“碰”,然后又说“碰不起”。
“今天早晨我看见了弗洛拉·艾克罗伊德,”甘尼特小姐说,“碰——不——不碰,我又看错了。”“四筒,”卡罗琳说,“你在什么地方见到她的?”“她没看见我,”甘尼特小姐回答道,好像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啊!”卡罗琳饶有风趣地说,“恰。”“现在的正确说法是‘吃’,不是‘恰’。”甘尼特小姐逗趣地说。
“乱说,”卡罗琳说,“我总是说‘恰’。”“在上海俱乐部,”卡特上校说,“他们都说‘恰’。”甘尼特小姐不再吭声。
“你刚才说弗洛拉·艾克罗伊德什么来着?”卡罗琳专心地打了几分钟牌后突然问道,“她跟别人在一起吗?”“是的。”甘尼特小姐说。
两位夫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好像是在交换信息。
“真的?”卡罗琳很感兴趣地说,“是打这张吗?哦,我早就料到了。”“卡罗琳小姐,我们在等你出牌呢。”上校说。他装出一副男人的直率样子,专心打牌而对流言蜚语不屑一顾。但他的装模作样一眼就能看穿。
“如果我问我,”甘尼特小姐说,“亲爱的,你打的是条子吗?哦!不对,我看错了——是筒子。如果你问我的话,我说弗洛拉是非常幸运的,她的运气特别好。”“你打的是什么,甘尼特小姐?”上校问道,“那张牌我碰。你从哪一点看出弗洛拉小姐是幸运的?这个姑娘确实迷人。”“对犯罪的事情我知道得并不多,”甘尼特小姐说话时,那种神态好像世上什么事情她都知道,“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案发后人们要问的第一个问题总是‘最后看见死者还活着的人是谁?’而这个人总是怀疑的对象。在这个案件中,弗洛拉·艾克罗伊德是最后看见她伯父还活着的人。应该说这对她不利——很不利。我的看法——根据分析得出的看法是这样:拉尔夫·佩顿是因为她而隐惹起来的,目的是想引开人们的注意力,不去怀疑她。”“这怎么可能,”我心平气和地驳斥了她的说法,“难道你认为像弗洛拉·艾克罗伊德这样的年轻姑娘也会无情地对自己的伯父下毒手?”“这可说不准,”甘尼特小姐说,“我从图书馆借来一本书,这两天正在读,书中描述了巴黎下层社会的情况,那些最坏的女罪犯往往是长着漂亮脸蛋的年轻姑娘。”“那是在法国。”卡罗琳马上反驳说。
“好了,别争论了,”上校说,“现在我来给你们讲一件非常稀希的事——这件事在印度的集贸市场上流传很广……”上校的故事讲个没完,这稀布古怪的故事使在座的几位都听得津津有味。但多年前发生在印度的事不能跟艾克罗伊德村前几天发生的事等同看待。
卡罗琳运气好,最后让她和了,这一下总算打断了上校那冗长的故事。卡罗琳算翻数没有算正确,我纠正了她的错误,她还有点不太高兴。接着我们重新开始洗牌。
“东风完了,”卡罗琳说,“我对拉尔夫·佩顿有自己的看法。三万。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对任何人讲过。”“是吗,亲爱的?”甘尼特小姐说。“吃——哦,说错了,是碰。”“是的。”卡罗琳果断地说。
“靴子有问题吗?”甘尼特小姐问道,“我的意思是,是不是黑色的。”“没问题。”卡罗琳说。
“你认为这颜色有多大用处?”甘尼特小姐问道。
卡罗琳撅着嘴,摇了摇头,但还是摆出一副万事通的架势。
“碰,”甘尼特小姐说,“不对——碰不起。我想这位医生跟波洛先生的关系不错,他一定知道所有的秘密。”“一无所知。”我说。
“詹姆斯真是太谦虚了,”卡罗琳说,“哈!一个暗杠。”上校吹了声口哨,闲聊中止了。
“你自己的风,”他说,“你已经碰了两次,我们得小心了。卡罗琳小姐在做大牌。”大约有几分钟我们都专心打着牌,没有说一句跟打牌无关的话。
“这位波洛先生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侦探吗?”卡特上校问道。
“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侦探,”卡罗琳郑重其事地说,“他隐姓埋名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避开公众的注意。”“吃,”甘尼特小姐说,“我敢说,他的到来给我们这个小小的村子增添了不少光彩。顺便说一句,克拉拉——我的那个女仆,你是认识她的——跟弗恩利大院的女仆埃尔西是好朋友。你知道埃尔西跟她说了些什么?她说有一笔钱被盗,她认为——我说的是埃尔西的看法——客厅女仆跟这件事有关。她这个月就要离开这里了,晚上经常在哭。我看哪,这姑娘十有八九是跟匪徒合伙,她一向性格古怪——在我们这里一个朋友也没有。她出门总喜欢单独一个人——我认为这很不正常,非常可疑。我曾有一次邀请她来参加女友联谊晚会,可她拒绝了,后来我又问了她一些有关她家的情况——根据她的一言一行,我可以肯定地说,她的态度非常傲慢。从外表看,她是一个恭恭敬敬的女仆——但她对我总是抱有戒心。”甘尼特小姐停下来喘了口气,上校对仆人的事一点都不感兴趣。他说在上海俱乐部里,是随意的打法,没有死板的规则。
我们打了一圈随意麻将。
“那个拉塞尔小姐,”卡罗琳说,“星期五早晨来这里找詹姆斯,假装看病。在我看来,她是想弄清毒药放在什么地方。五万。”“吃,”甘尼特小姐说,“这种想法太离谱了!我不太赞同。”“提起毒药,”上校说,“嗨,怎么回事?我还没出牌吗?哦!八条。”“和了!”甘尼特小姐说。
卡罗琳感到非常恼怒。
“来一张红中我就有三对牌了。”她非常懊丧地说。
“我一上来应有两张红中。”我提醒她说。
“捏得这么死,詹姆斯,”卡罗琳责备地说,“你根本就不懂这种牌该怎么打。”但我认为我打得很聪明。如果让卡罗琳和的话,我得输一大笔钱,而甘尼特小姐只是平和,这一点卡罗琳也是清楚的。
东风过了,我们又重新开始洗牌,没有人说一句话。
“我刚才想跟你说的是这件事。”卡罗琳说。
“什么事?”甘尼特小姐壮着胆子问道。
“我是说我对拉尔夫·佩顿的看法。”“说吧,亲爱的。”甘尼特小姐胆子更大了,“吃!”“这么早就吃不太好,”卡罗琳一本正经地说,“你应该做大牌。”“我懂,”甘尼特小姐说,“你刚才说——关于拉尔夫·佩顿的事,你忘了?”“哦,是的。我有一个绝妙的想法,完全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们都停下来直盯着她。
“太有趣了,卡罗琳小姐,”卡特上校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哦,并不完全是。我来告诉你们。我们家的大厅里有一张大型郡地图,这个你们该是知道的吧。”我们都异口同声地说知道。
“那天当波洛从里屋走出来时,他在地图前停住,仔细地察看了一会儿,还说了几句话——他的原话我记不清了。好像是说,我们附近唯一的大镇就是克兰切斯特,当然这是明摆着的。但他走后——我突然想起……”“想起了什么?”“他话中的含义。可以肯定,拉尔夫就在克兰切斯特。”就在这时我把搁牌的架子撞倒了。姐姐马上责备我手脚太笨,但说话的口气并不太认真。她醉心于她那套逻辑推理。
“他在克兰切斯特,卡罗琳小姐?”卡特上校说,“肯定不在克兰切斯特!那地方离这里太近了。”“就是在那里,”卡罗琳得意洋洋地大声说,“现在看来非常清楚,他并没有坐火车逃离。他肯定是徒步走到克兰切斯特的,我相信他还在那里。没有人会想他就在附近。”我对她的推理提出了几条不同看法,可是一旦某种想法在她脑子里扎根,就没有什么能把这种想法从她的脑子里挤出去。
“你认为波洛先生也有同样的想法吗?”甘尼特小姐若有所思地说,“这是一个非常奇妙的巧合,我今天下午在克兰切斯特马路上散步时,他从那个方向开车过来,从我身边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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