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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勒是个犹太人,对吧?你们大家都清楚,肯定知道蒙特对待犹太人的态度是怎样的吧?”
“我来说几句你们都不敢说的话:蒙特一直压着费德勒一头,同时还因此嘲笑费德勒的犹太人身份。你们都知道蒙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容忍蒙特是因为他工作能力强,但是……”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看在老天的分上……就算费德勒不卷到这个事情里,其他人也会被牵涉进来的。我告诉你们,费德勒没有什么问题……思想坚定,你们是经常这样评价一个人的吧?”
他看着法庭桌边的人。他们不动声色,甚至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眼神冰冷而从容。费德勒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似乎并不在意地听着。他满不在乎地盯着利玛斯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利玛斯,你说都是你把事情弄糟了,对吧?”他问,“像利玛斯这样的老手,一辈子从事间谍工作的人,居然会栽在了一个女人手上?按你们的话说,那个在破图书馆里受气的小姑娘手上?伦敦方面肯定知道那个情况,史迈利也不可能私自行动。”费德勒转向蒙特说:“这件事情很奇怪,蒙特。他们肯定知道你会对他的情况进行详细的调查,所以利玛斯才演了那些戏给人看。可他们居然会在事后给杂货商送钱,帮他付房租,还给那个姑娘付房租。这些不都是很让人费解的事情吗……像他们那么有经验的人……还送给那姑娘一千英镑,并且那个姑娘还是个党员,应该是有些觉悟的人吧。不要对我说那全是史迈利良心发现才做出的事情。那一切都是伦敦方面的安排。真敢冒险啊!”
利玛斯耸了耸肩膀。
“史迈利有一点说对了,我们难以控制事态的发展。我们从来没有想到你们会把我带到这里来,我们想到了会把我带去荷兰,但没有想到会来这里。”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也从没有想到你们会把那个姑娘带来,我真是个傻瓜。”
“可蒙特却不傻。”费德勒立即插嘴说,“蒙特知道要去找谁,他甚至知道那个姑娘能提供证据。我要说蒙特也太神通广大了,他甚至知道有人帮她付房租的事情——简直太厉害了。我的意思是,他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多?她又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我了解那个姑娘,也理解她……她肯定不会把那种事情告诉别人。”他看了蒙特一眼。“也许蒙特能告诉我们,他是怎么知道那个情况的?”
蒙特犹豫了一下,利玛斯觉得他犹豫的时间稍长了一些。
“她自己表现出来的。”他说,“一个月前她把每月上交的党费增加了十个先令。我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就去调查她为什么能多交党费,并且调查清楚了。”
“解释得太漂亮了。”费德勒冷冷地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
“我认为,”主持人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说,“本法庭现在应该把这些情况向中央汇报。当然,”她那冷酷的小眼睛看了费德勒一眼,接着说,“除非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费德勒摇了摇头,觉得这一切很有趣似的。
“那样的话,”主持人接着说,“我们一致同意立即解除费德勒同志的职务,直到中央纪律委员会拿出对他的处理意见为止。
“利玛斯已经在押。不过我要说明的是,本法庭并没有执法权。人民检察官和蒙特同志一起将会对这个英国间谍和杀人犯作出他应得的惩罚。”
她透过利玛斯看了看蒙特。蒙特正盯着费德勒,眼光像给人套上绳索的刽子手一样,冷漠无情。
突然,利玛斯像是大梦初醒,完全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
第二十四章政委
丽兹背对着女看守,站在窗前,茫然地望着外面的小院子,她估计那是犯人们放风的地方。她现在站的地方是一间办公室,电话旁边的桌子上放有食物,可她什么也没有吃过。她觉得不舒服,疲惫不堪。她的腿很痛,哭过的脸上发干,有种僵硬的感觉。她觉得身上很脏,很想洗个澡。
“你为什么不吃点东西?”那个女人再次问她,“事情全过去了。”她说话不带感情,像是觉得她有东西不吃是个傻瓜似的。
“我不饿。”
女看守耸耸肩,“你可能要赶很多路,”她说,“何况到了那边也没什么吃的。”
“你说什么?”
“英国的工人们在挨饿,”她很得意地宣布,“资本家使他们吃不饱饭。”
丽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了也没用。此外,她也想知道,必须知道一些情况,而这个女人也许能告诉她。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吗?”女看守笑了,“你应该问问外面那些人。”她说着对窗外方向点了点头。“他们会告诉你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是谁?”
“囚犯。”
“什么样的囚犯?”
“国家公敌,”她马上回答说,“间谍、反革命分子。”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间谍?”
“党知道就行了。党比群众更了解他们自己。你没有受过这样的教育吗?”女看守看着她,摇了摇头说,“英国人啊!富人毁掉了你们的未来,你们却养肥了富人——你们英国就是这种情况。”
“谁告诉你的?”
那女人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她似乎觉得很得意。
“这里是关间谍的监狱?”丽兹坚持问道。
“关的是那些没能认识到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人,是那些忘乎所以的人,以及企图阻挡我们前进步伐的人,是关那些卖国贼的监狱。”她最后概括了一下。
“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只有消灭个人主义,才能建设共产主义。如果有臭猪在你的地方造猪圈,你就没办法建造一座宏伟的大厦。”
丽兹惊奇地看着她。
“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我是这里的政委,”她自豪地说,“我就在这座监狱工作。”
“你真聪明。”丽兹恭维她说。
“我属于工人阶级,”那女人尖刻地说,“必须打破脑力劳动者更优越的偏见。人不分等级,都是劳动者。不能把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对立起来。你们学习过列宁的著作吗?”
“那这所监狱里关的都是知识分子?”
那女人微笑着说:“是的。”她说,“他们是自称进步的反革命。他们借个人主义之名反对我们的政权。你知道赫鲁晓夫是怎么评价匈牙利反革命事件的吗?”
丽兹摇了摇头。她一定要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必须让这个女人多说些话。
“他说,如果当时就把那几个作家杀了,也就不会出那种事情了。”
“他们现在要杀谁?”丽兹迅速问道,“审讯后要杀谁?”
“利玛斯。”她冷冷地回答,“还有那个犹太人费德勒。”丽兹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于是抓着椅背,费力地坐了下去。
“利玛斯犯了什么罪?”她低声问。那女人用狡诈的小眼睛看着丽兹;女看守体形高大,稀疏的头发梳到后脑勺,在肥胖的粗脖子后面挽成一个髻,满脸的横肉松弛无力。
“他杀了一名卫兵。”她说。
“为什么?”
那女人耸耸肩膀。
“还有那个犹太人,”她接着说,“合谋陷害我们党的忠诚卫士。”
“他们也要杀了费德勒吗?”丽兹难以置信地问。
“犹太人都是一路货。”那个女人说,“蒙特同志知道怎么对付犹太人。我们这里根本就不需要他们那种人。犹太人如果入了党,就会认为党是他们的了。如果他们没有入党,就会认为党要迫害他们。据说利玛斯和费德勒合谋陷害蒙特。那些东西你不吃吗?”她指着桌上的食物问,丽兹摇了摇头。那个女人装出一副不得已的样子,说道:“那我就吃了。”“他们还给你送来了土豆。做饭的是你的情人吧?”她这种幽默情绪一直持续到她把饭吃得精光。
丽兹回到了窗前站着。
丽兹脑子里乱作一团,混杂着羞辱、悲伤和恐惧,然而,她忘不了利玛斯那可怕的样子,那是她和利玛斯的最后一面:他挺直身体坐在椅子上,回避了她的目光。是她害了他,以至于他不想在死前让她看到,看到他脸上露出的轻蔑和恐惧的神情。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利玛斯事先把要做的事情告诉她——其实到现在她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她会为他撒谎,为他掩饰,为他做任何事。可惜他没有事先告诉她!他应该了解她,他最终应该知道她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她一定会和他同甘共苦的。她是多么渴望能有机会分担他的一切啊。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怎么知道如何去回答那些别有用心的问题呢?她似乎引起了无尽的麻烦。她心绪不宁,浑浑噩噩之中,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人告诉她,她每走一步路都要踩死成千上万的微小生物,她听了,吓得要命。这件事情中,无论她说真话还是假话,甚至不说话,她都无法避免地害死了一个人。也许是两个人,还有那个对她很客气,挽着她出门,让她回英国去的犹太人费德勒。他们要枪毙费德勒,那个女人就是这么说的。为什么要枪毙的是费德勒?而不是那个一直提问的老头,或者是那个坐在前排看守当中的人。那个人一直微笑着,她那时只要一转眼就能看到他那头金发,和那张微笑着的冷酷的脸。真是笑话。想到利玛斯和费德勒是一条战线上的,她不禁有些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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