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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四年他在攻占那不勒斯【注】的军队里服役——他就是唐·何塞·蒙尼诺,佛罗里达白朗卡伯爵【注】的父亲;也是查理三世的宰相。在一八四〇年西班牙卡洛斯王朝的战争【注】结束以前,它落到别人手里,这倒没有材料说明。后来它就在巴黎出现了。因为那时巴黎挤满了卡洛斯王朝的党羽,这些人都是被迫逃出西班牙的。其中准有人把它带到巴黎来了。不过,不管这人是谁,看来他对鹰的实际价值并不清楚。为了谨慎起见,在西班牙这场卡洛斯王朝的战争中,这鹰已经被人涂上了一层瓷釉或是油漆之类的涂料,看上去只不过是一只相当好玩的黑色雕像罢了。先生,可以这么说,就在这种伪装下,这只鹰在巴黎流转了七十年,不知跟多少私人收藏家和商人接触过。可他们笨极了。居然没人看出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注】巴巴洛沙·卡拉定(1483-1546),阿尔及利亚大海盗,1518年从西班牙手中夺走阿尔及利亚,置于土耳其治下。
【注】墨西拿:意大利西西里岛东北部港市。
【注】维克多·亚马多二世:西班牙国王。
【注】尚贝里:法国东南部城市,萨瓦省首府。
【注】都灵:意大利西北部城市。
【注】那不勒斯:意大利西南部城市及港口。
【注】唐·何塞·蒙尼诺(1728-1808),西班牙政治家,驻罗马大使。
【注】西班牙卡洛斯王朝战争:十九世纪中叶,西班牙卡洛斯王朝继承人为争夺王位的内战,自1834年至1839年,以卡格斯王朝党羽失败告终。
胖子歇了口气,笑笑,遗憾地摇摇头。然后继续说下去:“先生,整整七十年,这件奇妙的玩意儿,可以说,就像只皮球在巴黎的贫民窟流转——直到一九一一年,一个名叫卡里洛斯·康斯坦丁尼的希腊商人在一家冷僻的铺子里发现了这东西。卡里洛斯不久就查清了它的来历,把它弄到手。它的价值用再厚的瓷釉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和鼻子。喔,先生,是卡里洛斯亲自查出了这鹰的大部分历史,认出了它的本来面目。我得到风声之后,想方设法到底逼着他说出了这鹰的大部分历史。不过从那以后,我也能再补充一些细节了。
“卡里洛斯并不急于马上把他发现的宝贝换成现钱。他知道——这东西价值连城——一旦对它的鉴定落实,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卖个吓人的高价。可能他打算跟早年那些骑士团的子孙做生意——耶路撒冷的圣约翰骑士团的英国骑士啊,普鲁士的白十字骑士团啊;还有马耳他的意大利或德国国籍的上层骑士等等——只要是富裕的骑士都行。”
胖子举起杯子,看见杯子空了,笑了笑,站起身来把两个人的杯子都斟满。他一面兑苏打水,一面问:“你开始有点相信了吧?”
“我没说过我不相信。” 棒槌学堂·出品
“是没说过,”古特曼格格地笑了。“不过瞧你那副模样哪。”他坐下来大口喝着,用一块白手绢轻轻擦擦嘴。“噢,先生,在追查鹰的历史期间,为了保险起见,卡里洛斯把这只鹰又重新上了一层瓷釉,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搞到手一周年那天——可能是我逼着他把这件事告诉我的三个月后吧——我偶然在伦敦看到《泰晤士报》,上面登着他的住宅被盗,他本人遭谋杀的消息。第二天我就赶到巴黎。”古特曼伤心地摇摇头,“那只鹰没有了。天哪,先生,我真气疯了。我不相信还有别人知道它的真实情况,我也不相信他告诉我以后还告诉过别人。被偷去的东西很多。所以我猜想那个贼一定不知道这鹰是什么东西,只不过是顺便把鹰连同其它赃物一起带走罢了。因为我敢说,如果贼知道这鹰的价值,他就不会再拿别的东西来增加自己的负担——绝对不会——至少,除了皇冠上的珠宝,他不会再要别的东西了。”
他闭上眼睛,内心的活动使他露出了自满的笑容。他睁开眼睛,继续说下去:“这是十七年前的事啦。好吧,先生。我花了十七年工夫找那只鹰,我找到了。因为我要它,我这个人可不是那种想要什么东西,而又轻易灰心丧气的人。”他笑得更欢了。“我要它,我找到了它。我要它,我就一定要把它搞到手。”他一口气喝光了酒,擦擦嘴,把手绢放回口袋里。“我追踪这只鹰,一直追到一个俄国将军家里——那人叫凯米多夫——他住在君士坦丁堡郊区。他一点儿也不知道这只鹰的真相。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只涂着瓷釉的雕像而已。可是,他生来就爱有意跟人作对——俄国将军生来爱跟人作对——我向他提出要买这只鹰,他拒绝了。也许是我求鹰心切,因此当时说话有点不够策略。虽然问题还不太大,这点我说不上来。可是我就只知道我要它。我深怕这个笨头笨脑的将军想着开始调查他的宝贝的来历,会刮下一点瓷釉来看看。所以我就派了几个——呃——代理人吧,去设法把它搞到手。说起来,先生,他们把它弄到手了。可是鹰并没落到我手里。”他站起身来,拿着空酒杯走到桌边。“不过我就要到手啦,你的酒杯呢,先生?”
斯佩德问道:“这么说,这只鹰并不属于你们这些人?它原来属于凯米多夫将军?”
“属于?”胖子兴高采烈地说,“说起来,先生,你可以说它属于西班牙国王。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老老实实把它看成是属于什么人的——最多也只能说是拥有所有权吧。”他舌头啧啧作响。“这种价值连城的古玩,从这个人手里转到那个人手里。很明显,只要谁拿到了它,就算谁的财产。”
“那么它现在是奥肖内西小姐的财产了?”
“不,先生,她是作为我的代理人的。”
斯佩德挖苦地说了声:“哦。”
古特曼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手里的威士忌酒瓶瓶塞,问道:“你肯定眼下这东西在她手里?”
“不见得。”
“在哪儿?”
“具体地点我不清楚。”
胖子把酒瓶砰的一下放在桌上,抗议道:“可是你说过你知道的。”
斯佩德一只手做了个毫不在意的手势。“我的意思是说,时机一到,我知道上哪儿去搞到手。”
古特曼脸上粉红色的肥肉快活地挤在一块。他问道:“你知道?”
“唔。”
“上哪儿去搞?”
斯佩德咧开嘴一笑说:“这你就交给我办好了。”
“什么时候?”
“等我准备好了再说。”
胖子噘起嘴,有点心神不安地笑着问:“斯佩德先生,奥肖内西小姐现在在哪儿?”
“在我手里,平平安安地躲起来了。”
古特曼赞同地笑着。“先生,这个我信任你。”他说,“好吧,先生,趁我们还没坐下来讲价钱,你先告诉我这一点:你准备几时——或者说你几时愿意——交出黑鹰?”
“过两三天吧。”
胖子点点头。“那我就满意了。我们——咦,我忘了我们的营养品了。”他转身走到桌边,斟了威士忌,兑了苏打水,一杯放在斯佩德肘边;自己高高举起杯子。“好吧,先生,祝我们双方公平交易,大发利市。”
他们一起喝了酒。胖子坐下来,斯佩德问道:“你说的公平交易是什么意思?”
古特曼举起酒杯对着亮处,充满感情地看看它,又喝了一大口,然后说:“我的提议有两条,先生。每一条都是公平的。听凭你挑。你给我黑鹰,我就给你两万五千美元,另外两万五千美元,我一到纽约就付给你;或者我付给你黑鹰变卖成现金的四分之一——就是百分之二十五——你瞧,先生:一条是几乎马上可以到手五万,另外一条是一笔数目更大的巨款,就是要等上两三个月。”
斯佩德喝了口酒,问道:“数目大多少?”
“巨款嘛,”胖子重复了一句,“谁知道大多少呢?要我说十万,或者二十五万吗?我说出个最低的大概数目,你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 棒槌学堂·出品
胖子咂咂嘴唇,又压低嗓门,愉快地低声说。“先生,如果我说值五十万,你说行吗?”
斯佩德眯起眼睛:“你认为这玩意儿值两百万吗?”
古特曼安详地微微一笑。“用你的话来说,为什么不信?”他问。
斯佩德喝完酒,把杯子放在桌上。把雪茄放在嘴里,拿出来看看,又放进嘴里。他那灰黄色的眼睛有点模模糊糊。他说:“那可是很大一笔钱哪。”
第十四章 “鸽子号”
早上六点刚过两三分,斯佩德走出电梯,拐过墙角,一眼就看见他的事务所那扇磨砂玻璃门上透出黄色的灯光。他倏地立定,紧闭着嘴,朝走廊从头到尾看了一阵子,才迈着轻快的大步往门口走去。
他握着门把儿,小心转动把手,尽量不弄出声音来。他将把手转到转不动为止:门是锁着的。他换了一只手,改用左手握住门把儿,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动作小心翼翼,以免钥匙弄得丁当响。他从中拣出办公室的钥匙,另外的捏在掌心里,把钥匙插进锁孔,插进去时毫无声息。这时他踮着脚尖,稳住身子深深吸一口气,卡嗒一声开了门,走进去了。
埃菲·珀雷因坐着,头枕在前臂上,在办公桌前呼呼熟睡。她穿着大衣,把斯佩德的一件大衣披在身上。
斯佩德捂住嘴,哈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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