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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为什么不能推测?”
斯佩德温和地回答:“每个人都有点私事想瞒过别人。”
“你还有——?”
“比方说,我的推测就是。”
地方检察官低头看看办公桌,又抬头看看斯佩德。他把鼻梁上的眼镜架架稳。“如果你不希望速记员在这儿,我们可以叫他下去。只不过为了方便起见,我才叫他来的。”
“我才不在乎他呢。”斯佩德回答,“我倒很愿意你们把我说的都记下来,我还愿意在上面签字呢。”
“我们并不打算要你在什么东西上签字。”布赖恩安慰他说。“我希望你别以为这是一次正式审讯。也请你别以为我已经相信警方看来已经作出的那些推断,更别提信任了。”
“你不相信他们?”
“一点也不相信。”
斯佩德叹了口气,架起腿。“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他在口袋里摸烟草和卷烟纸。“那你是怎么推断的呢?”
布赖恩探着身子,眼睛透过镜片闪着锐利的目光。“你告诉我阿切尔替谁跟踪瑟斯比,我就告诉你谁杀了瑟斯比。”
斯佩德轻蔑地嘿嘿一笑说:“你和邓迪一样错了。”
“别误会我的意思,斯佩德,”布赖恩说,指关节敲敲桌子。“我不是说你的委托人杀了瑟斯比,或者说指使什么人杀了他。我的意思是说我只要知道你的委托人,或者说,过去的委托人是谁,我马上就能知道谁杀了瑟斯比。”
斯佩德点燃了烟,把烟卷拿开,喷出一口长长的烟雾,好像莫名其妙地说:“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你不懂?那么我换句话说:迪克西·莫纳汉在哪儿?”
斯佩德脸上还是那副迷惑的神情。“你那么说也没用,”他说,“我还是不懂。”
地方检察官摘下眼镜,挥舞着眼镜以加强语气。他说:“我们知道瑟斯比是莫纳汉的保镖。当年莫纳汉见风势不妙,打算趁早离开芝加哥的时候,瑟斯比就是跟他一块儿溜的。我们知道莫纳汉出走时大约赖掉二十万美元左右的赌账。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债主是些什么人。”他又戴上眼镜,露出狞笑。“不过我们都很清楚,如果债主们找到了赖账的赌棍,或者那个赌棍的保镖,会闹出什么事。”
斯佩德舔了舔嘴唇,龇牙咧嘴,露出一副难看的笑脸。眼睛在倒挂的眉毛下闪闪发光,露在衣领外的脖子显得又红又粗。说话的声音低沉沙哑,火气十足。“噢,你怎么想的呢?究竟是我替他的债主们杀了他?还是找到他,让他们亲手把他杀了?”
“不,不,”检察官声言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但愿我是误会了。”
“他不是那个意思。”托马斯说。
“那么他算什么意思?” 棒槌学堂·出品
布赖恩挥挥手。“我不过是说,你可能不了解情况就卷进去了,那可能——”
“我懂了。”斯佩德鼻子里直出冷气。“你认为我不是不听话,而是胡涂。”
“胡说,”布赖恩坚持说,“如果有个人上你那儿去,跟你说他们有种种理由认为莫纳汉在此地,请你帮忙找寻莫纳汉。这个人可能给你编造个假故事——随便怎么胡编都行——或者就说莫纳汉欠了人家的债逃跑了,详细情况却不告诉你。你怎么知道这事的背景是什么呢?你又怎么能肯定这不是一件普通的侦查案呢?在这种情况下,你当然不可能对这事负责,除非——”他放低嗓门,声调更加感人,一字一顿,非常清楚。“你隐瞒了凶手的身份,或者隐瞒了足以逮捕凶手的任何线索,那你就成了同谋啦。”
斯佩德脸上的怒容消失了,说话的声音也毫无怒气。他问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
“对。”
“好了。那么说,你没有恶意。不过你错了。”
“摆摆事实看。”
斯佩德摇摇头。“我现在摆不出,只能跟你说。”
“那么说吧。”
“没人雇我去办理有关迪克西·莫纳汉的事情。”
布赖恩和托马斯交换了一下眼色。布赖恩的眼光又回到斯佩德身上说:“不过,据你自己说,确实有人雇你办理有关他的保镖瑟斯比的事。”
“不错,办理有关他过去的保镖瑟斯比的事。”
“过去的?”
“对。过去的。”
“你知道瑟斯比已经跟莫纳汉分手了吗?你能绝对肯定这一点吗?”
斯佩德伸出手来,把烟头扔在桌上的烟灰缸里。他漫不经心地说:“我别的事都不能肯定,只知道我的委托人跟莫纳汉没关系,根本就没有关系。听说瑟斯比陪莫纳汉到远东去以后,就跟他失散了。”
地方检察官和助理检察官又交换了一下眼色。
托马斯说话了。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这倒打开一条新思路,莫纳汉那帮朋友可能由于瑟斯比抛弃了莫纳汉而干掉他。”
“赖账的赌棍不会有朋友的。”斯佩德说。
“现在出现了两条新的线索,”布赖恩说。他靠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往天花板上望了好几秒钟,然后很快地坐起来。他摆出那副雄辩家的嘴脸,洋洋自得。“这件事可以归纳为三点。第一,瑟斯比是被芝加哥那些赌棍杀的,因为莫纳汉赖掉了他们的赌账,他们不知道瑟斯比已经抛弃了莫纳汉——或者说不相信他抛弃了莫纳汉——他们杀掉瑟斯比是因为他曾经是莫纳汉的伙计。也可能以为,把他干掉了,就可以找到莫纳汉;还可能是因为他拒绝带他们到莫纳汉那里去才下了手。第二,他被莫纳汉的朋友杀了。或者,第三,他把莫纳汉出卖给他的冤家,然后又跟他们吵翻了,因此他们把他杀了。”
“或者第四,”斯佩德一听就乐了,说:“他因为上了年纪就死了。你们两位不是开玩笑吧?”
这两个人都眼睁睁地盯着他,谁也不说话。斯佩德笑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装出一副怜悯他们的样子说:“你们大概老想着大赌棍阿诺德·罗思斯坦【注】的事吧。”
【注】阿诺德·罗思斯坦(1883-1928),美国纽约著名大赌棍。
布赖恩用左手手背啪的一下打在右手掌心里。“这个谜底总不外乎这三种可能。”他嗓门里已明显地露出有权有势的口吻。这会儿他右手握成拳头,只伸出一个食指比比划划。他指着斯佩德胸口,猛然停下来说:“而你就可以供给我们情报,帮我们确定是哪一种可能性。”
斯佩德懒洋洋地说:“是吗?”他脸色阴沉,手指一会儿摸摸下唇,一会儿搔搔脖后根。他已经不耐烦地皱起前额。鼻孔里粗重地出着气,扯着嗓门,怒气冲天地吼着说:“我提供给你的情报你不会需要,布赖恩。你用不上。我说出来会把你这个赌棍报复的设想给吹了。”
布赖恩挺起身子坐直了。嗓门不大,却很严厉。“这个用不着你来判断。不管怎样,我大小也是个地方检察官。”
斯佩德咧开嘴,露出尖牙。“我还以为这是一次非正式的谈话呢。”
布赖恩说:“我是宣誓就职的司法官,无时无刻不是这样。无论是正式谈话也好,非正式谈话也好,你都没理由拒绝向我提供犯罪证据。除非”——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你有一定的宪法根据。”
“你意思是说这案子可能牵连到我吗?”斯佩德问道。他声音听来心平气和,仿佛给逗乐了。可是脸色并不如此。“说起来,我的根据比这个更充足,这些根据更适合于我。我的委托人有权保留相当一部分秘密。也许我会被传到大陪审团,甚至被传到验尸陪审团去谈话。可是到目前为止,一处也没来传我。毫无疑问,目前我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打算把我的委托人的事务大事宣扬。再说,你和警方都指责我跟那天晚上的谋杀案有牵连。过去你们也找过我麻烦。据我看来,要摆脱你们强加于我的困境,只有把这些杀人犯一个个五花大绑带来。但我要想抓住他们,绑上他们,把他们带到法官面前,唯一的机会就是要避开你们和警察,因为看来你们两方面都对这件事情根本摸不清头绪。”他站起身,回过头来对速记员说:“记好了吗,小子?还是我说得太快,记不下?”
速记员惊惶的眼光看着他答道:“哦,先生,我全记下来了。”
“干得不错,”斯佩德说,又回头对着布赖恩。“你现在如果要到部里去,告诉他们我阻挠司法部门行使职权,要他们吊销我的执照,尽管去好了。你以前也试过,结果落得被人家取笑一场,什么也没捞到。”他拿起帽子。
布赖恩开始说:“可是你听我说——”
斯佩德说:“我不愿意再来什么非正式的谈话了。我对你无可奉告;对警察也无可奉告。官府里个个异想天开的人都来传讯我,我已经烦死了。如果你要想见我,逮捕我,用传票传我,诸如此类,我会和我的律师一起来的。”他戴上帽子说:“没准审讯时再见吧。”说着就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第十六章 第三条人命
斯佩德走进萨特旅馆,打电话给亚历山大里亚旅馆。古特曼不在。古特曼那伙人一个也不在。斯佩德打电话给贝尔维迪旅馆,凯罗也不在家,那一天他根本没回来过。
斯佩德走进他的事务所,一个油头滑脑,穿着引人注目的黑汉子在外面办公室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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