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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嘻嘻地观察了一下她的头发。“我的确注意到了,也很喜欢,但是我想的是别的事。我是说,我真的担心会永远见不到你了。”。
“真对不起,让你这么不安。”想到他在为她担心,她心里很快活。当她和诺曼约会时有过一丝一毫这种快乐的感觉吗?她不记得了。现在一切都已经像一场梦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你是从油画上那位女郎身上得到的灵感吗?你就是在买那幅画的时候遇到了我。”
“也许是吧。”她谨慎地说。他一定感到奇怪,因此才没有提起她的头发。
但是他又一次令她吃惊了。
“大多数女人改变头发的颜色时让人感到,她只是改变了头发的颜色。”他说,“大多数男人假装不知道,但是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可是你……给我的印象是,你去我的商店那天头发是染过的,而现在才是你的头发真正的颜色。别以为这是胡说八道,我说的是真话。通常金发看起来不怎么真实。你的头发应该像油画里那样辫起来。那样会使你像斯堪的纳维亚公主,性感极了。”
这个字眼触动了一阵既具魅力又令她惊慌的感觉。我不喜欢性,她想。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性,但是——
罗达和科特从另一个方向朝他们走来。四个人在科恩大厦老式的旋转门前会齐了。罗达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比尔,带着明显的好奇。
“比尔,这两位是我的同事,”罗西不仅没有平静下来,脸颊反而更加灼热了,“他们是罗达·西蒙斯和科特·汉密尔顿。罗达,科蒂斯,这位是——”刹那间,她一点也想不起来这个对她来说已经十分重要的男人的姓名,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所幸的是她很快又想起来了。“比尔·史丹纳。”
“见到你真高兴。”科特说完,跟比尔握了一下手。他看了一眼大楼,很明显,他想尽快把自己的脑袋塞进那副耳机中间。
“罗西的朋友。”罗达说,伸出了自己的手。细细的手镯在她的手腕上发出微弱而不和谐的撞击声。
“认识你们非常荣幸。”比尔说完,又转向了罗西,“你星期六还打算去吗?”
她兴奋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我八点半来接你,记住,穿暖和一些。”
“知道了。”羞怯的感觉传遍了全身,她顿时觉得乳房发胀,手指也在颤抖。他的目光又一次启动了那种感觉,但比上一次具有更强大的魅力。她突然产生了一阵极其强烈而古怪的冲动,想全身心地拥抱他……就像藤缠树一样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身上。
“那好,咱们星期六见。”比尔说完,身体稍稍倾斜,匆匆地在她嘴角上吻了一下。“罗达,科蒂斯,再见。”
他转过身,吹着口哨离去了。
“罗西,我想说的是,你的品味还不错。”罗达说,“瞧他那双眼睛!”
“我们只不过是朋友而已。”罗西尴尬地说,“我见到他是在……”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突然解释他们相识的过程会把事情复杂化,那样会使自己更加窘迫。她只好耸耸肩,神经质地笑了笑。“你瞧,就是这么回事。”
“是的,我看得出来。”罗达看着比尔在街上逐渐远去的身影说道。接着她转过身,高兴地冲罗百笑着,“我真的能看出来,在这个历尽磨难的女人心中跳动着一颗真正的罗曼蒂克的心灵。我衷心希望你和史丹纳先生成为非常好的朋友。怎么样,你准备好开始工作了吗?”
“是的。”罗西说。
“既然你已经处理好一切……你现在处于良好的状态,我们能做得比早上好一些吗?”
“我肯定会好得多。”罗西说。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第六章 公牛的神殿·1
1
星期四晚上临睡前,罗西将那只崭新的电话机插头重新插入了插座,拨通了安娜的电话。她想从安娜那里知道有没有新消息,是否有人在城里见到了诺曼。安娜的回答都是否定的,她说一切都很平静,还引用了一句老话:“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罗西心存疑虑,但是她并没有任何表露。她除了向安娜表达对她前夫的哀悼以外,不知道还需要遵循哪些礼节。
“谢谢你,罗西。”安娜说,“彼得是个很难相处的怪人,尽管他待人坦诚相见,但他这个人却并不怎么可爱。”
“他对我很好。”
“这太符合他的天性了。他对陌生人像一位乐善好施者,而对家人和朋友却喜怒无常。在一次感恩节晚餐上,他竟把一只火鸡扔到了他弟弟头上。我记不清原因了,好像是为了巴解组织这一类毫不相干的事。”
安娜长叹了一声。
“星期六下午我想为他举行一个纪念活动,大家坐在折叠椅上围成一圈,就像AA聚会那样,共同聊一聊有关他的话题。至少我是这么打算的。”
“这主意很不错。”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安娜问道。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傲慢地扬起了眉毛,“我这个想法是不是有些愚蠢?无论如何,我会把野餐会尽可能拉长一些,以便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这项活动。这个悲惨事件毫无疑问给我们留下了遗憾,受虐待的姐妹们毕竟失去了一位朋友。”
“如果是诺曼干的——”
“一切即将真相大白了。”安娜说,“多年来我一直跟那些身心受到伤害、终日战战兢兢的女人们一起工作。我知道她们有的已经发展到严重的受虐狂程度,很多人由于长期受迫害,得了精神分裂和精神抑郁综合症。你还记得挑战者号航天飞机爆炸事件吗?”
“记得……”罗西迷惑不解地说,她对那场悲剧记忆犹新。
“那天晚上,一位妇女满面泪痕地来找我。她不停地打自己的耳光,并在自己身上连拧带掐,两颊和双臂到处是一片片红斑。她说所有的宇航员,包括那个和蔼的女教师在内,都是由于她的过错而死的。我问她为什么这样说,她解释说,她曾经写过两封信,对航天飞机载人飞行计划表示了支持,一封寄给了《芝加哥论坛报》,另一封寄给了当地的国会议员。”
“受害妇女因此经常受到人们的谴责,就是这么回事。其实这种事例还很多。”
罗西想到了比尔。那天他用胳膊搂着她的腰,共同漫步在湖边的小路上,一直走到科恩大厦,他对她说,不要认为这是你的过错,诺曼并不是你发明出来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不能理解她们这种精神综合症,”安娜说,“可是现在我完全理解了。应该有人受到谴责,否则所有的痛苦、压抑和孤独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那时人就会变疯。宁可受到人们的谴责,也不要变成疯子。现在你到了该作出选择的时候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你明白。”安娜冷静地说完之后,她们就换了别的话题。
2
和安娜道晚安以后又过了二十分钟,罗西已经躺在了床上。她双眼圆睁,手指合拢在枕头底下,黑暗的夜空中有许多面孔像断了线的气球般在她眼前浮动着。拉比·利弗茨递给她一张监狱专用信纸,上面写着“走出监禁,奔向自由”几个大字;罗达·西蒙把铅笔插进头发里,告诉她说,应该是尼龙长袜,而不是尼龙长发;戈特·肯肖身穿超大号的长运动裤和男式V字领内衣;热情的旁克摇滚青年辛西亚(罗西总是记不住她姓什么)把头发染成了两种颜色,对她说她曾经一连几小时坐在一幅油画旁,观看着画里那些流动的河水。
当然,她还梦见了比尔。她看见他那双在浅绿底色衬托下的褐色眼珠和飘逸的黑发,甚至右耳垂上扎过的耳朵眼愈合后留下的小圆疤痕(一定是大学时期在酒后失控的状态下让人扎的)也看得一清二楚。她能感到腰上那只温暖的手掌和强有力的手指所产生的感觉,她想知道两人的身体偶尔碰一下之后,他是否会感到激动。她承认自己对这种身体上的偶然接触感到激动万分。他和诺曼太不同了,他是那样的超凡脱俗,对于她来说他无异于一位外星来客。
她闭上眼睛,坠入了更深的梦境。
另一个面孔浮现在眼前,那是诺曼。他在笑,但是那双灰色的眼睛令人齿冷。我在拖钓你,宝贝儿,诺曼说。睡到我自己床上去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我正在拖你上岸。很快我就会跟你谈谈了,挨得紧紧地。这次谈话很短,当谈话结束时——
他举起了拿铅笔的手。那是一支二号蒙古铅笔,笔尖像刀片一样锋利。
这一次我不再对你的胳膊和肩膀感兴趣了,我将直奔你的眼睛,或者你的舌头。宝贝儿,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一支铅笔刺入你那只叽里呗啦唠叨个不停的舌头——
她睁开了眼睛,诺曼的面孔立即消失了。她又闭上了眼睛,呼唤着比尔的面孔。开始她以为诺曼仍会出现,可是她错了。
她想,星期六我有个约会。我们两个人将要一起度过一整天。如果他想吻我,我会答应的,无论他拥抱我、抚摩我,我都会答应的。我很想和他在一起。我真傻。
她又开始飘浮。她想,她大概是梦见了她和比尔后天将要一起参加的那个野餐会。有个人在他们的附近野餐,那人一定是带了一个婴儿,因为她听见了那个婴儿孱弱的哭声。突然——轰隆隆,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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