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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终于说,“我们走吧,朋友。”
“你这儿的事结束了吗?”
“是的,暂时告一段落。你陪我回村子去好吗?”
“非常乐意。”
他捡起自己的小公文箱,于是我们就穿过开着的落地长窗,走进了客厅。这时,辛西娅·穆多契恰巧进来,波洛站在一边让她过去。
“请原谅,小姐,请待一会儿!”
“怎么啦?”她回过头来询问地说。
“你为英格里桑太太配过药吗?”
她的脸上飞起两朵淡淡的红晕,她颇为局促地回答说:
“没有。”
“药粉呢?”
辛西娅的脸更红了,她答道:
“嗯,配过。我为她配过一点安眠药粉。”
“是这个?”
他拿出那只装过药粉的空盒子。
她点点头。
“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索佛那?佛罗那?”
“都不是,是溴化剂药粉。”
“啊!谢谢你,小姐,再见。”
当我们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这幢房子时,我朝他看了不止一次。以前,我经常发现,要是有什么事情使他激动了,他的眼睛就变得象猫眼一样绿莹莹的。现在它们就是这祥,象两颗绿宝石似地在闪闪发光。
“我的朋友,”他终于打破了沉默,“我有一个小小的想法,一个非常古怪,也许是完全不可能的想法。然而——它很适合。”
我耸了耸自己的肩膀。我暗自思忖,波洛脑子里这类异想天开的想法稍微多了一点了。无疑,在这桩案子里,真目实在是一清二楚的了。
“这么一来,盒子上的空白标签就有了解释了,”我说。“象你说的一样,很简单。我实在觉得奇怪,我自己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波洛看来好象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那儿,他们又有了一项发现,”他伸出个大拇指,猛地举到肩上,往后朝斯泰尔斯的方向指了指,说。
“我们上楼的时候,韦尔斯先生告诉我的。”
“发现了什么?”
“他们把东西锁进闺房写字台的时候,发现了一份英格里桑太大的遗嘱,注明签字日期是在她这次结婚之前,上面写明把她的财产遗赠给阿弗雷德·英格里桑。这一定是在他们刚订婚那阵子立的。这真使韦尔斯大为谅诧——对约翰·卡文迪什也是如此。它写在一份印就的遗嘱格式纸上,由两名仆人连署——没有多卡斯。”
“英格里桑先生知道这个吗?”
“他说不知道。”
“对这不能完全相信,”我怀疑地说。“所有这些遗嘱全都乱七八糟。告诉我,信封上那几个乱涂的字怎么帮助你发现昨天下午立过一份遗嘱的?”
波洛笑了起来。
“我的朋友,在你写东西的时候,你有过笔头呆的情况吗?忘掉了某个字的正确写法?”
“有过,经常这样。我想,人人都有这种情况。”
“确实如此。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在吸墨水纸的边上,或者是一张空白的废张上,把这个词试写一两次,看看写对了没有,是吗?那么,英格里桑太太就是这样做的。你会发觉‘possessed’(拥有),起初少写了一个‘s’,后来加了一个——才写对。为了要弄清楚,她又进一步试写了一个句子,即‘I am possessed’(我拥有),那末,这告诉了我什么呢?它告诉了我,英格里桑太太昨天下午写过‘possessed’这个词,加之,由于我脑子里对壁炉里找到的那一小片纸记忆犹新,所以我马上就联想到可能有一份遗嘱——一份几乎肯定要包含这个词的文件。这一可能性被有关的事实所进一步证实。在这种全面的混乱情况下,今天早上闺房没有打扫。在写字台附近有几个褐色泥土的足迹。这几天天气都很好,因此,留下这么多的泥,一定不是普通的靴子。
“我走到窗口旁边,马上就看到秋海棠是新栽的。花坛上的泥土和闺房地板上的完全一样。而且,我从你那儿获悉那些花是昨天下午新栽的。这时我就确信,有一个、或者也许是两个花匠——因为花坛上有两种脚印——走进闺房来过。而如果英格里桑太太仅仅想要和他们谈几句话的话,她多半只要站在窗子旁边就行了,他们根本不需要走进房间。因此,我就十分肯定,她新立了一份遗嘱,并且叫这两个花匠进来,在她的签字旁连署。结果证明我的推测完全正确。”
“这真是巧妙极了,”我不得不承认。“我必须承认,我从那几个乱涂的字所得出的结论是完全错误的。”
他笑了起来。
“你对你的想象力太放任了。想象力是个好奴仆,但也是个坏主人。最简单的解释总是最可靠的。”
“还有一点——你怎么知道公文箱的钥匙丢了?”
“这我原来并不知道。这是个推测,结果证明是正确的。你看到的,钥匙捏手处穿着一小段拧在一起的金属线,这马上使我想到,它有可能是从一只易于损坏的钥匙圈上扭落下来的。而假如钥匙是丢失后重又找到的话,英格里桑太太一定会马上把它套回到她的钥匙串上;但是在她那串钥匙上,我发现的显然是只备用钥匙,很新,很亮,这就使我作出这样的假设:另外有个什么人把原来那把钥匙插在公文箱的锁眼里了。”
“对了,”我说,“毫无疑问,一定是阿弗雷德·英格里桑。”
波洛严肃地着看我。
“你非常肯定是他犯的罪吗?”
“嗯,当然,每一个新的情况似乎都愈来愈清楚地证实了这一点。”
“恰恰相反,”波洛平静他说,“有好几点对他有利。”
“嗨,得啦!
“是真的。”
“我看只有一点。”
“哪一点?”
“昨天晚上他不在家里。”
“这就象你们英国人说得一样:‘打偏了!’你选的这一点我认为恰恰说明对他是不利的。”
“这怎么说?”
“因为,要是英格里桑先生事先知道他的妻子昨天晚上会被毒死,他当然可以有意地计划好离家不回来。他的借口显然是伪造的。这就给我们留下了两种可能性:或者是他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或者是有他自己的不在场的理由。”
“什么理由呢?”我怀疑地问道。
波洛耸耸肩膀。
“我怎么知道?毫无疑问是怕受怀疑。我得说,这位英格里桑先生多少是个坏蛋——可是不能说他必然是个杀人凶手。”
我不相信地摇摇头。
“我们的意见不一致,呢?”波洛说。“好,让它先搁着吧。时间会证明我们俩谁是对的。现在让我们来看看本案的另一些方面。卧室的所有门都在里面闩上,对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唔——”我考虑了一下,“这得从逻辑上来看。”
“正确。”
“我得这样来阐述。门都是闩的——这是我们的眼睛告诉我们的——一可是,地板上的焰烛油,烧毁的遗嘱,都说明昨天晚上有人进过房间。你同意这样看吗?”
“完全同意。阐述得很清楚。继续说下去吧。”
“好的,”我说,受到了鼓励,“由于进入房间的人不可能通过窗口,也不可能有什么神奇的方法,由此得出结论,门一定是英格里桑太太亲自从里面打开的。这更加使人确信,此人就是她的丈夫。她当然会打开通向她丈夫房间的门的。”
波洛摇摇头。
“为什么她一定会呢?她已经闩上通向他房间的门了——就她而言,是个极不平常的举动——昨天下午她和他刚有过一场很激烈的争吵,不,她决不会允许他进她的房间的。”
“不过你同意我的看法,门一定是英格里桑太太亲自开的吧?”
“有另一种可能。也许她上床睡时,忘了闩上通向过道的门,而到后来,天快亮时,她才起来闩上门。”
“波洛,你的说法不时开玩笑吧?”
“不,我没有说一定是这样,可是,也许是这样,好了,换一个问题吧。对你偶然听到的卡文迪什太太和她婆婆之间的谈话的片断,怎么理解?”
“我已经把这给忘了,”我若有所思地说。“完全象个谜。象卡文迪什太太这样一个极度高傲、谨慎的女人,会如此粗暴地去干涉完全不属于她自己的事情。这似乎是难以置信的。”
“确实如此。一个有教养的女人这样做,实在是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这确实难以理解,”我同意说。“然而,这并不重要,没有必要去考虑它。”
波洛突然哼了一声。
“我一直怎么告诉你的?每一件事情都必须考虑。要是事实和理论不——那就让理论见鬼去吧。”
“好吧,我们要考虑。”我恼火地说。
“是的,我们应该考虑。”
我们到了李斯特韦思别墅,波洛把我领到楼上自己的房间。他递给我一支他自己偶尔抽的细小的俄国烟。我发现他把用过的火柴都非常小心收藏在一只小瓷罐里,觉得很有趣。我的一时的烦恼此刻都化为乌有了。
波洛在打开的窗前放了两张椅子,这儿可以俯瞰小村的街景。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暖和,舒适,预示着将是炎热的一天。
突然一个样子瘦弱的年轻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飞快地在街上急匆匆走着。他脸上的表情极不平常——恐惧和焦虑奇怪地交织在一起。
“瞧,波洛!”我说。
他朝前探了探身子。
“啊!”他说,“是梅司先生,药店里的。他上这儿来了。”
年轻人在李斯特韦思别墅前停下了,他踌躇了一下后,使劲地敲起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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