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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开山和韩老海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说:“啊!”来人大喘了几口气说:“还好,救过来了,老韩叔,你快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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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有半个月,朱家日子才算安生点,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平稳饭。文他娘说:“唉,这些日子叫传武的事闹腾得不轻,一家人没好好吃顿饭,这才安稳了点,赶明儿咱烙葱花大油饼。”那文嘴甜说:“娘,我拉风匣。”文他娘说:“你也就会拉个风匣。”那文笑道:“娘,我是杨排风,干的就是火头军。”文他娘说:“拉倒吧,就你这份火头军?拉起风匣来一会儿紧一会儿松,像月孩子抽风,不稀说你。”传文说:“娘,咱家的风匣不好使,也怨不得那文。”文他娘说:“你看看,一说你媳妇你就护着。咱家的风匣怎么不好使的?生生叫你媳妇拉坏了!娘耶,她那叫拉风匣?赶上拉大锯了,呼嗒嗒,呼嗒嗒,咬着牙闭着眼,像是跟谁有仇。”朱开山威严地说:“行了,吃顿饭你的嘴拾不闲。一郎呢?”文他娘说:“咦?刚才还在院里耍,掉腚儿没有了。哪儿去了?”
正说着,一郎气冲冲地走进院,脸上挂着伤,衣服也被撕破了,不停地挥舞着手臂,却不说一句话。文他娘一愣,问道:“可伤了,俺的老儿,你这是怎么了?谁打的?快告诉娘,是谁?谁下这么狠的手?”传文也忽地站起来说:“一郎,告诉大哥,谁把你打成这样?俺叫着你三哥去收拾他!”
一郎坐在凳子上喘着,憋着气,还是一句话也不说。朱开山说:“不用问,一定是让屯子里的孩子欺负了。这可不行!传文,你去给我打听打听,我得亲自登门去说说这个理儿!”话音没落,一郎砰的一声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着。一家人大惊,又是捋胸口又是掐人中。半天,他拔出一口气,哇地哭出声来。文他娘心疼地说:“俺老儿气背过气儿了。”朱开山说:“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呢!”
吃了饭,传文把一郎领到院当中,扯开个架势,说:“一郎,俺教你几手绝招好吗?”一郎说:“哈咿!”传文说:“给我说中国话!”一郎说:“好,教吧!”传文一边说一边比画着道:“记着,这是绝招,别人再欺负你的时候,你一看打不过人家,怎么办呢?你得侧着身子慢慢地走,可眼睛不能闲着,干什么呢?你得看地下有没有石头,你走到有石头的地方,首先是喊一声跳起来,趴到地上,两掌一拍地……”一郎问:“拍地干什么?”传文比画着说:“拍地呀,你看我手里抓的是什么?”一郎说:“黄土。”传文说:“这就对了,这两把黄土噗地朝他眼睛扬去,一下子他就迷眼了。这个时候你再捡起石头,你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明白了吗?这招还是你二哥教的,百战百胜!”一郎自己琢磨着,笑了……
文他娘正在拉风匣做饭。一郎从背后搂住了文他娘。文他娘说:“小老儿,干什么呢?又馋了是不是?别急嘴,锅里烀着猪蹄儿呢,一会儿锅开了你先吃,可别让你大哥看见,又好说俺偏心眼子了。”一郎不说话。文他娘拉着风匣说:“怎么了?小老儿,说话呀。”一郎轻声地说:“我,看黄历了,今天,我过生日。”文他娘一愣,旋又乐了说:“天啊,你怎么不早说呀?好,咱换饭!今晚咱炒八个热菜,娘给你擀长寿面吃,咱吃出点动静来!”
当夜,朱家还真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打传武走后,就没这么热闹过。朱开山喝了个大红脸,说:“咱一郎的生日酒喝得差不多了,上面吧。”那文端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山东打卤面放到八仙桌上。文他娘说:“一郎,吃面吧。”一郎捋着圆滚滚的肚子说:“我,吃不下去了。”朱开山说:“一郎,这碗面你得吃,咱中国人过生日就得吃长寿面,这是个讲究。什么意思呢?就是图个吉利,长长远远,顺顺当当。你看看,这是山东打卤面。我告诉你,你吃了这碗面一辈子都能记得住,你看这卤里都有什么,酱油打卤,漂了一层蛋花,还有咸肉片、黄花菜、山木耳,这卤,只有地道的山东人才能打出来,以后不管你走到哪儿吃什么面,真要吃上一碗山东打卤面就不那么容易了。来!”他挑起长长一根面条,不由赞道,“好长,这是你娘的手艺,没个比,接着!”一郎张开嘴接着这根长长的面条,吃得吸溜吸溜的,一家人都给逗乐了。
正热闹着,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文忙去开门。片刻,传文领着一对穿戴不俗的中年夫妇走进来。全家人愣怔怔地看着他俩。一郎突然呼吸急促起来,用日语喊了声:“爸爸妈妈!”哭着扑到中年夫妇怀里。朱家人全明白了,也全傻眼了。
一郎的父亲不停地向朱家人鞠躬,用日语夹杂着汉语哭着说:“谢谢你们给了我的儿子第二次生命,我们以为他死了,我们回到日本后,又听说他被一家好心的中国人救活了,还曾经去找过我们,我们又从日本赶到这里。谢谢你们,你们是他的再生父母,我想领他走,可以吗?”见朱家人面面相觑,他急忙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来说:“这是我的补偿,不好意思,如果不够我还可以送来,请收下吧。”朱开山看着文他娘。文他娘说:“孩子你可以领走,钱,你给俺收起来,你别把俺们看扁了!”一郎母亲小声地问:“你需要什么?”文他娘轻声地说:“今天是孩子的生日,俺想按照中国人的规矩,你们让孩子吃完了这碗面再走!”一郎父母点头如捣蒜:“当然可以!”文他娘不看他俩,俯下身对一郎说:“一郎,吃面!都吃下去!这可是长寿面!”
一郎看着文他娘,端起碗来,慢慢地吃,吃着吃着,肩膀抖动起来,突然放下碗,跪到文他娘面前,哭着喊了一声道:“娘……”文他娘轻声道:“面吃完了,跟你爹娘走吧。”一郎说:“娘……”文他娘一挥手,抬高了声音说:“走!跟你爹娘回家去!”说罢缓缓地走进里屋,脸上早已挂满了泪……
朱开山扶起跪在地上的一郎,动情地说:“好孩子,你是老朱家的第四个儿子,爹娘会一直想着你……”一郎再次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向门外跑去。众人皆愣,传文欲要追去,朱开山阻拦着说:“让他去吧,我琢磨着他是想到秀儿了。”
一郎泪流满面地跑到外头,跪在地头上,向着空旷地田野呼喊着道:“秀儿姐,秀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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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文哭喊着跑到屋里说:“爹,不好了,咱家马厩里的马丢了一匹,圈里的猪也死了不少,你快去看看吧!”朱开山面不改色说:“我早就说了嘛,不会这么太太平平安安稳稳,该来的都来了。”传文说:“爹,肯定是韩老海干的,我去找他算账!”朱开山苦笑道:“找人家算账?你的证据呢?谁能证明是他偷了咱的马,毒死了咱的猪?找人家算账是把脸送给人家打!”传文说:“这还用证据吗?谁跟咱家有仇?这不明摆着的吗?我去告官!”朱开山说:“你以为就你鼻子下长的是嘴,人家的也不是窟窿!”传文说:“那就这么算了?俺咽不下这口气!”
朱开山厉声地说:“咽不下也得咽!人心向背这句话那文教没教你?咱家的人现在出门人家都戳脊梁骨,你现在去找人家说理,元宝镇所有的人都不会向着你说话!”说着语音悲怆起来道,“孩子啊,人这一辈子创出个好名声不容易呀,可要想臭了名声不费事,只要你一句话说得凉了大伙的心,一件事做得伤了大伙的情,再想挽回好名声就难上加难了!传文哪,咱老朱家的名声全让传武当成揩腚纸扔到茅坑里去了,咱得把它捡回来,洗净了,晾干了,晒它几个伏天的太阳,让老冬的冰雪冻几个来回,你再拿回来闻闻,说不定还有臭味儿呢!”
传文跺着脚号啕道:“传武啊,传武,你这个不是人揍的,咱这个家叫你一个人毁了!抓着我活扒了你的皮!”文他娘一个高从屋里蹦出来,呵斥道:“传文,你骂谁?俺和你爹不是人?打了锅说锅,砸了盆说盆,你骂传武俺说不出别的,骂俺老两口可不能答应!俺看你这些日子越来越不像话了!他爹,你就让老大这么骂咱俩?啊?屁也不放一个?”
朱开山有点火了,高高地举起铜盆,砰地摔到地上,跺着脚说:“去你娘的呱哒哒,我还不管了呢!”这是骂谁呢?文他娘和传文都糊涂了。一家人正吵吵着,村里的黄木匠带着一个小学徒进了院。朱开山忙露了笑容。黄木匠问:“老当家的,这回要打造什么家具?莫非小三儿也要成亲了?打箱子打柜?”朱开山笑道:“他呀?还早呢。黄师傅,想请你打十副我们山东人使唤的犁杖。”黄木匠说:“怎么?你们山东人使唤的犁杖?你们的犁杖和我们的不一样?”朱开山说:“不一样,你们的那叫满犁,和我们山东的大不一样。”黄木匠大摇其头说:“罢了,我们就会做满犁,你说的犁杖什么样我可没看着过。”朱开山说:“你等着。”回屋拿来自己画好的图纸,“不难,我给你画了大样儿,你照着做就是了。”黄木匠接过图纸,仔细地看着说:“就按着这样子,这尺寸?”朱开山说:“嗯!”黄木匠说:“打造十副?”朱开山说:“一副不能少!”黄木匠问:“你打那么多干什么?”朱开山说:“你打就是了,我自有用项。”传文十分不解道:“爹,打十副犁杖,用料咱先不用说,光工钱得多少?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你倒是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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