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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百姓听到国君的命令,像躲避仇敌,瘟疫一样。栾、郤、胥、原、狐、续、庆、伯这些原本效忠于公室的名门望族受六卿的打击已经降为贱吏役。百姓的生活没有着落,国君仍然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不知悔改,这里的排场与齐国临淄的内宫相比毫不逊色。
与齐国、晋国的光景相类似的是鲁国。鲁国国君在一小片狭小的土地上时不时地幻想着能有朝一日冲出“三桓”的包围圈。就在不久前,三桓刚合伙瓜分了鲁君仅剩的一支军队,鲁君无力报复,只好久居深宫,在酒精中维持着是君非君的日子,然而这样的日子似乎没有终点。
这些公室的景象不禁让人产生末世来临的感觉。与公室冰火两重天的是私家的繁荣昌盛,齐国的田氏家族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坚定不移的信奉者,“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的卜文像魔咒一样驱使着这些野心勃勃的田氏后裔。经过几代人的积累,田氏家族的财富达到了一个可观的数量,政治上也站稳了脚跟。到了田乞当政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仅仅依靠敛财已经无法使田家继续强大,田家的未来需建立在稳固的政权之上,而政权一方面来自朝堂的斗争所得,另一方面来自下层民众的拥护,其中民众的拥护是最根本的。在田常的领导下,田氏家族的事业来了一个大转型,从此不再敛财,改为烧钱。田常决心将“吃亏是福”演绎到极致。
于是田氏家族地盘上的粮食容器统一增大了1/4,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田常用自家加大的容器将粮食借出,而到了丰收的季节,按照公家流通的较小的容器收回。木材市场上,田家的木材价格比在山上的时候还便宜。海鲜市场上,田家的海鲜价格比海边的还便宜。于是齐国百姓人人皆知田常的仁爱。不过这也多亏田家家底雄厚还能经得住如此折腾。
这些经济措施对那些饱受齐国国君摧残的齐国百姓产生了强烈影响,一时间大量散落的老百姓纷纷拥至田常的门下。田常爱民如子,博得老百姓真心拥护。看着这些拿自己当救星一样对待的老百姓,田常乐了,从他们的欢呼声中,田常看到了历史将站在田家这边。
晋国的卿家也丝毫不含糊,在与国君及其公室近百年曲曲折折的斗争过程中,范、中行、知、韩、赵、魏六卿是最后的胜利者,他们几乎将晋国的领土瓜分殆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来管理所辖地区,有如国中之国。晋君已经成为一支不重要的力量正在向历史的垃圾堆走去,然而六卿之间的力量对比也并不平衡,残酷的生存环境使得人人自危,每一方都想在壮大自己的同时削弱对方。摩擦总是难免,火并终将发生,我们的故事将从这里上演。
【2、预言】
周朝的田地具有一流的几何美。大地被分割成规则的正方形,每3×3块构成一“井”,每一小块为一“田”,长宽各100步。在井与井之间,田与田之间有规律地分布着水利工程和道路,老百姓以集体劳动的方式进行生产。这就是历史上的“井田”。周朝的天子将井田连同以此为生的百姓按照功劳大小分配给他的诸侯,诸侯再分配给他们的公卿。贵族老爷们尽情地享用着土地的产出,但条件是不允许对“井田”进行更改,同时还需定期向上级纳恭,最高层的统治者便是周天子,周朝的统治秩序就是建立在这样的土地制度之上。
春秋时期,周天子的实际权威已经不再,留在王位上的仅仅是一个政治道具,按照诸侯国中强者意志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周天子回天乏术,已经没有力量来维护他的经济根基。辛勤的劳动人民用汗水在“井田”之外开辟了大片不规则的私田。私田的繁荣,极大的震动了贵族老爷们,使他们明白比皮鞭更能让老百姓玩命干活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些前卫的贵族们动了心思,他们尝试着将自己的井田分给老百姓,并承认他们对土地的部分所有,自己所要做的仅仅是岁末去收一下租子。当然,他们在这样做的过程中完全不受干扰,武力是提供了坚强的保证。
不管是哪位贵族老爷开的先河,这种“包产到户”的意义是巨大的,250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只不过是类似地重复了一次。土地和劳力的巨大潜能被开发出来,很快就形成潮流,风靡一时。晋国六卿也是其中的效仿者。
在新近出土的竹简中,军事家孙子向我们展示了他在领兵作战之外的另外一种智慧。《孙子兵法》三十六篇是长期以来人们看到的孙子的唯一著作,而竹简中却出现了孙子的另一部著作《孙子吴问篇》。孙子告诉我们,在晋国的六卿中,赵氏的土地单位最大,长、宽240步为一亩,而且施行不征税政策;其次是魏氏、韩氏,长、宽200步为一亩;再次是智氏的180步;最后是范和中行。所以孙子得出个结论,晋国的政权将归到赵、魏、韩之手,而最后能存活下来的仅仅是赵国。
农耕的中国人很早就对土地有一种狂热的崇拜,土地很早就被看作神圣的事物,来自土地的启示一直倍受那个时代精英阶层的关注,还记得晋文公重耳逃亡中的故事么?
重耳逃亡在卫国的时候,一行人马极度饥饿,于是下车向旁边的农夫讨要食物,没想到正赶上农夫刚领教过主人的皮鞭,心里正窝着火无处发泄,看到灰头土脸丝毫不像达官贵人的重耳向自己讨要食物,农夫气不打一处来,对待他惹不起的人,供之以土特产,对待他惹得起的人,施之以土块。重耳被激怒要教训农夫,却被手下的一名大臣子犯拦住。子犯的解释是农夫向重耳献上土,意味着重耳马上就要获得晋国的土地。于是重耳君臣对着土块大事参拜。看在一旁的可怜农夫也不禁对重耳君臣肃然起敬,当他回家拿来土豆的时候,重耳君臣已经远走。
孙子一向以逻辑严密,思虑周全著称,但在这段文字中却没有对晋国六卿的综合实力进行全面的分析,仅仅从土地政策的不同便写下了对晋国将来的预言。如果说这只是一次巧合,那么另一位高人的预言却颇具影响力。
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王子历史上时而有之。但爱旅游不爱江山的王子却凤毛麟角。旅游既是他的爱好,也是他的职业,通过长期四处旅游,他成为春秋末期最著名的国际事务观察家,一些著名的论断经常见诸史料,曝光率及高。此人便是吴王寿梦的第四个儿子季札。季札身材单薄,但却非常有智慧,而且品德高尚,受到父亲兄弟和国人一致喜爱。吴王寿梦有意将王位传给儿子中最贤能的季札,他的三个哥哥也有意承让,但季札认为与礼不符,坚持不受。于是寿梦立下规矩,将王位先传给长子,长子死后再将王位传给次子,次子之后是三子,最后王位就会顺理成章的到了季札手中。季札仍然不为所动,并且用离家出走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在大哥、二哥、三哥当政期间季札开始了四处游走。他先后会见了当时活跃在国际政治舞台上的三大贤人——齐国的晏婴,郑国的子产,晋国的叔向,并就一个中心问题分别对三国的政治发表了看法。
他对齐相晏婴说:“你快点把自己的地产和权力还给公室,从此一心在家养老,不要再参与政治了。没有地产,没有权力,你就会比较安全,否则即将到来的权力斗争会将你卷进来,到时你的晚节将不保啊!”晏婴听从了季札的建议,通过陈桓子把地产和权力还给了公室,果然在随后栾氏、高氏发起的权力争夺中,晏婴落得个明哲保身。
后来季札又来到郑国见子产,两人一见如故。季札告诉子产,郑国的政治千头万绪,不久就要出问题,你最好还是按规矩办事,不要太激进,否则灾难就会降临到你身上。子产听从季札的建议,采取温和的执政路线,果然不久郑国国君死去,诸公子争立,子产也成为仇杀的对象。这时公子中有人出来为子产说话:“子产同志比较厚道,郑国之所以今天能继续存在下去,全是子产的功劳,坚决不能杀。”子产因此逃脱噩运。
离开了郑国,观察家又来到了晋国,先是拜会了韩、赵、魏、三家大夫,对他们说:“晋国最终会亡在你们三家之手。”临走的时候又告诉叔向:“老兄你注意点吧,现在晋君生活奢侈而没有威信,各家大夫实力雄厚,晋国迟早将会被三家瓜分。”
季札曾经神奇地预见了齐国和郑国的命运,这次对晋国的预言会应验么?
孔子这时候也站出来说道:“晋国失去了法度,快要灭亡了。晋国本应该遵守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度,作为公共生活的准则,卿大夫应该悉心维护它,百姓才能尊敬长官,长官才能维护住他们的家业。而现在却废弃法度而铸造了刑鼎,百姓都能看到鼎上的条文,还用什么来尊敬贵人?贵人还靠什么来守家业?贵贱没有了次序,还怎么能治理国家?”
蔡史墨也接着说:“范氏、中行氏恐怕要先行灭亡!中行氏是下卿,但违反上面的命令擅自铸造刑鼎,并以此作为国家的法律,因此他是违犯法令的罪人。范氏改变制定的法律,同样是要灭亡的,恐怕还要牵涉到赵氏,因为赵氏参与了。但赵氏出于不得已,如果修养德行,是可以避免祸患。”
孔子的话过时守旧,蔡史墨的话也迂腐的可以,甚至有为赵氏帮闲的嫌疑,但他们与孙子,季叔一样预感到了晋国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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