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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
“我姓张,排行在末,家里人都管我叫张老疙瘩,我叫张作霖。”
“我说老疙瘩,别哭,也别害怕啊,你要能找着活儿当然更好,要找不着呢你就上我这儿来吃吧,你们都别欺负他啊,咱这多口人吃饭算不了什么,往后你就来吃吧。”
张作霖一想: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人啊,我认为那是说书讲古,闹了半天真有这么回事!张作霖感激不尽,趴到地上就磕头,这回他哭了:“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对我太好了,在苦难之中您能赏我一碗饭吃,您就是我重生的父母。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您收我这么个干儿子,您就是我的干娘,娘啊,我给您磕头了。”张作霖会来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孙寡妇一磕头,这孙寡妇也高兴得不得了:“孩子,起来起来。唉,就这么地吧,往后啊你有什么困难就上这儿来,没有零花钱就到前院去找我。”这干娘认得真值。但张作霖能管人家要钱吗?就这么吃白食吃了两个多月,在没找着事以前一直在孙寡妇家里头白吃。
张作霖发迹之后做了奉天督军,又是奉天省长,有钱有势了,他经常派人给这老干娘孙寡妇送钱。孙寡妇用这笔钱置了良田数百顷,成了当地特大号的财主。1924年,孙寡妇因病亡故。那时张作霖正忙于直奉战争,自己不能亲自去,就派高级将领做特使从奉天专程赶到高坎滚子泡参加孙寡妇的葬礼,同时还带去一笔巨款。本来想给这孙寡妇修一座像样的陵寝,用汉白玉给修造个大牌坊。但孙寡妇有个四儿子,小时候得麻痹病,一条腿瘸了,叫四瘸子,这家伙不务正业,张作霖寄来的钱都叫他贪污了。在经手修坟立墓的时候他也中饱私囊。但他一想,不给我娘修个坟,立个碑,在张作霖面前也没法交代。结果,在修坟之后就立了一个石碑,此碑高八尺,宽三尺,正面刻的是张作霖送的四个大字:“节烈忠君”,后边有碑文,落款有张作霖的名字和孙寡妇儿女的名字,此碑保留了数十年。后来,经历“文革”时这个碑作为四旧被拉倒了。有一位不懂得历史的人,还把这碑砸成四瓣,成为井台上的奠基石,残碑至今犹存。
少年张作霖终于在黄家甸村找着活干了。黄家甸村有个大地主,也姓孙,但是这小子为富不仁,大伙儿给他送了个绰号叫孙鬼子。孙鬼子敲骨吸髓,不杀穷人不富。家里使奴唤婢,吃喝不愁,东西两面建有两座大炮楼,还请着四个炮手。他对手下的人相当刻薄。张作霖也不知道,到这块儿当个半拉子,给他们家挑水、扫地、收拾院子,外加放马。张作霖一日三餐有顿饱饭吃,每个月还能拿二十个钱,心说也行吧。
哪知道上了当,这口饭不是好吃的!一天,张作霖放完马回家,饭碗端起来正要吃饭,孙鬼子从外边进来了,手里拿着个文明棍儿,不容分说,照张作霖的后脊背就是两下,把张作霖揍得眼前直冒金星:“唉,东家,我怎么了?”
“妈了巴子的,你他妈的怎么给我放的马?我那匹大白马哪儿去了?”
“东家息怒,我把马都牵回来了,拴到马槽上了。”
“你去看看,那大白马哪儿去了!”
张作霖顾不得吃饭,跑到马棚子一数,可不是吗,那匹大白马不翼而飞了。心说我放马的时候不缺呀,回来的时候我也过了数了,怎么少了一匹?“东家,这是怎么回事?”
“好小子,瞅你人不大,你这小子有赃心哪,吃着我,喝着我,你他妈还算计着我!你把马给谁了?卖了多少银子?说,你今儿个要不说实话我就打死你。来人,把他绑起来!”手下人当然听他的,用根绳子把张作霖吊到马棚,这孙鬼子就跑这儿过堂来了,拿着文明棍儿指着张作霖的鼻子:“说怎么回事?卖了多少钱?这马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今儿个要不说,我就活活把你打死!”说话之间又打了几下。张作霖背屈含冤,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实际上,孙鬼子是把马丢了,但没有张作霖的事儿。孙鬼子有个二小子叫孙二埋汰,这小子今年十九了,不学好,出入赌场,没事就逛窑子,一掷千金,挥霍无度。管这孙鬼子要钱挺困难,这小子就打了歪点子了。他一看,这些马当中就数这匹白马好,少说能卖个十两八两的。他安这心不是一天了,今儿个抽空看院子里没人,孙二埋汰就把白马给牵走了,卖给人家了。张作霖怎么知道,孙鬼子也不知道,所以就痛打张作霖。打了半天,没问出结果来,孙鬼子还不完不散,吩咐人把张作霖卸下来,推进冷房。告诉下人一天就给一顿粥喝,什么时候说出来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再饶。当时张作霖岁数不大,但他越想越窝囊,连冻带饿,窝火憋气,一下就病倒了。谁管呢?爱死不死。一晃就过了很多天,张作霖本来就不胖,现在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有个看门的也姓孙,心挺好,有时候偷着给张作霖送块饽饽。这一天,孙鬼子又想过堂。这姓孙的伙计说了:“东家,别价了,人不行了。你这一文明棍儿下去他就得死啊,东家虽然有钱,但毕竟是人命关天。要惊动了官府,也是个麻烦。”“是吗?我看看。”孙鬼子命人把门开开,提着马灯一照,把他吓了一跳。一看可不是,这孩子算交待了,用手摸了摸鼻子,微微还有一点儿气,这孙鬼子就一皱眉,看来不能打了,老孙说得对。转过天来,张作霖病情加重,眼看就不行了。孙鬼子心想:这要死到我们家,好说不好听啊,还得给我找麻烦。干脆,反正他在这一带一无亲二无故的,我就派人用车把他拉到郊外,扔到沟里算了,谁也没看见。要找我要人来,我说他走了,你找不出证据来,我怕什么呢?孙鬼子就让老孙另外找来俩伙计,每人给了一两银子,交代他们半夜前儿把张作霖用小车子拉着扔到郊外去。吃谁得向着谁,仨伙计明明不乐意也没办法。当天晚上,遵命照办,把张作霖拿破袋子裹上,架到车上,偷偷地离开黄家甸街就到了郊外。天似亮似不亮,尤其是冬天,那时候的气温非常低,滴水成冰,吐口唾沫就能摔成四瓣。这三位连缩脖儿带端肩,冻得直摇脑袋:“快点儿。”找了一个去处,这块儿有几十棵树,还有乱坟岗子,一看差不多了,“就扔这儿吧,快点儿回去。”
第二回 医病马张作霖初识匪道 染赌瘾少年人重蹈父辙
就在他们把张作霖扔到车下的时候,离着对面不远发出了声音,他们仨一看,大事不好!
三个人定睛一看,恍恍惚惚对面也来了辆车,做贼心虚,他们就害怕了,急急忙忙把张作霖甩到道边上,抹回车就开跑。对面来的是个小毛驴车,赶车的是个老头儿,五十多岁,长得挺胖,戴着大皮帽子,穿着皮袄,里边小皮袄系着带子,还围着个大围裙,手里拿着鞭子。这驴车上拉的是十几板冻豆腐。因为天冷,老头儿也缩着脖,眯缝着眼睛,往前赶路。但前边所发生的事情老头儿还真看见了。
这老者是高坎镇街面上的人,姓常,叫常泽春,字雨农。老常头儿在高坎,祖祖辈辈住了不少年了,以做豆腐为生,要提起常家豆腐坊来,没有不知道的。常泽春心地善良,勤勤恳恳维持生活。老伴儿不在了,他有俩儿子,一个叫常景厚,一个叫常景宽。这俩儿子不是东西,仗着家里头比较富裕,他们就不务正业,没事还出入赌场,把老头儿这一辈子挣的钱给败了不少。老常头儿仍然是起早贪黑兢兢业业,自己做豆腐,自己卖豆腐,自己还要送豆腐。就这天来说,前边不远的村子定了十板冻豆腐,他起大早给人送货去,没想到走到这儿了,看到前面有辆车,几个人鬼鬼祟祟好像抬着个什么东西。老常头儿就吓得心里怦怦直跳,因为那年头儿不太平,经常有土匪出没。但看样子又不像土匪,他们干什么呢?他一看离着不远了,那车子却一抹头儿走了。老常头儿到了出事地点,仗着胆子把小驴车停住,他从车上下来了,活动活动筋骨,毛着腰直接往地上看,就发现了张作霖。
呀,这不是个人吗,他们怎么把人扔到这儿了,噢,死倒儿。不对,死倒儿他给刨坑埋起来啊,怎么扔到道边了,这是谁家干的这缺德事?
老头儿爱管闲事,哈下腰,用手摸了摸张作霖的鼻子,一摸,人没死,心说:“没死怎么给扔出来了?伤天害理,罪过罪过呀。我怎么办?”老常头儿再一想,“少管闲事,该送豆腐我送豆腐,沾上就一溜皮,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样老常头儿就上了驴车了,刚要走,心里一翻个儿:“慢着,我要没看见这个事也就算了,我都看见了,知道这人还有救,我袖手不管,不也是造了孽了吗?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我们老常家不知哪辈子缺了德,积出我这两个败家子来,我呀,得做点儿好事弥补弥补我的过错。”
最后老常头儿把张作霖抱到驴车上了,怕他冻坏了,把大皮帽子给他戴上,大皮袄给他围上,豆腐他也没送,抹回车回到高坎镇。等到了家里,他也顾不得卸车了,把张作霖抱到外间屋。这老头儿挺内行,本来里屋是热炕,说他冻成那模样了,拿热炕包包,不行,一包这人就完了。
老头儿有经验,弄了盆凉水,给张作霖扒了个精光,然后用毛巾沾着凉水给他来个按摩,从头蹭到脚。后来发现肉皮有了红色了,摸了摸,呼吸声比方才大得多了,老头儿长吁一口气,这才把张作霖抱到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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