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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热炕头上盖了两床被,又压上老羊皮袄。到了外间屋,盛了一碗很热很热的豆浆,撬开张作霖的牙关给他灌了下去。
老头儿呢,这才开始卸车搬豆腐,然后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袋,坐到旁边给张作霖相面。心说这孩子不大呀,能有十三?大点儿,嗯,不超过十五。谁家的孩子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天亮以后,张作霖醒了,微微把眼睁开,看了看身边,坐着个老者,张作霖以为是做梦呢,又把眼闭上了。
老头儿一看他睁眼睛了,赶紧过来了:“小孩儿,哎,小孩儿,我说话你听得见不?”张作霖点了点头。老常头儿又问:“孩子,你是哪儿的啊?叫什么名啊?谁把你扔到沟里的?”张作霖全明白,但是说话费劲,嘴嘎巴半天,老头儿也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知道他身体太弱了。
碰巧邻居就是半拉大夫,老常头儿把邻居找来了,说:“你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有病?”邻居给号了脉之后说:“我说大叔,这孩子病不轻啊,加气伤寒啊,哎哟,伤寒病?可不是嘛,他是谁家的?”“唉,我在半道上遇上的,可怜的孩儿啊,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你帮帮忙给看看怎么样,花多少钱我这出。”“唉,大叔,咱们都是邻居,花什么钱哪,我们也应该帮忙,我对治伤寒还有点儿办法。”就这样,这大夫给帮着忙,老常头儿花的钱,张作霖将养了五天,才保住了他这条命。
这天张作霖非常清醒,一问老常头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张作霖就哭了:“恩人,救命的恩公啊,你叫我怎么报答,没有您,我哪活得到现在,您就是我爹呀,您就是我重生的父母,我给您磕头了。”在炕上“嘣嘣”磕响头。老常头儿赶紧把他拦住,“唉,别,孩子,快别说这话,你看你在我家住了这么多天,我还不知道你姓字名谁呢,你叫什么名啊?哪儿的人?”张作霖就把自己的身世以及在孙鬼子家打短工、放马、丢马、过堂的遭遇一五一十道来。老常头儿听完后说:“孩子啊,你这一说我全明白了。我敢断定,你是个好孩子,你有多大的胆子敢偷他的马呀,他们家里没好人,搞不好这事是他那儿子二埋汰干的。你就住到我家吧,等将来春暖花开了,我给你拿路费,你再回黑山,一家人团聚。”
“我谢谢您了,方才我说您就是我重生的父母,干脆您就收我做个干儿,您就是我干爹,爹呀,我给您磕头了。”
“哎哟,好孩子,好吧,那我就收下了,从今以后,你就管我叫干爹吧。”
这老常头儿高高兴兴给张作霖找了一套衣服,他有俩儿子,他俩剩的衣服,破旧的,找出来让张作霖换上。到底是年轻人,恢复得快呀,没到半个月张作霖能下地了,简单的活儿也能干了。
张作霖想:人家不仅对我有救命之恩,这老头儿心还这么好,我得怎么报答呀,说将来怎么报,将来怎么地我都不知道,现在我就得报恩。看这样,这老头儿就一个人,家里活儿还挺繁重,我给打打下手吧。
张作霖扫院子,收拾屋子,抱碾子,推磨,什么事他都干。这爷俩儿处得比亲的还亲,街坊邻居都夸。老常头儿心说:“咳,我亲儿子没得济,这干儿子得济了。”
在此期间,老常头儿那俩败家儿子回来过两趟,他们把赌博当出差,并且基本上都在出差,每次在外都得十天半月的,什么时候输光了什么时候回来。常景宽、常景厚这俩小子进来一瞅:“呀,几天不进家门,添人进口了啊。”他俩横着个脖子,斜着眼睛看了看张作霖,就问他爹:“他谁啊?是咱家哪门亲戚?”老头儿一看他亲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啊,我收的干儿子,叫张老疙瘩。”“呵,我说爹,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哥俩儿商量商量,你俩亲儿子还不够用吗?收哪门子干儿子?好嘛,你还没死呢,把继承遗产的人都给找来了。”
张作霖一听,这像话吗?
老头儿一看没治啊,儿大不由爷啊,这俩小子是横行霸道,一句人话都不会说。老头儿怕张作霖笑话,往下压了压火:“废话少说,你们哥仨见见,来,我给介绍介绍。这是我干儿,叫张作霖,你们要记不住,就叫老疙瘩吧。作霖哪,这是你俩哥哥,大哥、二哥,景宽、景厚。”张作霖放下手中的活计,规规矩矩给俩哥哥鞠了俩躬:“大哥,二哥。”
“拉倒吧,我说你小子挺会算计啊,你吃哪家不行,吃到我们家来了,我告诉你啊,想要继承遗产,没门!你就别打这算盘。”张作霖心说这话从何说起呀,这俩人怎么这么不通情理呢,当着干爹的面,张作霖一句话没说。这俩小子到了家里头,看着什么值钱的东西卷卷,转身就走。老头儿就问:“你们俩干什么去啊?”“干什么去你还不清楚吗?”“你把那东西留下,那是你娘临死的遗物。”“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搁家里还占地方,不如到赌场把它输了干净。”这俩小子一溜烟不见了。“唉,养儿,养儿,谁是爹啊,他们俩是爹,我成孙子了。”老常头儿不禁伤心起来。
张作霖也劝了几句,说我大哥、二哥还年轻,将来定了心就好了。
“嘿嘿,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啊。我说作霖啊,你就别给我宽心丸吃了,他们俩连个媳妇儿都没混上,你说得什么时候定性啊,我也对他们不抱希望了。孩儿啊,咱们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方才他们说那话你只当放屁,你安心住到我家,我不没死吗,我还做得了这个主。”
“干爹您放心,我没有别的想法。”开了春,老头儿的毛驴生了病。张作霖的后爹吴兽医对治牲口方面挺拿手,张作霖受他的熏陶,也有半仙之体。就这么地,抓了服药给牲口喂下去了,这小毛驴竟然好了。老常头儿非常高兴:“孩儿啊,你还会这手艺?”
“嘿,我后佬就是干这个的。”
“嘿,真人不露相,这要开一个兽医庄子,这玩意儿赚钱哪。这么办得了,我出本钱,旁边呢还有闲房,我就支持你开一个兽医庄子。”
老头儿真心实意,没用半个月时间,兽医庄子成立了。也是该着有事,这天已经黑了,也上了闸板,也点上灯了,爷俩儿在屋里头刚要吃晚饭,就听见门口人喊马嘶,“我说这是兽医庄子吗?就这儿,能他妈治好吗?”“瞎猫碰死耗子吧,这阵儿了找谁去啊,让他给试试,他能给治好了,咱们哥们儿能亏待他吗?治不好,就废了他。”“对,砸门。”“开门,屋里有人没?”叫嚷声还伴着一阵一阵的砸门声。
老常头儿赶紧放下饭碗,把门开开了,往那一看,就迈不动步了。张作霖回头一瞅,门外头站着五六个大汉,五六匹马。再看这几个人穿衣打扮与众不同,戴什么帽子的都有,穿什么衣服的都有,有的穿着大皮靴,有的穿着胶皮水袜子,还有的穿着圆口布鞋,不过收拾得都挺利索。为首这个人好像半截黑塔似的,比张作霖能高出两头半,这脑袋比常人要大上三号,四棱子脑袋,方下巴,多少有点儿瓦口脸,两道浓眉,一对大蛤蟆眼。岁数不大,但是留着连鬓络腮的胡子楂。再看,外衣敞着,腰带上斜插了两支德国造大镜面,裹腿上插着手叉子。明白了,土匪。
那年头儿胡子、土匪到处乱串,到处横行,老百姓也司空见惯了。老常头儿也没少见过胡子,但是,他今天怎么这么害怕啊?他一看为首的黑大个儿非是旁人,正是辽西巨匪杜立三的部下,此人姓汤,人称汤二虎,本名汤玉麟,他是巨匪头子杜立三八大炮手的头一个。这汤玉麟性如烈火,有恩必报,有仇不饶。要提起他来,本地没有不知道的,连官府脑瓜仁儿都疼。
今儿个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杀人的祖宗带着几个弟兄到这兽医庄子来了。老常头儿一想,哎呀我的娘啊,这是飞来横祸呀,这帮人才不讲理呢,有时候笑着就把人给鼓捣死了。但是没办法,老头儿迟愣了片刻,赶紧躬身施礼:“各位好汉,有事吗?”
汤二虎迈步就进屋了,抬起一条腿来,蹬着板凳,一只手叉着腰:“我说谁是兽医?谁是?”
“噢,他,他就是。”说着话老常头儿把张作霖叫过来了。
汤二虎把嘴一撇,牙一龇,满脸的瞧不起:“我说你是兽医?啊?哈哈,你们真能骗人哪,弄个小毛孩子充兽医。你会什么?”
张作霖就不爱听,心说这人说话真不讲理呀,也难怪,胡子他能讲理吗?惹不起,张作霖规规矩矩点头一笑:“嘿,反正我学过这个,能治好治不好我也不敢说。”
“那你他妈就别干这一行,我这马有病了,你给我治治,我告诉你给我治好了,爷爷要高了兴,你小子就发财了。话又说回来了,要治不好,今天我就把你抠了。”抠了是土匪的黑话,就是把你整死,拿枪把你毙了。老常头儿一听,那哪行啊,谁惹得起?“唉,我说好汉,他呀年轻,虽然学过兽医,技术不成啊,您能不能高升一步,您到那儿十字街,那块儿跟我当家子,也姓常,也是兽医庄子,他那个手艺挺好,您是不……”
“什么,你还往外支我?我腿都跑细了,今儿个给治也得治,不给治也得治,走,跟我出去!”这哪是求医来了,这简直是抓犯人来了。老常头儿紧冲着张作霖挤咕眼,那意思是说别得罪,孩子,惹不起呀。张作霖多聪明,点点头,拎着灯到了外头了,让他们把牲口牵到院里头。张作霖问:“哪匹马有病?”
“你瞎呀,看看,就是这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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