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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兄弟,你是块材料,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不适合干别的,干脆跟哥哥我入伙得了。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小秤分银,想干什么干什么,你说多快活呀。现在你入伙也不晚,我给你介绍介绍,你看见那老头儿没?啊,看一眼,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知道。”
“呵,那就是我们青麻坎三界沟的太上王老爷子,大横把杜立三的爹,人送绰号叫杜老判。这回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张作霖一听,老贼都露了面了,看来他们是来者不善,肯定要做大买卖。汤二虎执意要给他介绍,张作霖不便拒绝。就这样,二次进了雅座。汤二虎一抱拳:“我说大伯,”怎么叫大伯呢?因为在海城街上,这么称呼比较方便,“大伯,过去我跟您老人家说过吧,我在高坎街上交了个好朋友,叫老疙瘩,也就是张作霖,就是这位。我说老兄弟,你也叫大伯。”其实张作霖知道这是大横把,寨主爷。来到近前,张作霖一躬到地,给老人家问安。杜老判微微欠了欠身:“免。过来我看看。”他拉住张作霖坐到自己面前,张作霖就感觉到这老家伙的手有劲,跟钳子似的。杜老判上一眼,下一眼,前后左右看了个够,手捋胡须点了点头,“嗯,个儿不高,眼睛亮,有精神。各位看见没,他这一对狐眼机警过人啊,我学过相书,我给人相面不带错的,只要对了路,前途不可限量啊。老疙瘩,二虎都跟我介绍过你了,我非常高兴,现在我手底下还真需要人,愿意跟着我吗?我绝不能亏待了你。”
“我多谢大伯,日后我或许投奔大伯。”
“哈哈,真他妈会说话呀。日后再投奔我,这一说现在你还不乐意呗?我这人向来不勉强人,好吧,你多咱考虑好了,多咱找二虎去,二虎一句话,我就收你。你放心,绝不能亏待你。”
“多谢大伯。”
“大伯”的本名叫杜宝增,哥四个,二弟杜宝兴,三弟杜宝善,四弟杜宝万,他们家是土匪世家。四个人全都是大寨主,坐地分赃,二八下账。现在发展得很强大,手底有一千多人,在辽南一带横行霸道,打家劫舍什么事都干。杜宝增的一个儿子就是辽西巨匪杜国清。因为他小名叫立子,排行在三,所以叫杜立三,报号“杜天义”。杜立三在土匪当中最有名气,连官府听见,脑仁都疼。这是一家子土匪,连杜立三他娘、杜宝增的老伴儿也是双手打枪,飞马驰骋,有名的女贼。
见了面之后张作霖告辞,汤二虎把他送到楼下,一边走一边说:“我说老疙瘩,我发现你是不是有点儿害怕?”
张作霖说:“哪里,我不害怕……”张作霖心里清楚,汤二虎你算说对了,我怎么不害怕,通匪、做土匪是一样的罪名啊,那叫官府给抓着就得砍脑袋啊,我家还有娘呢,万一有人到官府一告密,沾上就一溜皮啊,这是闹着玩儿的吗,跟你们这号人最好远着一点儿。当然,这话不能跟汤二虎说。汤二虎还真是热心人,又问张作霖:“兄弟说半截话,你不在小黑山二道沟,你到海城干什么来了?用钱不?”
“不用,另外呢,我跟一个朋友来的,你没看着吗,到这儿来……串门来了,打算待个一半天就回去。”
“我说你说话怎么结结巴巴的,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话,咱哥们儿还分彼此吗?”
“不,没有,没有,我的确是串门来了,您放心得了。”
“没有?那好吧,我可回去了,因为我这次身上有特殊的使命,往后咱哥们儿再见面,高兴的时候我兴许到二道沟小黑山去看望老伯母,咱们弟兄再见面。”
“唉,多谢,多谢。”汤二虎走了,张作霖擦擦头上的冷汗,心说怎么在这儿碰上这爹了,快离开这儿。邢立亭一直在外边站着,他不太了解情况,就问张作霖:“我说这都谁啊?”
“哎,过去交的朋友,你别问了。”
“我瞅这帮人跟别人不太一样?”
“是不太一样,百人百性嘛,能一样得了?快吃,咱还有事呢。”
酒足饭饱,两人擦擦嘴,离开海味馆,借着酒劲,二次来到韩九洋土财主的门前。很是凑巧,第一次来,门关着,第二次来,门开着呢,韩九洋正往外送朋友。
那人长袍短褂,梳大辫,能有四十来岁,送的客可能是本街上的人,不知道有什么事跟韩九洋拉着手唠个没完。邢立亭一看,拽了张作霖一把:“老兄弟,就是他。”
“哪个?”
“就那个高儿的,站到台阶上那小子,留着小胡,就是他。”
“嗯,行了。”张作霖一瞅这小子宽宽的肩膀,俩眼睛也倍儿亮,说话声音很高,心说一会儿我再教训你。
时间不大,客人走了。韩九洋转身刚要进门楼,张作霖大步流星就过来了,把手一伸:“慢,请留步,我有话说。”
韩九洋一愣,回过头来看看张作霖,土头土脑的:“什么事?”
“您就是韩先生韩九洋吗?”
“啊,对呀。你怎么认识我?”
“韩先生,耽误您一会儿工夫,有件事打算跟您谈谈。”
“我没时间,找我的管事的吧。”说着话韩九洋就要走。
张作霖一把把他的膀子给捞住了:“等等,这事非跟你说不可。”
“哎,我说你怎么动手动脚的,有话你说,有屁你放吧。”
“我说韩先生,你在四喜堂认识个姑娘叫兰宝吧?”
“啊,跟你有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看着我身后这位了吗,那是我磕头的把兄弟,兰宝跟他是好朋友,早就以身相许了,而且让我这好朋友花五十两银子替她赎身,她跟我朋友从良。听说您中间插了一腿,而且把兰宝给霸住了,我看不太合适吧,你家大业大,要找什么太太找不着呢,何必破坏别人的家庭,破坏别人的好事呢。韩先生,修好积德,希望您高高手,把兰宝让出来,不知道韩先生能否赏脸?”
“呀,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满脑袋高粱花,一肚子大粪,跑到我面前来龇毛来了,你叫什么名你说说?”
“哎,朋友,我希望你说话客气点儿,留点儿分寸,你这可是嘴,这可不是屁股。”
韩九洋也是人五人六的,对着张作霖把巴掌扬起来就想下手,张作霖性如烈火,刚才那是压着,一看韩九洋蛮不讲理,他早就做好拼命的准备了,就是一个通天炮,打得韩九洋从台阶上折下去了,摔了个仰面朝天。还没等他站起来,张作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俩拳头抡起来,又是一顿大拳头。韩九洋从来没吃过这亏,五官都挪移了,俩眼都封住了:“来人哪,来人哪。”
邢立亭在后头站着一看,我的妈,这老疙瘩真狠啊,人家这是为了我,我也别看热闹。我也过去揍他几下,我也出出气。他也上来勇劲了,往前一凑,连推带打,可把韩九洋打急了,这小子好不容易挣脱这俩人,在腰里一伸手,“噌”,他把“腰别子”拽出来了。“腰别子”就是土造的手枪。这是1894年左右的事,那时候“腰别子”很盛行,这种土造的手枪几乎在全国各个角落都有,也有人管它叫“单打一”、“撅把子”,什么名都有。这玩意儿比较笨,每次只能打一发子弹,凭借着纸炮引发,“嘭”,打出去了。但这玩意儿威力也挺大,绝对能置人于死地。没想到这韩财主腰里边还别了这玩意儿,出乎张作霖和邢立亭的意料。就见韩九洋一骨碌身,站起来了,把“腰别子”一晃:“不许动!好呀,你们他妈是找死,今天老子我崩了你们,给你们来个开天窗。”开天窗就是大揭盖,这家伙真急了,对准张作霖的脑袋,“嗒”,枪真响了。张作霖把眼一闭,心想这回可交待了,这亏吃得这个爆。全怪我疏忽大意,事先没把底摸清楚。
枪是响了。但不是韩九洋这“腰别子”响的,是别处的枪响,正打到韩九洋的手腕子上,这小子“妈呀”一声,“腰别子”落地,顿时血流如注。
张作霖心说,怎么没事啊?刹那间,睁眼一看,从西北方向来了一伙人,正是为首的那人开的枪。
来人正是土匪汤二虎。汤二虎的身后跟着钻天燕子、过江龙、心好、天不怕四个小土匪。原来汤二虎和张作霖说话的时候见他吞吞吐吐,他跟几个弟兄们一猜测,觉着这里肯定有事,就请示了他们的大寨主杜老判,带了几个弟兄到了街上,一找张作霖没影了,把汤二虎可急坏了,东一头西一头,像发疯了似的,后来找到后街上,发现这围着一伙子人正在打仗,离老远他就看出来了是张老疙瘩和他那朋友。还没等到近前,就发现对方把“腰别子”拽出来了,直晃悠,看意思要开枪。汤二虎一瞅,再到近前就来不及了,赶紧把左轮枪拽出来,一扬手,这才把韩九洋的手腕子打折。
这阵儿汤二虎像一阵风一样到了近前:“别动,动一动我打碎你的脑袋。”把看热闹的人吓得全跑了。光天化日之下冒烟的家伙咣咣直响,谁不害怕,尤其那个年头儿,多数的人都胆小,剩几个胆大的躲到僻静之处偷着看。张作霖一看是汤二虎,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别说了,我说老疙瘩,你不够意思,不够朋友,问你怎么回事你不说,你说这何苦的,幸亏我来了,我要不来焉有你的命在?”
张作霖说:“此地并非讲话之所,这是街上啊。”他心说我的爹啊,一会儿军队、官人要来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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