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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不是马价作为一百,损失费另议,我们估计差不多,得一百五十两银子。”
“带来了吗?”
“带来了。”
“一百五十两?”
“是,一百五十两纹银。”
“啊,挺趁啊,这么几天把钱凑齐了。你们先听信儿吧,我们得跟人家苦主打个招呼,问问程大爷。”说罢就派人给程大晃送信儿。
程大晃一听真把钱凑上了,有点儿不信。第二天赶到海城,衙门马上派人把邢立亭他们又找来,三头对面,把银子一过数,一百两,损失费五十两。程大晃一看红嘴白牙这话说出去了,人家把钱给堵上了,没词了。心说便宜你这个小子了,又一盘算,也差不多啊,就因为他不愿意把他姐姐给我,我也把他折腾得够戗了,这口气我也算出来了。所以这小子答应撤回申诉。
没有苦主这事好办了,衙门口还得破费呢,邢立亭明白,跟这吴兽医是上下打点,这帮小子真狠哪,经手三分肥,大有大份,小有小份,又分散出去一百多两银子,这才答应放人。咱们说得挺简单,其实呢,由开始办这个事到完,没四十天也差不多少。衙门的人告诉了:“明儿个早上吃完早饭,来领人来吧。”“唉。”这几个人回到店堂连觉都睡不着,就怕变卦。等到第二天也没顾上吃早饭,直接到监狱门前等着领人,有人到里边去了,能有一个来小时才出来:“等着吧,张作霖这就出来。”
谢天谢地,众人眼巴巴往监狱的大门里看着。
再说张作霖,这揍挨得够戗。张作霖也豁出去了,他在里边不服软。有时候那里面的牢头找他的茬打他,张作霖冷笑:“各位,有劲你们就打吧,我天生的犟骨头,我爹没给我留下别的,就留下一根硬骨头,就是不怕揍。三天不挨揍,我皮子痒痒,你揍得太好了,打得好,打累了歇会儿,歇会儿再接茬儿打。”
“呀,这小子跑这逞英雄来了,打!”
那能不吃亏吗?
尽管如此,监狱里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不挑大拇指的,心说这小子真是硬骨头,肉烂嘴不烂啊,不好惹,也服他。另外,张作霖在监狱里头交了个朋友,这个人特别欣赏张作霖,多方对张作霖给予照顾。两个人感情这一近,什么话都说。当这个人知道张作霖认识汤二虎时,眼睛就亮了。哎哟,可见着救星了。趴到张作霖耳边告诉他实话了:“我姓郑,我叫郑翠平,我是吃老行的,报号叫天亮好,我是三界沟的人哪。你说这汤二虎是我磕头的大哥,我是老七呀。”
“是啊!你怎么犯事了?”
“没有,现在官府还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我过了三次热堂了,你看看我这身上,都要把我打废了,但是我跟你似的,我一句话也没承认哪,到现在是没头儿的官司,看这意思官府不问出什么来不能放我,好不好我这条命啊就得交待。我说兄弟啊,你够朋友,我托你一件事,如果你有出狱的那一天,你要想什么办法到三界沟去见见我们总瓢把子杜立三,或者我们老爷子杜老判,你给我送个信儿,你就说我现在身陷囹圄,蹲监坐狱,让他们想个办法来救我不死。”
“放心吧,这事交给我了。可你为什么让他们把你逮来的?”
“别提了,这跟头栽得太暴了,也有点儿见不得人。兄弟,你别笑话我啊,说这话是两个月以前,当家的叫我出来踩盘子,我就出来了,事情我给办完了,这不一心无挂了吗,我来到海城。海城火神庙街后边住着个寡妇,嘿,说来笑话,姓马,马寡妇,跟我处得不错。她可不知道我真实的身份,反正我供她吃喝呗,每一次我路过海城,得闲我就住到她家。那天我又去了,偏巧,这寡妇还有情人,这小子姓兰啊,绰号叫兰大眼皮,就是海城本街团练所的一个什么头头,我们俩碰上了。其实我转身就走得了呗,可是兄弟你想,人就是这么种动物啊,我当时有点儿吃醋啊。醋性大发,我就骂开了,这一骂捅娄子了,敢情这兰大眼皮也不简单,我们俩就动了手了,兰大眼皮是本地人啊,这一吵吵,就找来一帮人把我给揍了,别的不说呀,把我摁到地上,三下五除二,把我的枪搜出来了。这下坏了,他们就说我是土匪,把我扭送到衙门,衙门一看我身上带着带响的家伙,轻易能放过吗?就过了热堂了,让我招出来是怎么回事。咱们哥们儿是那样人吗?打死也不透露一个字啊。我一口咬定,我有枪不假,我这枪是买来的,为的是防身。他们问我在哪儿买的,我就胡编了一套,他们追根寻源,非要问出怎么回事来不可,我就不说。一直到现在。那官府是最恨土匪啊,沾着一溜皮啊,看来我这官司太缠手了,而且我这也没熟人,谁给我通风报信啊,我就为这事着急,兄弟,就碰上你了,无论如何你得帮帮我的忙。”
“放心,交给我吧。”
今天,张作霖真被释放了,所以张作霖临走的时候跟郑翠平打招呼,郑翠平这个乐,背着别人不知道,把他穿的长袍里子撕下来一块,嗑破中指,写了份血书。就两句话:“儿被困海城,速来营救,郑翠平。”写完了,塞给张作霖了。张作霖说:“你放心,我出去就把信儿给送到。”
他辞别了郑翠平,离开监狱,到大门前,一看好几个人等着他呢。张作霖一看亲人,心里不是滋味,跟大家热烈握手,热烈拥抱,眼泪掉下来了。他的后佬也说:“小子,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啊,还能活着出来这就不简单哪,你娘等着你呢,回家吧。”这剃头师傅邢立亭也过来了:“兄弟,你还恨我不?这祸也是从我身上引起来的,我千不该……”
“别说了,大哥,看这意思我明白了,你们为了我没少吃苦啊,操透了心了,我报恩都报不过来,我还能记着那事吗?再者一说,也不怪你呀。大哥,你能原谅我就行。”
老邢头儿也说:“都是一家人,别客气了,家里都等着呢,快回家吧。”
就这样回到家。
张作霖他娘、他姐姐见着张作霖一回来,哭一阵儿,乐一阵儿,都找不着北了。兰宝也来了,一家人团团围坐,一看张作霖身上这伤可真不轻。张作霖咬牙挺着,不在乎:“这算个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皱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我这几年没干别的,净挨揍了,也揍出来了。”张作霖也上了药,就谈论起来,他谈了经过之后,就问家里头:“你们用什么办法把我赎出来了?”“唉,”他娘打了个唉声,“老疙瘩啊,拿钱把你赎回来的,光程大晃就要去一百五十两,在衙门打点又花了一百多两银子,前前后后花了三百多两啊。”
“啊?这么大的数目,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邢立亭说:“别提了,人不该死总有解救啊。是王大发,慷慨相助,人家把房子、地都卖了,这才借给咱的钱啊。”
“哪个王大发?”
“咳,‘要想有钱花,去找王大发’,小王家佗的那个,绰号王傻子。”
“是吗?”
“咱哥们儿跟人家没交情,正因为如此才难能可贵呢,没交情,人家却这么大方帮咱的忙。”
“好,我现在就去找恩人。”
“明天再去吧。”
“不,现在我就去,这么大的恩情,我怎么报答啊?”
邢立亭知道张作霖的脾气,坐了一会儿,陪着张作霖去找王大发。他的房子都卖了,王大发上哪儿去了呢?邢立亭直挠后脑勺,仓促之间他也忘了问他搬哪儿去了。后来有人告诉他们:“王大发搬庙里去了。你看这街口的土地庙没,他搬那儿住去了。”两个人一溜风找到土地庙,王大发没在,过了一会儿,王大发拿着烧饼晃晃悠悠回来了。张作霖一见就跪下了:“大发哥,恩人,我张老疙瘩回来了,我来谢您来了。”趴地上磕头。
王大发一激动,把烧饼也扔了:“老疙瘩,起来,哎呀,回来就算不错呀,官司完了?”
“完了。”
“唉,谢天谢地,连我都替你高兴。”
“大发哥,可是你为了我把房子把地都卖了,你怎么住这儿呢?”
“唉,别提了,我那阵儿寻思留下一间我住,没想到买房的那家可够狠的,人家为了干净利落,要留一间人家不买,后来我没办法,我就都卖了,卖完我没地方住了,我就只好蹲庙堂,没关系,天也不冷,在这儿住可风凉了。”
张作霖一看,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去,除了听书看戏能有这样的事,真事太少了。把王大发接到家里头,待如上宾,一家人给他磕头。王大发也哭了:“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这,这……”
大伙儿这才起来,张作霖一想,不能叫大发蹲庙堂,跟邢立亭一商议,邢立亭说:“这么办吧,最近两天我也不想营业了,让他暂时搬到我的前屋住去,然后咱们再想办法。”
就这样,大发住到邢立亭他们家了。张作霖跟大伙儿说:“放心,三百两银子白扔啊,没门!他妈程大晃吃我多少得加倍给我吐出多少来,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恩怨分明。我张作霖就本着这个宗旨,有恩必报,有仇不饶。”
他娘赶紧劝他:“行了,你别吵吵了,这要传到程大晃的耳朵里,他事先有所准备了,那还了得啊。”
“啊,我太激动了,告诉乡亲们,欠谁的该谁的不必着急,加倍给。不是有我三寸气在嘛,我就想办法。”
当天晚上,张作霖跟他后佬、他娘闲谈,就谈起这王大发来了,第一,想什么办法给弄点儿钱,把王大发的房子、地给赎回来;第二,怎么报答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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