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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亭这个老家伙今天就在城里,您出了我的如意胡同,再往前走有个前口袋胡同,门牌是一号,深宅大院哪,那家姓米,米举人他们家。”
“嗯?我怎么越听越糊涂,王凤亭怎么能在那儿下榻呢?”
“您听我说呀,米举人是我们新民府念大书的,今年四十二岁,早就是举人,光绪二十一年,皇上下道圣旨,要在咱们大清国选拔一批有才能的人到国外留学深造,咱们新民府唯一的人选就这米举人,现在在德国留学。他老伴儿早死了,家里边留了个姑娘,叫米桂芝,哎呀,这米桂芝长得好,由于她爱穿绿色的衣裳,人送绰号绿牡丹,今年才十八岁,让王凤亭给知道了,这个老不死的,强霸良家妇女,数年如一日,他光老婆、姨太太都数不清,还把米桂芝给霸占了。最近一段时期,他天天到老米家那过夜,让姑娘陪着他。方才我到衙门走了一趟,一打听,人们正议论这事呢,今晚上他也上那儿去。”
“此话当真?”
“要错了您找我算账。”
“好!罗翠啊,我太感谢你了!”
张作霖说着话,把事先准备好的五百两银票往桌上一放:“罗翠,我蹲监坐狱之时,感谢你天天好酒好菜伺候着啊,我无以为报,这五百两银子你留着当零花吧。”
“哟,这——张爷,我不敢收。”
“收下吧,事成之后,另有重谢。您呢,先到饭馆给我端点儿吃喝,我要饱餐战饭,同时我在你家歇一会儿,等晚上我再下手。”
“唉,这交给我吧。”
张作霖吃完饭,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晚上十一点钟,张作霖起来了,周身上下紧衬利落,把三支枪插好了,让罗翠把他送到门口:“罗翠,我那匹马暂时先放到你这儿,我要回来取马那就不用说了,如果我没时间,回不来,这匹马你自行处理,听没听见?”
“唉,张爷,老天保佑你,你可多加小心啊。”
“放心吧。”
罗翠关上门,回去就钻被窝里头,一夜胆战心惊。
且说张作霖,从罗翠家出来之后,时间不大就找到米举人府门外边。只见米府深宅大院,院墙高可过丈,门楼黑油漆的大门紧闭着,七磴青石台阶。张作霖往左右看看,胡同里鸦雀无声,他心中暗自高兴。提着短枪,围着米府转了两圈,先把出入道踩好了,这是绿林人的规矩,事情办成了从哪儿走,发生了意外从哪儿逃,得做到心中有数。
然后他选择了西大墙,张作霖把枪插起来,往后倒退了几步,屏气凝神,往前一跑,冷不丁地往上一蹿,举双手扒住墙头。双手攒劲,往上一提气,张作霖趴到墙头上。稍微休息了片刻,看看后边没人发觉,双腿一飘,轻轻落在院中。到了院里头一看,前边是前厅,左右有东西厢房,还有二厅,后边属于内宅。究竟王凤亭这会儿来没来呢?住在哪个屋里头?这不知道,全凭找了。张作霖蹑足潜踪,先摸到前院,一看门房点着灯呢,侧耳一听,好像有人说笑的声音,但声音不高,张作霖一直摸到门房,全神贯注往屋中观看。那年头儿,已经有玻璃窗户了,但是没钱的人你是望尘莫及,像米举人这家有的是钱啊,所以都是玻璃窗,里边挂着窗户帘,但这窗帘挡得并不严,所以隔着缝可以看清楚。
张作霖一看哪,里边有七八个,都穿着官衣,手拿武器靠着床边在那儿站着,有四个人盘膝打坐斗纸牌,有两三个在那儿胡聊,聊什么,听不清楚。不用问,这是王凤亭的贴身保镖。一个、两个、三个,他一数,一共八个。嗯,就这几个王八蛋架不住我一梭子子弹。再往旁的屋看看,没人了。
就这样,张作霖一转身奔内宅,它院子再大,房子再多,也架不住张作霖找啊。时间不大,找到寝室,屋里灯光不太亮,挂着粉红色的窗帘,张作霖在前边听不着声,转到后边去,趴到窗台仔细听着,这回听清了,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那女的嘤嘤直哭,嘴里头叨叨咕咕的,大致的意思是说,你看咱们做出这种事来,好说不好听,我可是个大姑娘啊,倘若我爹从国外回来,知道了咱们这件事,我爹焉能饶我啊?即使他老人家能饶我,我也见不得人了,不人不鬼,这算怎么回事啊?
然后就听男人说话了:“嘿嘿,宝贝儿,别哭了,多扫兴啊。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爹那方面我包下了,他有什么不愿意的,无非我的年纪比你大点儿,论地位,论哪儿,跟你们家也没什么区别啊。你爹是念大书的文臣,我是带兵的武将,咱们两家搭配到一起,文武双全,郎才女貌啊。嘿嘿,宝贝儿,我这两天心情不太好,你别惹我生气,天色不早,来来来,陪我休息了罢。”
可能这女人有点儿不从,就听这屋里头“扑通扑通”厮打的声音。张作霖一咬牙,心说,罗翠没骗我,这个男的就是王凤亭。好小子,你五十来岁了,还恬不知耻,霸占十八九岁的姑娘,说什么郎才女貌,你那脸皮有多厚啊?我不杀你,死不瞑目。
但是现在不是下手的时候,张作霖深知对付他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他如探囊取物一般。可门房那儿的八个卫兵是麻烦,而且这是在城里呢,枪声一响,四门紧闭,就插翅难飞了。因此,一切都要慎重。
张作霖就忍着,等来等去,就听王凤亭说:“美人儿稍候片刻,我这肚子还不好,我上茅厕去一趟啊。”屋门一开,王凤亭出来了。哟,张作霖一听他要上厕所,心说,我得躲一躲。因为他地理不熟啊,回头一看有个小房,张作霖闪身就进了小房了,哪知道这小房就是厕所,再想出去来不及了,王凤亭也奔这来了。
张作霖顿感一阵紧张,心说就在这儿下手,可也行啊。他一转身躲到墙旮旯了,王凤亭也没注意到里边有人,这小子也不太讲究,蹲到缸上蹲了半天,张作霖没动弹,这小子便完了之后,提裤子往外走。张作霖一想,不能让他走了,就在这儿吧。使了个猛鸡夺粟,用胳膊钩住他的脖子,往怀里头一拢,另一只手掐住他的鼻子,捂住了他的嘴,脚底下使了个绊,扑通,就把王凤亭按倒了。王凤亭呢,身大力不亏啊,那是武将出身,会两下子,但今儿个倒霉,一、没有思想准备。二、拎着裤子呢,要一撒手,裤子掉了。三、这地方狭窄,难以施展啊,喊不出来,叫不出来。
就在这时,张作霖腾出一只手来,把那把八寸多长的大攮子给拽出来了,在王凤亭的后腰眼“噗”的一声就给捅进去了,从前边出来能有两寸,把他扎了个透膛。张作霖不解恨,手腕子一翻,用刀在他肚子里边搅和开了。只见王凤亭手刨脚蹬了一阵,不动弹了。
张作霖把大攮子拔出来,微微喘了口气,一看这小子,死了,按照原计划,张作霖从身上把油布口袋拿下来,然后按住王凤亭的脑门儿,揪住他的辫子,用这把大攮子把他脑瓜子给切下来了,装进油布口袋,撕开他的前心,把他的白胖肉一划两开,把心肝掏出,也装到口袋里了。你想这张作霖身上能好得了吗?满身都是鲜血啊。他拿王凤亭的内衣把自己的手擦了擦,攮子别起来,把油布口袋包好了,往身上一围,转身就走。心说:“没想到这么顺当,哎呀,该着我给我死去的弟兄报仇。”
他一高兴,有些忘形,刚出了茅厕这胡同,正好门前有个卫兵也上厕所。那个卫兵刚走到胡同口这儿,抬头一看有人,叫道:“什么人?”这一嗓子把张作霖吓得不轻,张作霖本能地二拇手指头一扣扳机,“啪”的就一枪,把这位就撂倒了。哪知道这一枪可引来麻烦了。前院那些卫兵听见枪声之后,知道院里出了事。“啪啪啪”对天上又放了三枪示警,紧跟着赶奔出事地点。张作霖见势不好,顺着进来时的大墙飞身跳到墙头上,双腿一飘,“扑通”跳到外边,转身就跑。王凤亭的贴身保镖都是在军营里头拔了又拔,选了又选的人,经过无数教习的训练,都有一身功夫。等发现王凤亭死了,脑瓜子都没了,这帮小子可急了。
一边差人报告,一边鸣枪喊叫:“别让杀人的凶手跑了。”张作霖还没跑出三道街呢,迎面正遇上骑巡,骑巡都是骑兵,晚上专门查夜的,听着枪声一阵风一样赶到出事地点。张作霖一看此路不通,他抹身往回就跑,后边的卫队追上来了。张作霖一看不好,腹背受敌,“哧溜”钻进身边的一条小胡同,他就跑开了,官军是越聚越多,本地巡防局的也出动了,整个西北城儿就开了锅了,这张作霖东一头西一头,翻墙,跳房,不知道是福是祸。
第四十三回 遭堵截张作霖酒篓藏身 收义子高占山智救雨亭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眼看无路可逃,张作霖抬头一看,又一座大墙拦路,这墙比老米家那墙只高不低。张作霖玩儿了命了,“嗖”地往上一蹿,双手扒住墙头,腰眼使劲,双腿一悠,由于墙太高,他的动作太急,身形没站稳当,到院里就趴下了,手枪也摔到地上了。
张作霖摔得眼前金星乱晃。双手扶地,刚想起来,他的手腕子就被一只大脚给踩住了,只听一人说道:“别动。”张作霖心说:“啊!坏了,这是谁?”转脸看了看,只见踩他的是个老头儿,这老头儿长的块头儿足有二百斤出头儿,又白又胖,红光满面。老者一双眼睛发出亮光,伸出大脚踩着张作霖的手,张作霖不论怎么使劲,手也抽不回去。
老头儿面沉似水,两个眼逼住张作霖,一哈腰,把那支左轮枪捡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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