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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平介这么一说,直子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可不就是那样嘛,就像科尔萨科夫综合症一样。”
“什么什么?”
“科尔萨科夫综合症是记忆力极端低下的一种病。得了这种病的人,刚发生的事情都会忘掉。他们要想像普通人样生活的话,就必须依赖记事本。他们要把自己的行动、见到和听到的事都一一详细记录下来。当他们要做一件事情时,必须先看记录本。例如,从公共浴池里出来后,他们要先看一下记录本,确认自己已经洗过澡了再往家走。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们很可能进去重新洗一次。我和藻奈美就和那样的人一样。不过,我们只在交接的时候才会这样,所以比他们轻松些。”
“再说了,”直子又补充说道,“我估计这方面的辛苦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
“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种感觉。”
直子将碗筷收拾到托盘上,向厨房走去。望着直子刷碗时的身影,平介心头百感交集。
从她刚才的话中,他明白了直子想表达的意思。
藻奈美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这就意味着直子醒来的时间将越来越短了。的确,最近藻奈美一醒过来就能坚持几个小时。这样的时间也是真正的父女共度的时间。对此,平介没理由不感到高必。但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正真真实实地失去着什么东西。
他两方面都不想失去,但那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藻奈美到学校的第一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这天平介回到家里以后,直子已经在边做晚饭边等着他了。听她说,在回到家之前,藻奈美一直没有睡过去。进家之后,大概真的累了,她才躺在床上睡着了。她睡着没过多久,直子就出现了。
“据她在日记里说,她上课也能跟上,和同学说话也很自然,在学校的一天过得很高兴呢。”平介带着发自心底的喜悦汇报道。
从那天起,每隔三四天,藻奈美就要去上一次学。而这一频率,很快就变成两天一次了。快放春假的时候,去上学的差不多每天都是藻奈美了。不过,可能是精神压力比较大的原因吧,每天回到家之后她总是倒头便睡,所以,平介每天下班回家后,等着他的一定是直子。平介能够看到藻奈美的时间只有早上的一小会儿,外加周六的傍晚和周日全天。
“这样的话,和藻奈美没出现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啊。”平介嘟哝了一句。
直子听了之后竖起眼睛说:“对你来说是那样的,不过我可受不了了。我一睁开眼睛就要准备晚饭,吃完晚饭还要做藻奈美的家庭作业,之后就睡觉了。而睡醒之后等着我的又是准备晚饭和写作业。每天都是这些事的重复,要是她能帮忙做一点儿就好了。再说了,家庭作业本来就应该由她自己做嘛。”
不用说,藻奈美也有自己的意见:“我也不容易啊,我还想看电视呢,可是根本没有这样的时间,所以只能一直忍着。我睁开眼睛就得去学校,回到家就得睡觉,睡醒了又要去学校,每天都是简单的重复。我有时候在想,要是这么麻烦的话,不如干脆住在学校里好了。我也知道让妈妈做家庭作业有点过意不去,可是妈妈总不至于比我还累吧?需要认真听课往脑子里灌东西的人是我,而妈妈只需要把我装进去的来西写在作业本上而已。”
虽然身处不可思议的状况,但是平介现在已经把听她们各自的牢骚当成一种乐趣了。尽管向他倾诉的肉体是同一个,但他还是充分体验到了三口之家的快乐和温暖。
春假刚刚开始不久,她们两个,也就是直子和藻奈美做出了一个冒险的决定。
她们参加了班上组织的那场滑雪旅行,行程是三晚四日。出发那天恰好和发生事故那天是同一天,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这四天平介是一个人度过的。虽然也有所担心,不过他相信,她们的特殊性是不会暴露给他人的。他现在完全相信两个人的默契性。只当直子陪着藻奈美去参加旅行了。有妈妈在身边,藻奈美就不能为所欲为了,对此她一定会发牢骚吧。一想到这里,平介就偷偷乐了。每天晚上滑雪场那边都会打来电话,每次打电话的都是直子。
“这孩子折腾死我了。每天晚上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另外她还乱花钱,现在钱包都已经空了。看来今晚我得在日记里好好说说她了。”
电话这边的平介在心里小声嘀咕道:藻奈美也一定有很多牢骚要发呢!
42
这天平介因为要和下属工厂磋商工作上的事来到了千叶县。在回去的路上,平介在门前仲町车站下了车,因为他回想起以前这一带有家很好吃的荞麦面馆。
已经5月份了,天气很晴朗,路面看着有些耀眼。在去荞麦面馆之前,平介先是参拜了富冈八幡神社。他想起了以前在这里为藻奈美过七五三节的情景(每年11月15日,是日本传统的七五三节,当年如果家有男孩满3岁、5岁,女孩满3岁、7岁,就要在父母的带领下去神社参拜,以祈祷健康成长——译者注)。
从神社里出来,走在商店林立的街道上时,对面走过来一位看着很面熟的男子。男子看上去50多岁,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脸上明显脂肪过剩,身上的白夹克看起来非常臃肿。平介心想,要是直子和藻奈美看到他,一定会说心里不舒服的。
对方也注视着平介的脸,似乎觉得平介面熟。
平介终于想起他是谁了,同时对方好像也记起平介来了。
“啊,是您呀!”平介首先和对方打招呼道。
“哎呀!”男子伸出右手走近了平介,“好久不见啊,您还好吗?”
“啊,还好。”被强行握着手的平介点了点头。
此人正是在遇难者家属联合会上和平介坐在一起的藤崎。藤崎经营着一家印刷公司。在事故中,他失去了双胞胎女儿。
“您经常来这里吗?”藤崎问道。平介上一次看到他大约是4年前。他的身体看起来比那时又大了一圈。
“啊,不是。这次是刚办完工作上的事,回来顺路经过这儿。”
“原来如此。那到我那里坐坐吧,我的公司就在附近。”
“啊,是吗。可是……”平介有些犹豫,不过藤崎已经一边招手说着“走吧走吧”,一边开始往前走了。没办法,平介只好跟在后面,心想,看来荞麦面是吃不成了。
说是公司就在附近,藤崎还是把平介带到了自己车上。那是一辆崭新的奔驰车,车里还有新车的气味。车窗旁边悬挂着很小的偶人。
“公司就在茅场町,5分钟就到。”
“您之前不是说在江东区吗?”
“现在也还有啊。不过主要业务3年前就都移到这边来了。”
奔驰车开进了茅场町地铁站旁的一座大厦里。在地下停车场停好车后,藤畸走在了前面,他的背影充满自信。
藤崎的事务所就在大厦的一层,公司名叫SAFEPUT.事务所内的气氛宁静典雅,电脑等相关设备的摆放井然有序,员工大概有七八名的样子。
平介被让到皮质沙发上坐下。
“我现在做的主要是电脑设计工作。最近采用我们输出服务的顾客越来越多了。”
“输出服务?”
“比如当你想把电脑里的图像打印出来时,如果用普通的打印机,色彩不够漂亮不说,还容易串色,所以很难让人满意。这时只要利用我们提供的软盘或光盘,就可以完美地打印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的输出服务。输出用英语说是0UTPUT,我觉得0UTPUT不吉利,所以就改成SAFEPUT了。”
“啊,原来SAFEPUT是这么来的……”
“杉山先生是在哪里工作来着?”藤崎将一只手臂搭在沙发的靠背上问道。过了好几秒钟平介才意识到,他所说的“杉山”是指自己。本想给他纠正一下的,但又觉得麻烦,于是作罢了。
“我在一家普通工厂里工作。”平介答道。
“是吗,工厂的日子以后可能不大景气啊。”藤崎以一副企业家的口吻说道。
之后,平介一边饮着咖啡,一边听藤崎诉说了他工作上的成功经历。估计着时机差不多合适后,平介站起身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那让我们一起加油吧。我们不能忘记那天向山谷里喊的话。”藤崎将平介送到了门口,格外用力地握着他的手说道。这也是他唯一一次提到了和事故相关的话题。平介回想起了他在一周年祭上对着谷底大喊“你们这群混蛋!”的情形。
就在平介从大厦里出来,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旁边站过来个一男子。男子个子不高,秃顶。平介记得他刚才在藤畸的事务所里见到过他。
“你们认识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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