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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诺怒火中烧,终于克制不住爆发了,因为本顿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马里诺说得越多,他的话听起来就越愚蠢。斯卡佩塔希望他们俩不要再像小孩子一样吵下去。
“那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去想呢?也许他们想让我们发现这块表,因为无论表里有什么都是有意提供的假情报。”马里诺说。
“他们是谁?”本顿问,声音听起来非常不高兴。
马里诺不再感到有权为自己辩护,本顿不再假装原谅了他。就好像一年半前查尔斯顿事件是在他们之间发生的,和斯卡佩塔再无关系。受害人不再是她,而变成了所有其他人。
“我不知道,但实话说,任何一点我们都不能忽视。”马里诺咄咄逼人的大嗓门充斥着本顿小小的私人空间,“越是能全面考虑就越是能学会保持一颗开放的心。我们国家正在上演许多恐怖主义和反恐怖主义、间谍和反间谍活动,俄罗斯人,朝鲜人,你随便说都能说出一箩筐。”
“我不想再在中央情报局上纠缠。”伯格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谈话的转变正在考验她的耐心,“没有证据表明我们正在处理出于政治目的或和恐怖主义或与间谍有关的有组织袭击。实际上,许多证据都表明恰恰相反。”
“我想问问尸体在案发现场的姿势。”博内尔侦探说,语气温和但自信,有时透着讽刺,让人捉摸不透,“斯卡佩塔医生,你有没有发现她的手臂有被人拖过或拉过的痕迹?因为我发现死者的姿势很奇怪,甚至有点荒唐,就好像她在跳哈哇那基亚①,她的腿像青蛙一样弯曲,手臂笔直举起。我知道大家听我这么说也许觉得奇怪,但我第一次看到她时真产生过这种念头。”
①犹太人流亡时保留的众多民瑶中最常被吟唱的一首,歌名意为“我们一起来欢乐”。
本顿看着电脑上的现场照片,赶在斯卡佩塔之前答道:“尸体姿势暗含着屈辱和嘲弄之意。”他点击看了更多照片,“她以挑逗的姿势暴露人前,想要表现蔑视和震惊他人。凶手没有试图掩盖尸体,所做的恰恰相反。她是被人故意弄成这副模样的。”
“除了你描述的尸体姿势,没有被拖拉过的痕迹。”斯卡佩塔回答了博内尔的问题,“没有死后遭受摩擦的痕迹,手腕上没有淤伤,但你必须记住,就算有什么伤害,她也不会做出剧烈反应。如果凶手是在她死后抓住她的手腕就不会留下淤伤。大体上,除了头部受伤,她的身体基本上没有伤痕。”
“那让我们假设你是对的,她已经死了一段时间。”是伯格在说,在本顿用来进行电话会议的黑得发亮的免提电话里用力发话,“我想这种情况肯定有某种解释。”
“只能从我们掌握的死后尸体呈现的状况来寻找解释。”斯卡佩塔说,“尸体冷却的速度,不流通的鲜血因重力凝固在固定位置以及呈现的样子,肌肉因腺苷三磷酸酶减少而僵化的特点。”
“但也有例外。”伯格说,“众所周知,这种和死亡时间相关的身体现象依据死者生前正在做什么、天气情况、身材、穿着甚至正在服用的药物有极大区别,我说得对不对?”
“死亡时间的确不是精确的科学。”斯卡佩塔一点也不吃惊伯格会和她辩论。
当下正是那种真相使得一切都变得无比艰难的情形之一。
“环境状况有可能解释为什么托尼的僵直和尸斑出现的时间前移了那么多。”伯格说,“比如,凶手击打她后脑时,为了逃避,她用了太多力气奔跑。这是否能解释不正常的死后急速僵直?或甚至尸体立即变得僵直,即尸体痉挛?”
“不能。”斯卡佩塔答道,“因为她不是在脑部遭受袭击后当即死亡的。她存活了一段时间,实际上,她当时身体已经不能动弹。她可能已经丧失了活动能力,基本上陷入了昏迷,奄奄一息。”
“我们是否可以客观看待这个问题。”好像在暗示斯卡佩塔不客观,“比如她的尸斑不能准确告诉你她的死亡时间,有许多变数可以影响尸斑。”
“就算不能准确告诉我死亡时间,也能告诉我大概时间。而且,尸体明确告诉我她被移动过。”斯卡佩塔开始感到自己站在了证人的立场上,“也许她就是在这期间被挪到公园的,有可能作案者没有意识到把她的手臂摆成了那种姿势,他造成了明显的自相矛盾。她的尸斑形成时手臂并没有高举在头上,而是更靠近身体两侧,手掌向下。另外衣服上没有凹痕或其他痕迹,然而表带下的皮肤发白,这表明是在她的尸斑增加并成形之后手表还在她手腕上。我怀疑她死后至少有十二个小时没有穿衣服,除了那块手表。她也没有穿袜子,跑步袜的弹力材料会在人体上留下痕迹。凶手在将她的尸体运到公园之前给她穿上了衣服,把她的袜子穿反了。”
她跟他们讲了讲托尼穿的有左右之分的袜子,补充说:“凶手在作案后给受害者穿衣服时会留下暴露实情的痕迹。他们经常犯低级错误。比如,把衣服弄皱了,或里外穿反了。就本案而言,是把左右脚的袜子穿反了。”
“为什么要留着手表?”博内尔问。
“手表对脱掉她衣服的人来说并不重要。”本顿正在看电脑屏幕上的现场照片,放大了托尼左手腕上的呼吸描记器手表,“拿走珠宝首饰不像脱衣服、暴露肉体一样会被指控犯性侵罪,除非是为了留作纪念。但这要看物品对罪犯来说具有什么象征和色情意义。无论是谁和她的尸体在一起,待的时间都不短。他们共处了一天半时间。”
“凯,我在想你有没有经历过这种案子,死者死亡时间不过八小时,但看起来像是死了五倍时长?”伯格下定了决心,竭力引导证人。
“只在那些尸体腐烂得非常快的案子中碰到过,比如在非常炎热的热带或亚热带环境里。”斯卡佩塔说,“我在南佛罗里达州当验尸员时,尸体急速腐烂司空见惯,我经常看到。”
“依你之见,她会不会是在公园里或在车里被强奸,然后尸体被移动,摆出像本顿所描述的那种姿势?”伯格问道。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说是在车里?”本顿说,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
“我不过是说她有可能是在一辆车里被奸杀的,然后凶手弃尸,摆出她被发现时的姿势。”伯格说。
“我检查尸体表面和在解剖过程中都没有发现有证据表明她是在一辆车里被奸杀的。”斯卡佩塔答道。
“我在想如果她是在公园的地面上遭受侵犯的话,会留下什么伤痕。”伯格说,“我想问,根据你的经验,如果某人是在坚硬的表面上被强奸的,比如地面,会不会留下游伤、擦痕。”
“我经常发现有。”
“相对于在车后座上被强奸,会不会更容易留下伤痕和擦伤?受害者身体下如果是车后座椅面,会比覆盖着石头、枝丫和其他碎片的冻结路面更柔软。”伯格继续道。
“从尸体上我看不出她是否是在车里被强奸的。”斯卡佩塔重复道。
“也许她上了一辆车,被人击中了头部,然后那人强奸了她,和她待了一阵,然后再把她扔到她被发现的地方。”伯格不是在问,她是在陈述,“她的尸斑、她的僵直度、她的身体温度实际上具有迷惑性和误导性,因为她的尸体几乎没有穿衣服,暴露在近乎冰冻的环境下。如果她死前真残喘了—段时间,也许因为头伤残喘了几个小时——也许正因为此,她的尸斑才会提前出现。”
“凡事都有例外。”斯卡佩塔说,“但我不能提供你想要的例外,杰米。”
“多年来,我做过大量文献研究,凯。死亡时间是我经常接触和在法庭上辩护的主题。我发现了几个有趣的现象。在死者不是当场死亡的案子当中,比如心力衰竭或癌症,尸斑甚至在他们死前就出现了。我再次重申,确实有人死后当即僵直的案例记录。所以,假设因为某种原因,托尼的尸斑在她死前就已经开始出现,因为某种非比寻常的原因进入了突然僵直呢?我相信这种情况在缺氧死亡的案例中可能会发生,她的脖子上的确系着条围巾,貌似她的死亡原因不仅是因为钝物袭击,还因为窒息。难道没有可能她的死亡时间实际上比你想的要短?也许只死了几个小时?不到八个小时?”
“依我之见,这不可能。”斯卡佩塔说。
“博内尔侦探,”伯格说,“你有那份音频文件吗?你可以在马里诺的电脑上放放看。但愿我们能通过免提电话听到。是今天下午两点左右一名证人打进911的电话录音。”
“我现在就放。”博内尔说,“如果听不见请告知。”
录音开始播放时,本顿调高了会议电话的音量:
“警方接线员五一九号为你服务,请问有什么紧急情况?”
“嗯,我要报告的紧急情况是有关今天早上在公园里发现的那位女士的,就是在位于一一〇大街上的公园北边发现的那位女士?”声音透着紧张害怕,听上去是个年轻小伙子。
“你指的是哪位女士?”
“那位,嗯,被谋杀的慢跑者。我在新闻上听到了……”
“先生,情况紧急吗?”
“我想是的,因为我看到,我想我看到了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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