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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上写道:“凯·斯卡佩塔用犀利的措辞直击问题中心,对于思维缺乏活力、已过盛期的卡利·克里斯宾来说,她是一个十分强劲的竞争对手。”斯卡佩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对自己的外甥女说:“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到温莎农场来做客,当时你跟我闹别扭,你把我的电脑全部格式化了,然后还把电脑整个拆开了。我想你当时才十岁,一定是误解了我说的什么话或做的什么事,说得婉转一点,是你曲解了,误会了,反应过度了。你现在是不是也在格式化你和杰米的关系,正在把你们的关系完全拆散,你有没有问过她这么做对不对?”
她打开工具包,从里面又拿出一副新手套。她走过华纳·艾杰那张散落着乱七八糟衣物的床,开始在弓形衣橱的抽屉里翻找起来。
“杰米做了什么让你误解的事了?”斯卡佩塔打破了沉默。
衣橱里都是男士衣服,全都没有折叠。有内裤、背心、袜子、睡衣、手帕,还有几个装着袖扣的天鹅绒小盒子,有一些是古式的,但都不是特别贵重。另一个抽屉里装着运动衫和印着标志的T恤。那些T恤上的标志有FBI学院的、各地的FBI办事处的、人质救援和国家反应小组的,全都已经老旧褪色了,这些衣服代表了艾杰曾经渴望却再也不可能得到的成员资格。她无需了解华纳·艾杰这个人,就可以推断出一直驱使他的是对认可的极度渴望和认为生活不公平的不变信念。
“你到底误解了什么?”斯卡佩塔又问了一遍。
“这不好说。”
“你至少要试着说说看。”
“我没法谈论她,没法跟你谈。”露西回答。
“你就坦白说,你跟谁都没法谈。”
露西看着她。
“你对任何人都难以谈论任何重大和至关重要的事情。”斯卡佩塔说,“你一直不停谈论的都是些不带感情的、无关紧要的、毫无意义的事情。你谈论各种机器和看不见又摸不着的网络空间,还有那些占据着这些虚无空间的人,我认为这些人都是幽灵,成天靠发微博。聊天、玩博客来消磨时间,对虚无的人喋喋不休地讲一些毫无意义的话。”
最底下一层的抽屉卡住了,斯卡佩塔必须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去,移开一个摸起来像是硬纸板和硬塑料之类的东西。
“我是真实存在的,我现在就在这间酒店房间里,这里之前住的男人现已摔得支离破碎,躺在停尸间里,就因为他觉得生活已经不值得再继续下去。跟我谈,露西,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用有血肉有感情的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觉得杰米已经不爱你了?”
抽屉被拉开了,里面塞满了空的Tracfone电话卡手机和电话号码任意显示卡的包装和使用说明书以及用户指南,还有一些激活卡,看起来都没有使用过,因为卡片背后的识别码都还没被刮开。还有一些打印出来的网络电话操作使用说明——实时将电话内容逐字解说在电脑屏幕上,这是专门提供给能够说话但有听力障碍的人的服务。
“你们俩现在没有联系吗?”她穷追猛打,而露西依然置若罔闻。斯卡佩塔翻遍了纠缠在一起的充电器和五个以上循环使用的预付费手机闪亮的塑料外壳。
“你们吵架了?”
她又回到床边,开始翻床上那些脏衣服,把亚麻布床单朝后拉。
“你们不做爱了吗?”
“天哪。”露西冲口而出,“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可是我姨妈啊。”
斯卡佩塔开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继续说道:“我每天都把自己的双手放在那些一丝不挂的尸体上,和本顿上床是我们交换能量、给予对方力量的方式,我们相互拥有,相互交流,这提醒我们自己还存在这世上。”抽屉里放着些期刊文章,还有一些打印资料,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没有发现Tracfone电话卡手机的踪迹。“有时候我们也吵架,我们昨晚就吵了一架。”
她趴到地板上,开始在家具底下找了起来。
“我以前给你洗澡,照料你的创伤,听你发脾气,帮你善后,有时要用各种办法及时把你从混乱中解救出来。有时我就躲在自己房间里哭泣,因为你让我发狂。”斯卡佩塔说,“我见过你那一大帮伴侣和调情对象,也很清楚你们在床上做些什么,我们都一样,我们的身体构造大致相同,我们使用自己身体的方式也大同小异,我敢说我的所见所闻是你无法想象的。”
她站起身来,到处都看不到Tracfone电话卡手机的影子。
“在我面前你到底为什么要害羞呢?”她问,“我不是你母亲。幸亏我不是我那个卑鄙的妹妹,她实际上已然抛弃了你,我真希望她是真的。我希望她把你交到我手上,让我能从一开始就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我是你姨妈,你的朋友。在我们生命中的这个阶段,我们还是同事。你可以跟我谈心,你爱杰米吗?”
露西把双手静静地放在膝盖上,低头盯着看。
“你爱她吗?”
斯卡佩塔开始倒空废纸篓,在揉成团的纸张中翻找。
“你在干吗?”露西终于开口问道。
“他买了Tracfone电话卡手机,可能有五个。也许是他两个月前搬到这里来之后买的。只看到条形码,却没能看到购买地点的标贴。他很可能是把那些手机和电话卡一起用,隐藏自己的身份,伪造假的来电显示。你爱不爱杰米?”
“那些Tracfone电话卡手机使用期限是多久?”
“六十分钟的通话时间或九十天的使用期限。”
“也就是说,你在机场的报刊亭、旅游定点商店、塔吉特百货、沃尔玛超市用现金支付就买得到了。那六十分钟花完了,就不要再去充新的通话时间,因为那样需要用信用卡,你就直接把电话丢掉,换一部新的。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杰米不再留我在她那里过夜了。”露西的脸红了起来,“一开始一周就一两个晚上,后来就变成了三四个晚上,她说那是因为她是个工作狂。但很显然,如果你不再跟那个人一起睡……”
“杰米一直都是个工作狂。我们这样的人全都是工作狂。”斯卡佩塔说。
她打开壁橱,看到了一个壁式保险箱。保险箱的门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这样就更糟了,不是吗?这点才是最可怕的,不是吗?”露西看起来十分痛苦,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伤痛,“这就说明她对我变心了,对吗?不管你怎么忙,你还是希望有本顿在,你们都已经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但杰米已经不想要我了,我们才在一起不到一年呢。所以这根本与什么忙不忙无关·”
“这一点我同意,应该是另有原因。”
斯卡佩塔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在衣服中搜寻,那些衣服都是八九十年代的款式,一套条纹的三件套双排扣西装,大翻领,带口袋方巾,还有几件法式袖扣的白衬衫,让人想起FBI的创始人约翰·埃德加·胡佛那个年代的讽刺漫画中匪徒的模样。五条条纹领带挂在几个衣架上,还有一个衣架上绕着两条可两面使用的皮带,一条是编织的,另一条是鳄鱼皮纹路的,两条都可以和地板上那双棕黑色的富乐绅翼尖皮鞋搭配穿。
她说:“你和我在追踪我失踪的黑莓手机时,我就清楚知道你安装的那个广域增强系统GPS接收器的能耐了。正因为有了那个系统,我们现在才会坐在这个房间里。杰米没和你在一起的这几个晚上,你都在远程跟踪她吗?你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衣橱后面,一个大号的黑色硬边手提箱靠墙放着,箱子已经磨损得厉害,上面布满了刮痕,手提箱的把手上还乱七八糟地挂着被扯破的行李牌和挂行李牌的绳子。
“她哪里也没去。”露西说,“如果她一直把黑莓手机带在身边的话,那她每天都在办公室工作到很晚,然后就回家。但这并不能说明没人到过她的住所,也并不能说明她在办公室里没有和别人接触。”
“也许你可以侵入她居住的公寓大楼、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提供监控摄像的供应商的电脑。你下一步是不是打算这么做?要不你就直接在她办公室、会议室、阁楼装几个监控摄像头,监控她的一切活动。你可别告诉我你已经这么做了。”
斯卡佩塔用力将那个手提箱从衣橱里搬出来,感觉到箱子分量很沉。
“上帝啊,才没有呢。”
“问题不在杰米身上,是你的问题。”斯卡佩塔按下手提箱上的扣钩,扣钩发出响亮的“咔嚓”声,弹开了。
二
一声枪响。
马里诺和洛博摘下了他们的护耳器,从厚厚的混凝土砖块砲的墙和防弹玻璃后走出来。卓顿穿着拆爆服,站在离他们大约三百英尺远的拆爆场上,她走到被击中的斯卡佩塔的联邦快递包裹的深坑处,蹲下身子来检查自己刚刚打爆的东西。她戴着头盔转向马里诺和洛博,向他们竖起大拇指,深绿色的衬垫让她的个子看起来比平时大了一倍,衬托得她那没戴手套的手越发小而苍白。
“像是打开了一盒玉米花生糖。”马里诺说,“真是等不及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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