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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格勒距离哈尔科夫还有600多公里。但我内心里还是对于我们没有到达真正的前线感到多少有些失望。
我记得我们正在开下一座小山时,前面的卡车慢了下来,接着就不动了。“发生了什么?”我边说便打开了门。司机叫道:“关上门,太冷了。”我重重地把门关上然后就沿着所谓的“高速公路”走下去。一辆挎斗摩托停在了我的前面,一个从哈尔科夫来的信使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命令。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军官们正在很快地彼此交谈着。他们看起来在制订一份计划或是在讨论一个重要的新闻。他们中的一个——我们的上校——正在读着一份文件。
过了一会儿,一名军士长顺着车队走了下来,他吹响了集合哨。正在大家收拾自己的武器准备集合时,那辆摩托从我们身边开了过去。上校走到了我们队列面前,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上尉和三名军士长。上校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地上,他脸上带着一种沮丧的神情,大家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忧虑。
军士长命令道:“注意,原地站好!”我们所有人都立正站好。上校看了大家一会儿,然后将一份文件拿了出来。他说:“士兵们,我现在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们,这个消息对于我们所有的士兵和人民都非常重要,也对我们所为之奋斗的信念和付出的牺牲非常重要。无论这个消息在哪里公布,哪里都将会充满忧伤,无论是在我们辽阔的前线,还是在我们祖国的首都,人们都会难以接受这样的消息。”
军士长命令道:“立正!”
上校接着又说:“斯大林格勒失守了!冯·鲍卢斯元帅和他率领的第六集团军在作出最大的牺牲后,被迫无条件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我们所有人都感到非常震惊和焦虑。上校在片刻沉默后接着又说:“冯·鲍卢斯元帅在他最后发给总司令部的电报中告诉元首说,他会将铁十字勋章的荣誉授予每一个坚守在斯大林格勒英勇的德国士兵。鲍卢斯元帅还说,在长达数月的激烈战斗中,这些不幸的战士们已经用他们超人的勇气回答了祖国对他们的召唤。这里还有一封从斯大林格勒红十月拖拉机厂发出的电报,最高统帅部要求我们把内容念给你们听。这份电报是第六集团军战斗到最后的几名战士中的一个——海因里希·史多达写的。史多达在这份电文中提到在斯大林格勒的西南方还可以听到战斗的声音。以下是他的话:‘我们现在是这个地方的最后7个幸存者了。我们中4个人还负了伤。我们在拖拉机厂里坚守了4天了,在这4天里我们没有吃任何的东西。我们刚刚装上了最后一个弹夹,在10分钟后布尔什维克们将占领这里。告诉我的父亲,我忠于自己的岗位,我即将光荣地战死。德国万岁!希特勒万岁!’”
海因里希·史多达是慕尼黑一名药剂师的儿子。我们的队列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呜咽的寒风多少打断了这种肃穆的寂静。我想到了我从未谋面的舅舅。我在家时看过他的照片,家里人告诉我说他是一名诗人,我深深觉得我失去了一个朋友。队列中有一个人开始抽泣起来。也许他年纪并不大,但是他花白的鬓角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老人。他走向其他的军官,大声地哭泣和叫喊起来。“我的两个儿子死了。这是注定要发生的。这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这些指挥官。这是个致命的错误,我们不可能打败俄国的冬天。”他低垂着身子,眼泪夺眶而出。“我的两个孩子死在那里了……我可怜的孩子……”
军士长向他命令道:“解散。”那个老兵还继续说:“不,如果你们愿意就枪毙我吧。一切都不重要了,不重要了……”有两个士兵上前扶住这个可怜的人,他们试图把他带走以免更不幸的事发生。他在这两个士兵的手中拼命地挣扎着。上校命令道:“带他去医务车,给他打一针镇静剂。”我以为上校还会说些什么,但他面无表情,也许他也在那里失去了一位亲人。
我们三三两两地无声地回到了自己的车上。现在夜已经深了,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我对身边的士兵说:“现在越来越冷了。”他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远方说:“是啊,越来越冷了。”
俄罗斯广袤的国土让我印象极深,我这时感到这片无边无际的地平线就要把我们包裹起来,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更厉害地颤抖起来。大约过了45分钟,我们的车队穿过了哈尔科夫遍布战火痕迹的郊区。在卡车前灯的照射下,我们不能看清楚太远的东西,但在灯光所能及的地方,我们看到没有一处建筑是完好的。
第二天,我从雷诺卡车的地板上醒过来。现在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了哈尔科夫的全貌。尽管经历了战争的破坏,哈尔科夫看起来依然是一座非常重要的大城市。从1941年到1943年,哈尔科夫在激烈的战斗中多次易手于苏军和德军之间。这个城市后来终于被苏联人夺了回去。但在现在,这个城市又一次被我们的部队所控制。整个城市就像一座烧空的废墟。城市里有一大片地区被用来堆放那些被毁坏的车辆和各种轻重武器。那些无数扭曲的金属无声地见证着这里先前惨烈的战斗。看到这些各种武器的残骸,人们可以很容易地联想起那些曾经使用过这些武器的士兵们的命运。现在,这些金属造的“食人怪兽”虽然已经部分被积雪所掩埋,但它们依然让人深切地体会到夺取哈尔科夫战斗的惨烈。
现在德国军队已经在这座城市一部分还算能用的建筑物中驻扎下来。洗浴设备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在我们洗完澡后,我们被人带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里,在那里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床。我们被告知可以在那里睡觉。虽然还是正午时分,但我们却马上在那里沉沉地睡去。我们后来被一名军士长唤醒,他带着我们到了食堂。在那里我找到了霍尔斯、林森和奥林海姆。我们聊起了许多事,但我们特别谈到了斯大林格勒。霍尔斯依旧坚持认为斯大林格勒发生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他说:“我的上帝,第六集团军!他们不可能输给苏联人的!”
我对他说:“既然最高统帅部的公告说他们被包围了,而且已经弹尽粮绝,他们还能够做什么?他们是被迫投降的。”
其他人插话说:“所以我们才必须去营救他们。”
一个老兵回答道:“一切都太迟了。”
霍尔斯痛心地攥紧拳头说:“一切都晚了……狗屎!狗屎!狗屎!我不相信!”
如果斯大林格勒的失守对于一些人而言是打击的话,那对于另外一些人就变成了复仇的力量。在我们这群人里,大家的意见分为两派。年纪大的士兵总体而言是失败主义者,而年纪轻一些的士兵则是坚决要解救困在斯大林格勒的战友。当我们一路争论到回营房的路上,一场因为我的斗殴暴发了。
那个我所乘坐雷诺卡车的司机在我们回营房的路上碰巧和我走在了一起。他说:“你现在应该高兴才是,看起来我们明天要回明斯克了。”我可以看到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惯有的讽刺神情,我感到自己的脸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我冲他喊道:“够了!我们是要回去,但至少部分是因为你,我的舅舅才死在斯大林格勒的。”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起来。
他说:“谁告诉你他死了?”
我接着喊道:“如果他被俘虏的话,那比死更糟糕!你不过是一个胆小鬼而已。就是你成天告诉我们不要去管他们的。”我一路上的这个同伴听到我的这些话非常惊讶,他环顾了一下周围想看一看其他人的反应。接着他就揪住我的衣领说:“你给我闭嘴!”他边说边向我挥舞着拳头。
我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正当他要打我的时候,霍尔斯拽住了他的拳头。
霍尔斯平静地说:“够了,住手,要么你过一会儿会被关禁闭的。”
那人说:“哈,又来了一个欠揍的。”
我的对手已经怒不可遏,他嚷道:“我要好好修理你们一顿,你们……”
霍尔斯依旧说:“住手。”那人回答道:“狗屎!”
霍尔斯一记勾拳打在了他的脸颊上,他被打了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现在林森也上来了。
我的司机喊道:“你们这帮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他边说边准备再冲上来。林森立刻飞起一脚,用自己钉了铁掌的皮靴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脸上。我的司机大叫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上流出了血。旁边有人喊道:“这个野蛮人。”我们随后一边小声地骂着,一边回到了自己的部队里。一群人恶狠狠地看着我们,其中有两个人把我的司机扶了起来,他还在痛苦地哼哼着。霍尔斯警告我们说:“我们得小心那个家伙。在下次遇到敌人袭击时,他也许会在我们后面打黑枪的。”
第二天的起床哨要比往常迟些。我们列队点名的时候外面正在飞舞着满天的雪片。大家都把领子竖起来防止那些雪片掉到脖子里面。我们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好久没见的军士长劳斯正站在大家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纸。他看起来在冷风中也有些哆嗦。他向大家念道:“士兵们,司令部体会到了大家一路的艰辛,决定特批你们放假24小时。但无论如何,考虑到当前的局势,这个休假会随时被取消。所以,你们必须每两个小时回到这里报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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