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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念道:“‘我弟在青,生意初兴,食宿免费,具归博东。’这陈六子还真有一套!明祖,这上面也没说不让咱住呀!”
明祖说:“苗瀚东是什么人?还用明说?你去了之后账房直接告诉你,他要是让咱住下,他自己的饭碗就得砸了。唉,这个陈六子,去哪里不行,偏偏跑到青岛来乱我。”
贾小姐思忖着说:“敢放着钱不挣,帮着陈六子,是不是他在大华入了股呀?”
明祖一惊,站了起来:“要是那样,咱就更麻烦了。苗瀚东多大的实力?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3】
寿亭正在车间里领着干活,吴先生来了。寿亭看着吴先生那脸色,知道有事,就擦擦手走过来:“怎么了?”
吴先生向外拉寿亭:“掌柜的,东家的二太太来了,哭哭啼啼的,在你那里坐着呢!”
寿亭纳闷:“咱从渤海撤出来,是咱不用在那里住了,当初也没说让她一辈子待在那里。”
吴先生小声说:“我看不像是这事儿,你快去看看吧。现在是小声哭,她要万一撒起泼来,东家以后怎么见伙计们。”
“什么忙也帮不上,净他娘的添乱!”寿亭说着脱下破褂子,拿过好褂子换上,跟着吴先生向外走。
※※※
二太太坐在平时家驹坐的椅子上哭着。
寿亭进来了,二太太一见哭声升起,但没有申诉为何而哭。
寿亭厌烦地皱着眉,伸手示意:“停停停。有什么说什么,这是工厂,不是你的家。你闹什么?为什么闹?”
“卢家驹这个没良心的!嗯……”
“停下!我告诉你了,我脾气急,你再哭我让警卫把你轰出去!说!为什么?”
寿亭把二太太镇住了。他拿过搪瓷缸子要喝水,缸子是空的,就走到水管那里对着嘴喝。二太太见状,觉得有些意外。
“六哥,你得给我做主。”
寿亭抹着嘴:“做什么主?家驹出去了,我能做什么主!说,为什么?”
二太太擦去伤心的泪花:“六哥,卢家驹见我怀孕了,又在外面找人。”
寿亭冷冷一笑:“找谁了?找人怕什么。”
二太太惊异地看着寿亭,想发作但又忍回去,眉毛也落下来:“是电报局的,叫欧阳一帆,这名字是她后来自己改的。她和我同学,原来叫欧桂花,现在加了个阳,故意弄这四个字的名字勾男人。”
寿亭笑笑:“改名就能勾住男人,那你也改。她四个字儿,你弄上五个,咱比她多一个。”
二太太接不住寿亭的招法,就说:“六哥,我知道你爱开玩笑,可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儿,家驹是有妇之夫。”
寿亭拿着烟正要点,听见这话把洋火杆扔下了:“二弟妹,这你早该知道,家驹早是有妇之夫。家驹就去你们中学讲了两回西洋景,你们就好上了。现在你也怀了孕,可家里那大太太还没怀孕呢!要是你再生个儿子,长子不是正出,将来这家产怎么分?这都是些麻烦事儿。再说了,你到现在也没回张店去见见家驹的爹娘。你让我年下见了他二老怎么说?人家能不问,让你看着家驹,你是怎么看的?”
“他是大人,不用你看。”二太太底气不足,头也不敢抬起来。
“那好,你自己看着吧。还有别的事吗?我忙着呢!”寿亭想走。
二太太开始哀求:“六哥,家驹最听你的,你就说说他吧。”
寿亭抬手制止:“第一,他也不听我的。当初你俩弄得天昏地暗,烟火流星,好得都忘了自己是公儿是母儿。我当时就不愿意。结果怎么样?还是没挡住,还得罪了你。还是老吴说得对,劝赌不劝嫖,劝嫖两不交。这事不是劝的。”
“家驹逛窑子你也不管?”
“不管。有卖的,就有买的。买卖人,这不是什么大事。当老师的不能逛窑子,要是逛了没法回去教学生。”
二太太没了词儿,坐在那里一声不语。
寿亭把口气缓下来:“二弟妹,你和家驹弄的这一出本来就不对。家驹家里的大太太是他表妹,咱这买卖里还有人家的钱。现在家驹找了你,大太太该怎么想?噢,我出上钱让你去青岛找小老婆?人家想起了你们这一出,还不和吃个苍蝇似的?乡下那女人有什么?不就是有个男人嘛!你还和人家夺。现在你同学和你夺了,你受不了。弟妹,我回头可以说说家驹,你呢,也就八仙桌子盖井口——随着方,就着圆吧!回去对家驹好好的,把你那些不着四六的狗屁新派学生调儿收起来。你对家驹好,他心里就想着你。不管你那同学名字是四个字还是他娘的五个字,家驹只要不动心,她一点戏也没有。回去吧,按我开的这个方子抓药,要是不灵,你再来找我。”
在这个过程中,家驹正好穿着白西服从外面回来,听见寿亭教育二太太,小孩子似的偷着乐。当听到寿亭让她回去时,吓得撒腿就跑,去了账房。
二太太垮了,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他找也行,就是不能找欧桂花。”
寿亭气得乐了:“这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女的。”
“她在学校的时候跟我不和。”
寿亭更乐了:“你要不按我说的办,他真能把你同学娶回来。二弟妹,要是那四个字的真进了你家的门,你是和也得和,不和也得和,一点招也没有。你俩一个男人,这不是妯娌不是两乔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个叫法,反正是不远。对了,你俩将来的孩子一个爹。”
【4】
二太太走后,寿亭坐在那里抽烟,越想越笑。这时家驹蹑手蹑脚地进来了:“走啦?”
寿亭斜他一眼,家驹虽是到了他那椅子跟前,但是没敢坐下:“六哥,没她说的那么真。我和欧阳就是吃了一顿饭,让她看见了。”
“什么他娘的欧阳欧阴的,打住。你弄了这一个,我就犯愁见了你爹怎么说,你再弄上俩,整个张店城还不把牙笑下来!家驹,你年纪不小了,行了。咱出来打天下不容易,家里那些人都盼着咱有点出息。这是采芹——你那六嫂不知道你这一出《鸳鸯会》,要是知道了,明天就来了。你听见了吗?打住!”
家驹忙说:“打住,打住。我和欧阳不是真的,是闹着玩儿。”他见寿亭气小了,接着说,“六哥,有副对联说唱戏的,你听听。‘金榜题名虚富贵,洞房花烛假姻缘’,用在我这里正合适。嘿嘿。”
寿亭笑了笑:“抓紧拾掇利索了,守着老二好好过吧!”
家驹答应着,接着开始说公事:“六哥,咱这两天一闹腾,还真见了成色。报纸电台要采访咱们,我让他们下午四点到渤海大酒店。咱的飞虎牌这下子成名啦!”
寿亭站起来:“你怎么不早说!好,采,让他们采!”
家驹说:“还是你出面吧,六哥。”
寿亭说:“我不行,我不认字,说不到点子上。这事还是你内行。你是留学生,能说会道。我是红烧狗肉不能上大席,只能在染槽子边上显威风。”说完,有些失落,嘴角上带着苦笑。
家驹点点头:“好。六哥,那咱说什么呀?”
寿亭乐了:“这还用教吗?就说爱国。那些学生怎么喊的,咱就怎么说。”
老吴刚才在账房里知道了这件事,也进来了。
寿亭接着指示道:“那些记者都挺馋,今天晚上你就在酒店里摆下大席,大鱼大肉让他们吃个够。五块大洋足够了。这比你那广告便宜多了。光吃了还不算,还得让他拿着。老吴,你来了正好,你和东家合计一下,看能来几个人,每人一丈二蓝布,让他们做个大褂子穿。”
家驹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奔走。寿亭伸手示意让他暂停运动:“这伙子人都很穷,指望着敲竹杠过日子。你告诉他们,每年八月十五来领布,进了腊月门就来领肘子。总而言之一句话,这伙子婚丧嫁娶咱都跟着随份子,这钱该花。”
老吴不失时机地问:“掌柜的,给他们哪种蓝?是衣久蓝还是深蓝?”
寿亭气得差点乐了:“老吴,我看你也快傻了,那衣久蓝能做大褂子吗?”
老吴辩白:“不是还有女记者嘛!”
寿亭乐了:“那些女记者都有男人,有的还有好几个。干脆说吧,深蓝,不管男女,一人一丈二。咱烧上这炷香,就不管谁收获了。费劲!”
家驹正想走,寿亭拉开抽屉拿出一封信,老吴退下。
“你六嫂来了封信,老吴说信皮子上有字,他不能拆。我拆开了,可是看不懂,没把我憋死!你先说说,信皮子上那四个字是什么?”
家驹苦笑一下:“这四个字是‘近人可读’。念吗,六哥?”
寿亭急得来到跟前:“快,快!看看六嫂说什么?这他娘的不认字就是个残废。快!”
家驹念道:“‘采芹小妹启六哥安好’,这是第一行,接下来是‘过年一别,百日有余,妹思夫兄,日以继夜。福庆我儿,目瞩东方,虽无言语,亲情至态’,就是孩子常朝青岛方向看。六哥——”寿亭走到窗前背过身去。家驹一看,赶紧把头低下,接着念道:“‘夫兄性如烈火,妹每思此,坐立不安。采芹相夫教子,妇道所在,惜不在侧。有心无力,多是焦急。切盼夫兄遇事勿躁,宽处落脚,细处用心。’六嫂说让你遇着事往宽处想,别着急。‘夏天不远,我儿渐壮,夫兄不弃,欲赴相侍。’六嫂说到夏天的时候,想到青岛来侍候你。‘二老均好,生意如旧,夫兄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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