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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婧琪急道:“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哥文采没你好。”
“三妹呀,这不是文采好不好的问题,爹爹一定会骂我不稳重的。不然,三妹你给爹爹写这封信?”龚远和嘴角噙着笑,冷眼看着她几人表演,不经意间却看见邵五一脸的花痴相。他顺着邵五的目光一看,正好看见明菲立在灯影里,睫毛长长,肌肤如玉,半垂着头,犹如夏夜的一朵栀子花那般清新可人。不由大怒起来,想都不想就把一只碗“啪”地放到了邵五的面前,眯着眼睛杀气腾腾地道:“邵五弟,你我许久不见,难得碰在一处,今日且喝个不醉不归!”
邵五被他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嬉皮笑脸地道:“喝就喝,我什么时候怕过你。”
“就是嘛。”龚远和笑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再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抬起身子来豪爽地拍着邵五的肩膀笑:“输的人要赔银子的哦,哥哥手头最近有点紧,就赔一千两银子好了,来不来?”挑衅的挑眉,“算了,我猜你肯定不敢来!你从来都是我手下败将。”
邵五也是个胆大包天的人物,哪里经得住他激,也不管场合就开始挽袖子:“来就来!怕你我就不是男人!”
袖子还未挽起,头上已经生生挨了一巴掌,邵大奶奶怒气冲冲地道:“就不知道学好!家里的银子能有多少经得住你这样糟蹋?从小到大就没做过一件正事,给我滚回去!”当下也不管龚家的事情了,扯着邵五的耳朵就将他拉走。
龚远和微微一笑,往椅子背上一靠,聚精会神地转动着酒杯:“这么不禁吓啊,开个玩笑而已,舅母脾气可真大。”
龚二夫人气得死去活来,朱姨娘忙上前扶起她:“夫人要是没精神,就先歇着吧。”
龚二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朱姨娘脸色不变,温和的笑着,轻抚她的背,柔声道:“夫人啊,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龚二夫人咬着牙靠在她身上进了屋。
龚家几兄妹面面相觑,沉默不语。龚远和一把将明菲拉了坐下,给她盛了碗鸡汤:“你站了半日,先喝点汤养养胃,可别像婶娘那样落下病根就难得调养了。”
龚婧琪和龚远秩心中都很不好受,拿着筷子不动。龚远科却是无所谓地埋着头吃饭,龚妍碧心疼地道:“吃慢些,好歹也有点吃相!”才说了两句,龚远科不声不响地就给她夹了一只鸡腿。
龚妍碧顿时沉默下来,低头默默吃那只鸡腿,每嚼一下都似乎费尽了身上的力气。明菲看得难受,推开碗道:“我不舒服。”
龚远和立刻站起身来扶着她:“那我们先回去吧。”随意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径自出了屋。
龚婧琪看见埋头苦吃的龚远季,一股无名火从心头蹿上来,用力将筷子一放,厉声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龚远科闷声不响地将手里的碗一推,转身就出了房。龚妍碧焦急地看着他的背影,有心去追他,左思右想还是坐着不动。
龚远季瞪着龚婧琪:“你是神仙,你不吃!”
龚婧琪大怒,拿起筷子就要抽他:“叫你再说!”
龚远季道:“你敢打我!娘啊,娘啊,母老虎要打我,救命啊!”
龚婧琪气得发抖。
龚远秩烦躁地揉着眉头:“都少说几句好不好?吵死人了!”也把椅子一拉,转身走了。
龚远季到底不敌龚婧琪,被龚婧琪提着衣领拖走了。偌大的一间屋子里,金碧辉煌中只剩下龚妍碧一人,龚妍碧呆呆地看着满桌的饭菜,良久方站起身来:“来收拾了吧。”
盯着丫鬟们把贵重的瓷器收拾好了,又看着人把屋子里打扫干净,龚妍碧走到屋角落地纱灯旁的椅子上坐下,从旁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针线活来一针一线地细细缝起来。
听得两更鼓起,朱姨娘方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心疼地拿过她手里的针线活,替她捋捋头发,含泪低声道:“孩子,都是姨娘无能,害得你和你弟弟受累。”
龚妍碧绽放出一个微笑:“姨娘,就这样,让他们闹。”
朱姨娘恨恨地道:“那个姓邵的畜牲,我恨不得挖了他的眼睛……”
龚妍碧道:“有人比我们更恨他。”
第139章 典当(一)
龚远和从外面走进来,见明菲歪在小炕几上聚精会神地写字,凑过去一瞧,只见她用簪花小楷端端正正地记下“上好铜锁二十把,共计纹银十两;上等粳米两石,计纹银三两;中等白米十石,计纹银九两……”写完之后也不见用算盘,直接就在末尾角落里做了个记号,写下几个蝌蚪文。不由大为奇怪:“你写的是什么?”
明菲看了看那几个阿拉伯数字,笑笑:“做个记号,省得下次还要从头算起。”迅速合上了账簿。
龚远和瘪瘪嘴:“三两,九两,十两,真琐碎。”
“大爷你一个月的俸禄才七石米,我要不记得这么琐碎,怎么过日子。这还要买人呢,以后还要添好几张嘴。幸好衙门里还给你配了个车夫和几个皂役,不然还得给你添长随。”他先前倒是交了五千两银子给她,但也不能大手大脚的不是?明菲叹了口气,起身给他寻衣服,准备去蔡家送蔡光庭等人赴京。
龚远和歪着头想了想,道:“的确是太少了些。所以我叫你当衣服。就当那件紫地缂丝貂毛大氅。”
明菲把紫菱喊来开了箱笼找出那件紫地缂丝貂毛大氅,不由呆了呆,这件大氅,她印象很深,还是当初蔡光庭等人要赴京赶考之前,龚远和每日去蔡家混饭吃时穿着去的。非常漂亮的一件大氅,她爱惜地抚摸着油光水滑的貂毛:“不当这个,换一件吧,依我说,不如就当你那条镶嵌了东珠和红蓝宝石的腰带。”
龚远和闻言,停下整理素面腰带的手,看向她:“现在是夏天,又穿不着,就当这个了。”
明菲道:“这毛料极好,你穿这个颜色也极衬,若拿去当,一来当不了多少钱,二来真的是可惜了。留着给你冬天穿,暖和,衙门里四面透风,很冷的。”
龚远和的眉眼突然温柔下来,两步跨到她身边,从后面轻轻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吻了一下,低声道:“你心疼我?”
明菲一窒,含笑道:“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随手将那貂毛大氅收起,要寻那条骚包腰带。
龚远和按住她的手:“知道你心疼我就够了。但还是要当它的,它这么显眼,不当它当谁?”他要演苦肉计,叫全水城府的人都知道,他龚大公子,穷得要当衣物才能养活妻子,才能撑起门户。
明菲道:“要轰动效应,那不如当我的首饰。”
龚远和哂笑:“还没到那个地步。怎么闹怎么当,拿我的就行,要真是到了要动你衣服首饰的地步,我都没脸见人。”
奇怪的思维方式。当他的不丢他的脸,当她的就丢了他的脸。可在明菲看来,已经是一个家,当谁的都丢他的脸。明菲道:“你好歹也是个七品官,就不怕人家说你太做作了?”
龚远和摊摊手:“做作?我又没大肆张扬,谁都知道我手散,喜欢大宴宾客,喝酒赌钱,俸禄不够用,不好意思用妻子的嫁妆,当当衣服有什么奇怪的。”
明菲见他坚持,也就寻了包袱皮将那件缂丝貂毛披风包起,赶紧换了衣服,夫妻二人坐上马车去了蔡家。
陈氏早就准备好了酒席,见二人一到就催着上酒上菜。明姿仍然推病没有出席,蔡光仪缩在一旁低头喝闷酒,半点兴致全无,明珮倒是高兴得很,因为明玉不去登州,她便可以近距离讨好接近陈氏了。
胡氏先是盯着龚远和与明菲看了一歇,不停地开二人的玩笑,陈氏沉了脸:“还有小孩子在呢,说这些作甚?”
胡氏这才住了嘴,转而开始八卦:“知道么,袁韩林家回来了,扶着袁三公子的灵柩回来的。他媳妇儿命真好,都这样了,还能抱着个大胖儿子养老。”
席间众人除了明菲以外都知道这事,只不过家中有喜事,便没提起而已。现在听胡氏讲起这件事来,众人都有些唏嘘。
涵容道:“三弟妹这个是什么说法,人家没了夫君,怎还说命好?”
胡氏冷笑了一声,斜瞅着蔡光仪,怪腔怪调地道:“嫂嫂啊,这不是命好是什么?都要死了的人,还能留下骨血,有了儿子,自由自在,不愁后半辈子没着落,要是不想守,还可以随意改嫁。初嫁从父,再嫁从己,看上谁就是谁,可不是美死了!总比那一辈子没个望头,还要受气的可怜人好。”说着眼圈就红了。
明玉和明珮闻言,都红了脸借故走开。陈氏清晰地看到蔡光仪脸色雪白,一双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就连筷子也拿不稳,不由大是快意,嘴里却道:“老三家的,你再当着你妹妹们说这些,我是要骂人了。”
胡氏撇撇嘴,将碗筷一推,起身道:“你们慢慢吃,我吃不下了。”也不管席间众人的神色如何,甩着帕子走了。
蔡光仪又闷头喝了几杯酒,也不声不响地跟了去。
蔡光庭对陈氏道:“母亲,若是他二人真的合不来,真要和离,就不要勉强了。”
陈氏慢吞吞地将四姨娘夹给她的虾饺喂进嘴里,眯着眼细细品了一回,才开口道:“作为长辈,我总是希望他们好的。家和才能万事兴,他们就是闹着,我也要劝着,但若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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