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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有人接了,我大致说了我在吉田会所的遭遇,又报了钱总、铁总和老六这三个人的名字,警察听完说让我稍等,几秒钟后换了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仔细问了我钱总的长相,我回答了,他说很好,又问我现在在哪,我四下张望,看到床畔一个氧气瓶上刷着“林柏凡私人诊所”字样,于是告诉了他。
挂了电话,我随手将手机丢在床脚,不到两分钟那个护士就回来了,在病房里找了半天才捡起了她的手机。
德国产的镇定剂起效极快,很快我就昏昏沉沉想要入睡,正迷糊间,听到门外一个分外熟悉恐怖的声音喊:“小林,我的人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是那个钱总。
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气势汹汹地撞开了,我想要睁开眼,想要跳下床逃走,可眼皮似有千斤重,浑身疲软地连指头也动不了。
钱总怒气冲冲的步子冲了进来,却在半道上被阻止了,林医生说:“钱总,这是急救室,请你出去。”
“怎么着小林”钱总不悦:“仗着有燕详给你撑腰,居然跟我横上了?”
林医生说:“钱总,你也看见了,这孩子被你打成这样,腿骨骨裂,肋骨也断了一根,断骨刺进了脾脏,内出血严重,你要是再动他就必死无疑,甭管他怎么得罪了你,大概也罪不至死,我现在要准备手术,请你先去休息室等会。”
钱总哼了一声:“真这么严重?要死了?”
“快了。”林医生的声音冷冰冰地:“请出去。”
两人在我床前僵持不下,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忽然听到护士快步跑了过来,大声喊:“林医生,不好了,警察来了,说有人报警,我们这里非法禁锢。”
听到护士的话我松了口气,110出警真快,这下我应该安全了吧。
一旦放松睡意马上侵袭了过来,隐约中我听到铁仔说:“妈的,谁报警的?他哪来的手机?缉毒大队的郑元龙怎么也跟着110来了……”
“铁仔,你是不是又沾上那东西了?”林医生的声音:“不成,咱们谁也搞不定郑元龙,你要不想让他借机收审的话,还是给详哥打电话吧……”
缉毒大队?郑元龙?我打的不是110吗?怎么出警的是缉毒大队?详哥又是谁?
我费力思索着却不得要领,不一会睡了过去。
这一觉似乎睡的很久,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我变成了小孩子,爸爸带我去公园玩,妈妈陪着我,我们一起坐海盗船,在荡高的时候齐声尖叫,喷了前排的人一头的口水。
然后爸爸变成了王伯伯,王伯伯把我推给哥哥:“小树,去跟小喆玩吧,小喆不能欺负弟弟,棒棒糖要和弟弟分享。”
哥哥把两个棒棒糖都给了我,我剥开糖纸把两个都塞在嘴里,吸溜吸溜地吞口水,哥哥凑在我脸前,黑亮的眼珠一直盯着我看:“甜不甜?”
我点头,从嘴里取出一个递给他:“哥哥吃。”
哥哥摇头:“我是大宝宝了,你吃你吃。”
糖真甜,吃完很久口腔里都是酸甜的橘子味道,就像我的童年。
然后我醒了。
张开眼,我发现这是一间很舒适的病房,墙壁和屋顶都是雪白的,落地大窗的淡蓝色窗帘拉开了一半,黄昏柔和的光线照进来,让房间里看来很温馨安逸。
“醒了?”低沉的男声传来,我吓了一跳,这才看到窗前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我没说话,他走近了床边。
看清他的一瞬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长的真帅。
他的眉很浓,眼睛不大,但瞳仁又黑又亮,挺直的鼻梁和丰润的嘴唇让他本来如刀刻般凌厉的面部线条略柔和了些,看上去英挺而不失亲和力。
他看我的眼神冷冷的,英俊的面孔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是你报的警?怎么报的?”
不知怎的,我无法拒绝他的问话,沙哑着嗓子说:“我偷了护士的手机。”
“哦”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纸杯放在我床头,点了根烟衔在嘴里,含混不清地道:“警察还在找你,想让你指认铁仔和钱非,不过……”他取下嘴里的烟卷,喷出一口青烟:“我不想你帮警方。”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不想你帮警方”?是要杀人灭口,还是继续把我关起来?还有,他是谁?
见我没吭声,他坐在了床侧的椅子上,说:“你得答应我,对这件事保持缄默。”
我抽着嘴角冷笑了一下,除非他杀了我,只要有机会,我绝不会让钱总这种人渣逍遥法外。
大约看出了我的反对,他蹙了蹙眉,刚要张嘴,门外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接着门砰一下被人一脚踢开,一个跋扈的声音响起:“妈的人呢?”
看到钱非的一瞬,我反射性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却立刻被胸前的剧痛击溃了,痛呼了一声瘫倒在床上,手上的吊瓶从挂钩上扯下来,“啪”一声在地上摔碎了。
我万分惊恐地看着钱非,他带着个脖套,阴戾的眼神在我身上扫过,仿佛要扒下我一层皮似的,咬着牙阴测测一笑:“哟,小林手艺不错,还他妈没死,行啊,挺耐折腾的,合我的口味,爷爷我这就带你回家。”
我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床边坐着的男人却忽然开口了:“老三,见了面儿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啊。”
钱非闻言艰难地转过头去,看了看男人,眼神一变:“二哥,你怎么在这?”
男人嘿嘿一笑,拿过床头柜上的纸杯子弹了弹烟灰:“不想见到我?那你想见着郑元龙?”
钱非哼了一声:“这次谢谢二哥了,姓郑的不好惹。”
男人又说:“别谢我老三,我今儿动了上边的关系逼走姓郑的,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铁仔,你不用承我的情。”
钱非的脸色有点挂不住,扭过头看了看我,喊:“老六,找几个人,把人给我抬走。”
“别他妈瞎嚷嚷!”男人厉声喝止了钱非:“到医院来抢人,还好意思大声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流氓是吧?”冷冷扫了一眼走进来的老六等人:“滚出去。”
钱非怒视着他,老六却讪讪地退了出去,男人抽了口烟:“钱非,你走吧,这次的事儿,警方那我来摆平,你不用管了,但是……”指了指我:“这个人,你也不用管了。”
“不行!”钱非冲口而出:“他把我踢成这样,我还没操他呢……”
“我说你不用管了!”男人加强语气又说了一遍:“或者你这两年长进了,胆子大的话,你可以试试看从我手里把人弄走。”
钱非阴晴不定地看着男人,良久才咬了咬牙:“燕详,你行!”说完转身,“啪”一声将门甩上,走了。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房门,不过两秒它“吱呀”一声又开了,我吓的一哆嗦,却见林医生拿这个托盘进来,淡淡道:“门得修了。”
看见男人嘴里的烟,林医生皱了皱眉,径直伸手取下了,丢在纸杯里:“详哥,病房里不准吸烟,墙上的招贴你没看见么?”
原来他就是详哥,钱总口中的“燕详”。
虽然知道了他的名字,我对他还是完全没有概念。
燕详白了林医生一眼,说:“小林,你出去,我有事要和他谈。”
林医生沉着脸拔下我手上的针头,又将一个体温计塞在我腋下:“五分钟后帮他拿出来。”然后走了出去。
门关上了,房中一片寂静,燕详又掏出了一根烟,想了想还是没有点,只夹在手指上,淡淡地说:“怎么样,我的要求你能答应吗?”
我愣了半分钟才想起他之前的话——让我不要跟警察说实话。
见我不语他取过床脚的一个文件袋,掏出一叠纸,缓缓念道:“陈树,十九岁,K大生命科学院生化系大四学生。”原来他手中是我的履历,接着他又报出了我日常打工的超市、轮滑队和跆拳道班。
我不明所以,于是没有说话。
他之后又抽出了一叠纸,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惊失色:“何雅雯,四十三岁,T市第三毛纺厂会计……”
“你……”我打断了他:“你想干什么?”何雅雯是我妈的名字。
“别激动”燕详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我是正当商人,不是钱非,我只是想帮你。”
我怒目盯着他,他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看着我:“这是个交易,郑元龙来找你的时候,告诉他你只是喝多了,被铁仔的车撞,现在决定私了,解除报警。然后……”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愿意无偿资助何雅雯女士的换肾费用,还有陈树同学今后所有的学费。”
我愣了,这个条件未免太过诱人,我不确定他没有附加条件。
他看出了我的疑虑:“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今后的一年中你所有的活动必须向我报备,必要的时候要听我的安排。”
用一年的自由换取我妈换肾的费用,还有我未来的学费,我不是商人,不知道这对我是否是个划算的交易。
我还在左思右想,燕详忽然站起身,掀开了我的被子,我吓了一跳:“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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