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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说话,温热的手伸进我的病号服,取出了腋下的体温计,然后重给我盖上了被子。
我想我是被钱总吓怕了,他的手触到我肋下的一刹那,我几乎尖叫出声。
幸亏我没有。
同时我猜想,燕详应该不是那种人。
第4章 再遇钱非
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他和铁仔是一伙的,从刚才的情形来看和钱总也脱不了干系,人又带着几分邪气,但也许是看他刚才收拾钱非挺解恨的缘故吧,我对他完全不反感,甚至有种莫名的信任。
再说,虽然他一副和我商量的口吻,没有任何威胁的成分,但我不认为自己有选择的余地。
于是我点了点头,说:“行,我答应你。”
听到我的话,他冷峻的面孔第一次浮上一抹浅淡的笑容:“好,下午郑元龙郑警官会来找你问话,希望你不要说错。”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将手里的体温计放在床头:“没发烧。”
那天下午果然有两个警察来到了病房,年轻些的那个问了我很多话,我照着燕详的意思回答了他,年长些的那个警察一直蹙着眉,后来抬手终于打断了问话,说:“陈树,我是S市缉毒大队的郑警官,24小时前你的报警电话,后面的部分是我向你提问的,因为你提到了钱非和老六,这也是我今天为什么会跟小刘过来的原因,这几个人都和本市的贩毒集团有关,我希望能指认他们,我们需要一个理由将其收审。”
听到“贩毒集团”的字眼,我心里动了一下,一时很犹豫要不要说实话,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郑警官不悦,说:“燕详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没法回答他,只好保持沉默。
他深深地看了我很久,最后说:“陈树,你是个大学生,国家和学校培养了你,你说的每一句昧着良心的话,将来等你走到生命尽头,都会深深后悔。”
为了他这句话,我之后的很多天都深深自责,但我那天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第二天燕详给了我一个手机,告诉我以后只能用这个,我问他是否可以打电话回学校,他说他已经帮我请过假了,也申请了开学后的补考,甚至打工的地方也帮我辞工了。
我感叹他的缜密和雷厉风行,同时很无奈,但还是跟他说了谢谢,他看出我的失落,想了想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打电话叫同学来看你。”
我说不用了。
林医生是很专业的外科医生,在他的治疗下我恢复的很快,十天后就能坐着轮椅四处活动了,有一次我偷偷进了他的办公室,在书架上看到了很多荣誉证书和资质证书,真不明白他这样优秀的医生,又这么年轻,为什么不去公立医院发展。
半个月后的一天,护士推着我到大厦下的花园去散心,黄昏时回到病房,发现燕详来了,正站在窗口抽烟。
见我进来他微微笑了一下,示意护士出去,等她关了门才说:“陈树,从今天起我安排另外的住处给你,钱非还没死心,随时有可能来这儿找你,我不想你给小林带来麻烦,再说……钱非这个人心狠手辣,我不确定你在这儿能保证人身安全。”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事实,但我没有选择。
他办事效率很高,打了一通电话,半个小时后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敲门进来,看了看我,对燕详说:“燕先生,都准备好了。“燕详点头,对我说:“这是老赵,以后他会照顾你。”
我叫了一声:“赵叔。”老赵和蔼地笑了:“叫我老赵就行,不用客气。”
老赵收拾了我的东西,又跟林医生问清了我日常需要注射和服用的药品,推着我下了楼。
楼下停着一辆墨绿色的卡宴,挂着黑牌照,很低调又很阔气。我知道这车很贵,看来燕详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老赵抱着我上了车,把轮椅叠起来和杂物一起放在后备箱里,然后站在车前等燕详。
十分钟后燕详下了楼,站在车前跟老赵交代了些什么,我坐在车里没有听到,只看见老赵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上了车。
“燕先生呢?”我有些忐忑地问。
老赵很轻松地说:“他还有事要回市里。”
我“哦”了一声,这时看到燕详上了卡宴旁边的一辆牧马人,在我们前面开走了,随后老赵也发动了车子。
我很喜欢牧马人,那车太酷了,虽然比起卡宴算是很便宜,但野性十足,开起来超有个性。
见我的眼光一直追着牧马人,老赵笑了笑,说:“怎么样,这车酷吧?全市也不超过二十辆,红色的就这一辆。别看它没宝马奔驰保时捷贵,可坐在上面,那帮车开过去都得仰望。”
我笑了,牧马人底盘高,但作为四驱吉普车,油耗也太大了,在市里开未免太过拉风。
或者燕详的性格就是如此的吧,我想,这车大约和他很配。
卡宴上了绕城高速,二十分钟后在北口下了高速,一路向北开去。
虽然伤好了许多,但毕竟元气大伤,我很容易疲劳,一下高速就睡着了,天黑了才醒了过来。
迷迷瞪瞪四下看看,发现车子正行驶在一条人烟稀少的马路上,周围都是农田和树林,静谧恬适极了。
看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虽然老赵开的很稳,但坐了一个半钟头的车,我还是隐隐觉得胸口疼。
不一会车子驶进了一个黑色的铁门,门口站着几个保安,验过车卡后放行了,一路开进去,我才发现这是一个别墅群。
郁郁葱葱的山上错落着数十座情致各异的别墅,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过了大概十几分钟,老赵将车子停在了一个徽式风格的中式庭院里。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跑出来,将我的东西从后备箱里拿了出来。
老赵抱着我直接上了二楼,走进一个很宽敞的房间,小姑娘已经帮我把轮椅搬上来了,老赵将我放在轮椅上:“很累吧?先休息还是先吃饭?”
大概是断骨受了颠簸,我胸口闷闷地疼,一点胃口都没有,于是摇头说我不吃了,要睡一会。
老赵给我吃了药就走了,我大致洗了把脸,换了衣服爬上床,感觉十分疲累,没多大一会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九点了,我居然睡了一个对时,大概是山上空气好的原因吧,睡的太沉了。
床头的餐车里放着早点,牛奶还是温热的,我仍旧没有胃口,躺在床上四下张望这个昨晚没来得及细看的房间。
这个楼从外面看是典型的徽式建筑,白墙墨瓦,马头翘角,内部装修却是简单的北欧风格,淡色的壁纸,褐色的地毯,宽大的实木床,全是实用主义的典范之作,感觉十分厚重大气。
可无论如何,现在的环境和我从小生存的环境相差太大,让我总感觉虚幻而不真实,同时没有安全感。
我很想我妈,还有我哥,于是吃完早饭给他们分别打了电话,我妈仍旧在住院,大姨说她最近精神还可以;我哥询问了我的期末成绩,又说大概不久他会休一个探亲长假,到时候顺路来看我。
打完电话我情绪略安定了些,算算时间我哥来的时候我的骨折大概能好得差不多了,他应该看不出我受过伤。
从那天起我就住在了这个别墅里,从老赵嘴里我知道了燕详的身份,他是S市最大的地产公司“锦泰”的总裁,也是吉田会所的董事长,铁总的老板,但似乎和钱总没什么关系。
老赵告诉我这地方是燕详的度假别墅,离市区一个小时车程,他每年会跟女朋友过来住几天,平时只有一个园丁和一个厨子住在这,最近放暑假,厨子的女儿小花也过来帮忙。
他还说燕详的女朋友是S市主管金融的乔厅长的独生女,叫乔美恬,也是K大毕业,算是我的学姐,不过是学建筑的,一年前去加拿大留学了,明年会回国结婚。
无论从哪方面看,燕详都是个很清白的正当商人,就算吉田会所这样带着些色情意味的生意,总的来说也不能算是违法。
我总是下意识地不想把他和钱总,和“黑社会”,和“贩毒集团”联系在一起,或许是因为他在钱非手中保下了我,我对他有着说不清的好感;又或许是因为我内心深处因为欺骗警察而心虚,总想给自己找借口,告诉自己他是好人。
一周后燕详回来了一次,那天刚好是周末,天气很热,我有点中暑,下午喝了藿香正气水睡了一觉,傍晚还有些低烧。
我倚着软垫躺在床上看书,老赵敲门进来,说:“燕先生回来了,叫你下去吃饭呢,怎么样,能去吗?”
本来我是不太舒服,想要拒绝的,可张嘴的一刹那心底里忽然发觉自己很想见到他,虽然他这个人看起来总是冷峻而严肃,但总能带给我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以及一些奇特的吸引力,于是改口说:“行。”
老赵抱我下楼,将我搁在餐厅的圈椅里,不一会燕详也下来了,见我已经就座,微微笑了笑:“伤势怎么样了?”
“恢复的很好。”我说:“昨天林医生来复查,说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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